第1503章 超级大工程

    贺灵川摘了颗葡萄放进嘴里：“国君寿典之后，我就很少出门了，每天就是涌泉山庄和幽湖别苑两地跑，太热闹的地方更不敢去。”</br>　　众人听了，不觉敛起笑容。</br>　　是啊，他把监国都得罪狠了，就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br>　　贺骁的风光荣宠，都是有代价的。</br>　　但他紧接着就道：“给我说说，我听说盛况空前。”</br>　　众人便聊起飞花节种种。</br>　　听起来的确比爻王寿典还要隆重，甚至各地的神庙还分发“灵慧糕”，那是专为这个节目而提前制作的米糕，在庙中静置，吃下米糕的人就可以得到女神的祝福，连天水城的流民都能去领。</br>　　庆典当晚，天水城上空普降金色的灵雨、异香扑鼻，被灵雨洗涤过的人，大病化小、小病化无、沉疴见好，神清气爽。</br>　　这便是女神亲手降下来的恩典。但是——</br>　　贺灵川低声又问：“我听说，今次的灵雨恩典比往年更短？”</br>　　他看过往年的纪录，“金雨如浆”，那就是很黏稠的喽。</br>　　但他前几天在涌泉山庄感受过的，却是头上一凉就完事了，总共不过三两雨点。</br>　　这跟从前的记载相差有点大吧？</br>　　席间一时安静。范霜干巴巴道：“是短了一点点，兴许是意外。”</br>　　当然不是意外。平民不明白，但在座的都清楚。</br>　　这一次飞花节，爻国已经尽力操办，但妙湛天神用这种方式表达了她的不满。这个节日原先该在新神庙举办的，但由于工程进度迟缓，新庙始终都没有盖好。</br>　　贺灵川还特地去参观过那个半调子神庙工程，特别大、特别宏伟，每个精雕细琢的角落好像都能听到砸钱的声音，站在那个大广场上、站在层层叠叠的建筑面前，人就好像沧海一粟……</br>　　但就是没盖好，只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吧。</br>　　要他说，神庙烂尾了。</br>　　烂尾这种事儿，连神明都不能忍。</br>　　贺灵川特别能理解爻王的难度，国库太虚了。但对天神而言，爻国作为闪金第一强国，居然连区区一座神庙都要拖个两三年还不完工，对神明又能有多少敬畏爱戴？</br>　　爱戴可不光是嘴上说说，得用实际行动来表现。</br>　　爻廷君臣的爱戴，在天神那里显然不合格。</br>　　灵雨太少，对人体的效果就是一般般，谁都会有直观感受。</br>　　平民既失望又惶恐，他们虽然不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可以感觉到妙湛天的不满。</br>　　“女神生气了，对我们生气了！一定是我们做得不好，一定是王廷做得不好！”</br>　　飞花节次日，各大神庙火爆，挤满了去忏悔和请求赎罪的信徒；</br>　　民间的不满，也让爻廷感受到莫大压力。</br>　　古瑄轻咳一声：“我王已经下令，新的主神庙一定要在五个月内完工！”</br>　　显然爻王也想缓和一下，与天神的关系。</br>　　宇文胥接口：“梁主使应该也没少使力。王上最近与他都不太和睦。听说他去面君，御书房里吵过好几……”</br>　　宇文镛拿胳膊肘顶了兄弟一下：“胡说什么，这也是你能非议的？”</br>　　宇文胥讪讪，这才闭嘴。</br>　　他喝酒喝多，嘴上就把不严。</br>　　女神了解爻国，很多时候是要通过梁主使。莫忘了梁主使的亲儿子前些天才被爻王处置，造办司的职务也被卸掉了，梁主使在女神耳边能讲他的好话？</br>　　反映到这一次的飞花节，就是爻国主办的庆典盛大，但女王和神庙表现得平淡又高冷。</br>　　贺灵川适时带开话题，众人边吃边聊，直到月过中天才尽兴散场。</br>　　……</br>　　次日一早，章晱就进宫去见爻王，将贺灵川的话一五一十转述。</br>　　爻王捋须：“哦？他夸下海口，说自己能一边扩建都城，一边填满国库？”</br>　　“对，两难自解。”</br>　　“呵，好一个两难自解。”爻王问他，“办法呢？”</br>　　“席间不提，他说要仔细想想。”</br>　　“仔细想想？托词！他是怕你们学了去，这项差事就落不到他头上。”爻王嗤笑一声，“这小子是真贪心哪，从幽湖别苑赚的钱，还填不满他的胃口！这一转头，又惦记上都城扩建了。”</br>　　章晱问道：“王上是否有意让贺骁……”</br>　　爻王眼皮一翻：“这话你都问得出口？他是个外人！”</br>　　言下之意，贺骁有什么资格主理这么重要的项目？</br>　　幽湖那么偏僻的地方，贺骁都能捞到上百万两；他要是接手天水城的扩建，赚钱不得赚上天去？</br>　　能干是能干，贪也是真地贪。</br>　　爻国又不是他贺骁的掏金窟，哪能这样给个外人送钱？</br>　　但这人屡有奇思妙想，爻王很想听听他的办法。要是办法好，他自有那么多忠心耿耿的手下可以执行。</br>　　……</br>　　午后，贺灵川再去幽湖视察工地。</br>　　拣了个没人的时候，摄魂镜也问贺灵川：</br>　　“章晱一定去爻王那里打小报告。喂，你说爻王能让你主持天水城东扩么？”</br>　　“天真！”贺灵川看得通透，“我在幽湖赚了钱，爻王都不爽快了；都城东扩可是个超级大工程，里面有多少油水？外人都想象不到。这种肥差要是安排给我一个外人而不是给爻王那些心腹，呵呵，那些大臣还不得闹翻天？”</br>　　话到这里，他又哦了一声：“我懂了。青阳一力反对，说不定就是因为都城东扩利益太大，谁都想进爻王任命的建造班子，谁都想从这项超级工程里面分一杯羹，自然爻王的权力就进一步增强了。”</br>　　他想到这里，思路豁然开朗：“青阳明明能力远在爻王之上，在这里竟然受他擎肘，我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了。”</br>　　“为什么？”</br>　　“因为，青阳手里实在没有项目！”贺灵川拊掌笑道，“你看，爻王批一块地就能让我建幽湖别苑、下定决心就能开启天水城的扩张计划，臣民想尽忠、想赚钱，都能从爻王那里找到项目。只要他们蹭对项目，指不定就升官发财一条龙；你再看青阳手里有什么？只有举察权。下头的臣民就算想跟着她，她也没有项目让人做啊，既办不成事，也赚不着钱。”</br>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br>　　光会耍威风有什么用？你得让人赚着钱、或者赚着前途，人家才肯跟着你。</br>　　贺灵川下了个结论：“最可怕的是，爻王现在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接下来青阳只会被越架越空，最后连监举权都没了。”</br>　　青阳原本监举百官，很大程度依赖于官员之间的互相猜忌和举报。现在他们大量凝固在爻王周边，不说铁板一块，也是同心协力站在她对面。</br>　　这种局面，监举还有用么？</br>　　不被人敬畏的权力，还能叫作权力么？</br>　　“这种交锋不激烈，但自然而然就会把青阳推斥在爻国的官政体系之外，而且快得惊人。”镜子问：“她会听之任之？”</br>　　贺灵川笑道：“青阳纵然精明，但这一次政局的变化，应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成型了。”</br>　　不是青阳想放任不管，而是她插不进手。</br>　　“但青阳来到爻国，也有自己的任务。如果完不成，她也没办法向上交代吧。”他顿了一顿，“最重要的是，青阳也有凭恃，那就是她背后站着的北方妖国！嗯，甚至妙湛天也可能会帮她。”</br>　　镜子奇道：“哎？你怎么知道？”</br>　　“爻王长子被卷入不老药案，死在灵虚城，所以爻王和青阳之间本来就有私仇。妖国帝君明知道这一点，还把青阳派到这里监国，还要她发挥能力敲打爻国。嘿嘿，要是青阳在这里完全没有助力，那就不是来养老的，是来送死的。”</br>　　“但闪金平原上很少有什么力量能直接对爻王产生影响，所以我推测，可能是天神。”贺灵川正色道，“只要她获得天神的支持——比如妙湛天——与爻王周旋就很有力量。”</br>　　镜子忽然道：“照这么说，你危险了。”</br>　　“她就算杀了我，也改变不了天水城眼下的局势。”</br>　　贺灵川这一套手法，爻国君臣都睁大眼睛瞧着呢，有什么学不会的？青阳就算能干掉他，爻王只需要换个人，幽湖别苑的工程就能继续下去。</br>　　镜子却道：“哪怕就为出口气，她也得做掉你。要是得罪她没有代价，以后谁还怕她？”</br>　　贺灵川思考很久，才喃喃道：“你说得对，青阳要是能杀掉我，非但能解掉新仇旧恨，还能让满廷文武官员好好看一看，跟她、跟贝迦作对的下场！”</br>　　他最好去讨个护身符来。</br>　　……</br>　　次日清晨，贺灵川被宣召进宫。</br>　　他进宫的次数，已经比爻王的大多数臣子们都要频繁。宫里人一见他又来了，个个向他行礼，满脸堆笑。</br>　　路过玉泉宫，他见寒泉边上已经种起两株海棠。</br>　　想让苗子成活，就得在最热的时候栽种。不过贺灵川已经瞧见叶片上结出来的冰霜，想来这两株海棠的下场也是凶多吉少。</br>　　强扭的瓜不甜，强种的树不活。</br>　　爻王正在享用早膳，一见贺灵川就招了招手：“来来，陪我吃点。”</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