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黑暗圣杯

    ，奥术征程</br>　　唱一曲七镇联盟之歌</br>　　歌唱它的流水，树木与山丘</br>　　朝阳出赤崖，田野永长青。</br>　　此地长欢乐，力勇以为家。</br>　　名声扬寰宇，从无奴役者。</br>　　唱一曲七镇联盟之歌</br>　　恶敌已兵临城下</br>　　良田万顷偶蹄裂，邪恶国度凶影来。</br>　　恶敌骑手为砥柱，手持利斧挥如电。</br>　　高呼冲锋入战场，恶敌军势顿消散。</br>　　唱一曲七镇联盟之歌</br>　　日落夜幕降</br>　　伴阳照安眠，直至朝阳升。</br>　　吾等缚凡躯，人生必一死。</br>　　然亦歌领土，直至此命绝。</br>　　…………</br>　　她对正在自己怀中做梦的孩子轻声唱着古老的歌谣。</br>　　这个珍贵的小家伙，有一天会成为浮空城苏尔坦萨的继承人。</br>　　不，不，苏尔坦萨已经不复存在，再也不会有了。</br>　　现在那里只有阴魂城，住满了阴魂。</br>　　他父亲的权杖已然破碎，沾满血污，丢失在时间的长河里。</br>　　阴魂城的大王子瑞瓦兰·坦舒尔不会再持握这柄丢失的权杖。</br>　　这个沉浸在梦乡中的婴儿，永远不会拥有象征浮空城苏尔坦萨最高权威的权杖。</br>　　这让瑞瓦兰感到痛楚。</br>　　但是他却看到，躺在母亲怀中婴儿笑了。</br>　　她的母亲再一次唱起那首耐色瑞尔帝国时期，古老到足以追忆起刚刚组建七镇联盟的黎明时代的歌谣。</br>　　婴儿伸出肥都都的小手，放在他母亲的肩膀上，轻轻地一捏……</br>　　……枯骨利爪深深地插进了……</br>　　“啊！</br>　　！”</br>　　阴魂王子尖叫一声，勐然跃起。</br>　　他看到自己纯黑色的心脏，在只剩骸骨的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强迫他只能大口吸气。</br>　　在一个没有尽头，无比恐怖的瞬间里，他能感觉到那只抓紧母亲的亡灵之手造成的剧痛。</br>　　然后他用力地眨眨眼，让恐惧重新退回到了记忆深处。</br>　　阴魂王子用双手摸了摸脸，感觉到手上全是泪水，他只能努力让自己止住颤抖。</br>　　这只是一段回忆，不是真的，他自我欺骗地告诉自己。</br>　　但这一切的确曾经发生过。</br>　　阴魂王子坐在床榻上，回忆着沉睡前发生的事情，他与女祭司尹莉瑞尔等人联合阻击魔法女神的选民欣布。</br>　　谁曾想，这位阿戈拉隆的巫师女王的援军赶来的非常及时，这场战斗中，他被疯女巫欣布的魔法打成重伤。</br>　　他狼狈地逃跑塞尔刚特城后，又绝望地发现，萨克罗斯城坠落在地面上，失落女士的阴影神殿也彻底坍塌，而他因此昏迷过去。</br>　　像往常一样，每当他重伤昏迷，噩梦都会再度缠身。</br>　　“我所作的一切，到底是对是错？”阴魂王子喃喃自语。</br>　　耐色瑞尔历，勇气可嘉之年，发生过许多大事。</br>　　号称‘耐色之父’的尹奥勒姆，就是在这一年抛弃了自己的浮空城辛来纳尔，撒伦精怪与费林魔葵，也是在这一年初次交锋。</br>　　曾经协助帝国翻译耐色卷轴的大地先知阿辛多，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在帝国的领土上，就连浮空城萨克罗斯都是在这一年升上天空。</br>　　但只有他和失落女士知道，在勇气可嘉之年，瑞瓦兰的心中还隐藏着一个最大的秘密。</br>　　这一年，作为一名没有奥术天赋的人，他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兼职雇佣兵和冒险者的战士。</br>　　但失落女士莎尔找到了他，亲自告诉他帝国未来的命运，以及唯一拯救帝国的办法。</br>　　于是，在失落女士的命令下，他亲自动手杀死了他的母亲，——一名抛弃失落女士信仰的女祭司。</br>　　在这样做的过程中，他履行了自己与失落女士分享‘自己的秘密’，因为对她的神职人员中的祈求者来说，这才是投身失落女士信仰的最重要的仪式。</br>　　而他得到的回报，就是利用自己的占卜能力，帮助他的父亲，将苏尔坦萨城成功送到阴影位面，躲过了那场令整个帝国毁灭的灾难。</br>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br>　　阴魂王子回过神，下了床，拿过一件华贵的长袍，穿着靴子，前往阴影大厅，寻找夜先知。</br>　　夜先知知道他的噩梦，并告诉过他，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需要陪伴或者想要找人说说话，随时都可以来找它。</br>　　像往常一样，这位夜先知总是仿佛在等待他。</br>　　它盘旋在半空中，阴影凝聚的躯体被紫色光晕包裹，并不断散发出微弱而优美的韵律，闪烁出安慰人心的光芒。</br>　　阴魂王子感激这种抚慰，这总是能够将他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就如同沙漠中的一泓清泉一样甜美而令他感到慰藉。</br>　　阴影神殿的夜先知有时会说出能够让周围的人都听到的话语，有时会直接与某个人的心和意交谈。</br>　　现在，它采用了第二种方式。</br>　　“亲爱的，你是不是又在难过……你的梦再一次打扰了你。”</br>　　阴魂王子点点头，对着夜先知微微躬身，略显困窘地说，“我一直以为它们总会有结束的时候。”</br>　　“它们会的……”夜先知温柔的声音向他确认，“……只要你为它们的停止做好准备。”</br>　　“你以前就这样说过。但为什么我知道现在都还没有准备好？”阴魂王子听出自己声音中的急躁和不安。</br>　　“在你得到安宁之前，有些事情你必须要做。有些事情你必须理解，必须接受，让它们和你融为一体。女神需要你的帮助。一个人所需要的治疗总会以某种方式到来，只是有时它很难被辨认出来。有时候，最美好和最重要的礼物反而要被痛苦和鲜血包裹。”夜先知用轻柔的声音安慰阴魂王子。</br>　　“抱歉，这样的话并不能让我感觉更好一些。”瑞瓦兰微微摇头。</br>　　“当你意识到，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之中，正隐藏着一件礼物，也许你的想法就会不同。”夜先知说。</br>　　阴魂王子闭上眼睛，“请原谅我，但我很难这样想。”</br>　　他曾经亲眼目睹着自己所钟爱的国度被毁灭，就连他自己也受到腐化，堕入邪恶，他的母亲被自己亲手杀害。</br>　　那么多的在阴影位面中幸存下来的耐色瑞尔后裔，被他亲手转化成阴魂……他的恶行，他的恐惧，他的悔恨，他的亲情……他仿佛失去了一切。</br>　　“不，并非一切。我们所做的事情总能够让我们获益。你转化的每一位阴魂人，你引导的每一位投入女神怀抱的人，都让他们变成了更加美好的生命……所有这些，以及这些带来的喜悦，都成为了你的一部分，正如同你的痛苦一样，这两者都应该被你铭记。被黑暗与阴影祝福的孩子啊，我要说，相信每一件事都有其目的。不过这一点你已经知道了。你见到了你的努力所获得的成果。不要忽略它们，也不要轻视它们。去品尝它们，回味它们。因为它们是属于你的，正如同它们也属于其他许多人。”</br>　　阴魂王子绷紧的胸膛舒缓了一些，平静悄悄进入了他的心扉。</br>　　他这才发现自己攥紧了拳头。</br>　　他将双手张开，看到细小的黑月形紫斑——这是他的指甲在皮肉上扎出的痕迹。</br>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br>　　这一次，他没有看见自己恐怖的行径，也没有他的母亲在古老的歌谣中被他——这一幕总是令他更加难以承受。</br>　　他只看到了黑暗，轻柔又温和的黑暗。</br>　　它让强烈的光照变得舒缓，变得更加容易承受。</br>　　它为荒野中的生物提供安全的庇护，为那些想要暂时创造一个两人世界的人们，提供私密空间。</br>　　黑暗是如此的抚慰人心，就如同沙漠中的一泓清泉一样甜美而令他感到慰藉。</br>　　阴魂王子瑞瓦兰感觉到夜先知的温暖抚过自己，如同羽毛对自己的抚触。</br>　　“睡吧，被黑暗与阴影卷顾的孩子啊，不要在意萨克罗斯城的坠落，不要在意阴影神殿的坍塌，也不要在意自己的失败，你只需相信，当黑暗战胜光明，就不会再有战争，不会再有恐怖，有的只是平静和安稳。太初之时的宁静与虚无，才是我们追求的最终目标。”</br>　　“生命与活物本就不应该出现，若是没有生命，就不会有光与暗的冲突，战争、疾病、谋杀、死亡、魔法及其她众神，就不会在这场神战的余波之中被创造出来……”</br>　　“谢谢你，我明白了，我为自己内心的动摇感到羞愧，感谢女神对我的宽恕。”阴魂王子羞愧的低下头，迷茫的澹红色双眼中重新浮现出原有的冷酷与睿智。</br>　　“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正如女神需要让我做的那样。”他用自己比以往更加坚定的言语，郑重地向夜先知保证。</br>　　当阴魂王子打算返回房间的时候，他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黑纱’尹莉瑞尔。</br>　　瑞瓦兰能够感觉到，这位失落女士的女祭司目标很明确，就是来找他的。</br>　　他不敢怠慢，立即伸手示意，与她一起来到了议事厅。</br>　　“这次的失败，比想象中还要让人出乎预料。”蒙着面纱的女祭司，用充满诱惑的嗓音说。</br>　　“确实如此。”阴魂王子不为所动，只是微微点头，但内心却是五味杂陈。</br>　　虽然浮空城萨克罗斯避免了坠毁的命运，但阴影神殿却在这场灾难中坍塌，大量神职人员因此死亡。</br>　　这对他来说，可谓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br>　　这不但让他丧失了进攻科米尔的能力，连对提凡顿的计划都难以施展。</br>　　在失落女士的计划中，位于魔网节点的提凡顿是重中之重，绝不容出现任何失误。</br>　　“密瑟能核完好无损，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想让萨克罗斯升上天空。”他对女祭司说，“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够具备对付科米尔王国的那些法师塔的力量。”</br>　　只有法师塔才能对付法师塔。</br>　　这一点，瑞瓦兰还是非常清楚的，唯有让萨克罗斯重新升上天空，浮空城的阴魂塔才能够发挥作用，反制漠口镇和阿拉贝城的高塔。</br>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女祭司微微摇头，说道：</br>　　“我已经将科米尔王国、谷地和科曼索区域内所有的教会力量，全部集中到了塞尔刚特城，即便如此，想要重新构建影魔网系统，让萨克罗斯城重新升上天空，也至少需要两个月时间。”</br>　　瑞瓦兰闻言，警惕地看女祭司一眼，皱起眉头。</br>　　他皱眉并不是因为浮空城升空的时间，而是女祭司的前一句话。</br>　　她竟然在未经自己允许的情况下，将教会的力量全部调到了塞尔刚特城，这让他嗅到某种味道。</br>　　他可不会天真地认为，对方会是来好心帮助自己的。</br>　　毕竟女祭司尹莉瑞尔作为失落女士最强大的牧师，侍奉的古夜神殿也是失落女士在物质世界中，最古老最强大的神殿。</br>　　黎明前的舞者，‘黑纱’尹莉瑞尔的出现，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完全可以充当为失落女士的意思。</br>　　难道失落女士已经开始对这一次的失败，产生了不满？阴魂王子暗自心惊地想。</br>　　“收起你在阴魂城玩弄的那一套吧，我对你们这些阴魂可提不起什么兴趣。”女祭司似是看穿了阴魂王子的想法，不屑地道：“事情并非你想象中的那样，我之所以将教会的力量全部调到桑比亚王国，是有其他原因的。”</br>　　“什么原因？”阴魂王子下意识地询问。</br>　　“最近这段时间，科米尔的战法师和竖琴手同盟的人，就像一群闻到腥味猫，总是能够找到教会的隐秘地点，然后将其连根拔掉。”女祭司叹了口气，“我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之举。”</br>　　阴魂王子露出恍然之色，并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br>　　在这件事上，他还是有发言权的。</br>　　失落女士作为一名隐藏秘密的女士，教会通过都会设立在极其隐秘的地点。</br>　　科米尔王国的提凡顿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br>　　位于提凡顿的教会隐蔽到连他自己都无法通过神术感应到，那里的神职人员也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只为献祭的那一刻做准备。</br>　　但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竟然还是被提凡顿的执政官察觉到了位置，并连根拔掉，以至于献祭此城的机会，至今都未曾完成。</br>　　想到这里，他勐然间回想起一件极其巧合的事情。</br>　　根据提凡顿的阴影密探传回来的情报，让他得知，提凡顿的执政官之所以能够察觉到教会的隐蔽地点，完全是因为漠口镇的领主向他们的执政官提供的情报。</br>　　这则消息还是密探无意中从这位虎人执政官口中得知的。</br>　　而竖琴手同盟的人拔掉教会据点的时间点，正好与布来恩前往迷雾谷会见竖琴手领袖吻合。</br>　　“难道说……”阴魂王子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br>　　于是，他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知了女祭司尹莉瑞尔。</br>　　“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巧合’。”女祭司说：</br>　　“仅仅只是几天前的那场战斗，就让我对这位年轻的法师领主有了重新的认知，若不是如今的魔网规则早已被改变，我甚至认为这位来自哈鲁阿王国的法师，真的继承了耐色瑞尔帝国的大奥术师传承。”</br>　　“我见识过真正的大奥术师。”阴魂王子瑞瓦兰冷静地说，“在我看来，布来恩的施法规则……比我们帝国时期的大奥术师还要可怕，这种人一旦让其成长起来，恐怕会成为我们眼下最大的阻碍。”</br>　　“他已经成长起来的了，而且他的成长完全可以当做是一段传奇故事。”女祭司兴致缺缺地说，“算了，我们暂时先不要讨论他，以后会有机会收拾他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