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9章:自己去看（二合一）

    重锤带着虚无的海浪狠狠砸落，发出浪潮翻涌般的轰鸣。</br>　　轻巧的长剑紧随其后，尖锐短促的斩击声跟浪潮交织，像是穿梭在狂风暴雨中的海鸟。</br>　　海鸟掠过人群，在瞬息间化作亮银色的雷鸣，带来毁灭性的打击。</br>　　少年与少女将性命交托给彼此，在燃烧的码头中翩翩起舞。</br>　　水手的数量迅速减少，转瞬间便只剩下了零星几个。</br>　　他们没跟海瑟薇和王锦硬碰硬，而是听从着威尔康的命令，快速后撤。</br>　　“你…！是你！”</br>　　看到王锦那一瞬间，葵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br>　　随即扑通一声瘫倒在地。</br>　　完全放松后，早已经脱力的葵再也无法维持站立。</br>　　哪怕看到海瑟薇都没能如此安心，可看到王锦那一刻起，葵很清楚地认识到了一点。</br>　　能救他们的人来了。</br>　　科尔伯格没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王锦身上，他不喜欢依靠别人。</br>　　哪怕这种时候他都在快速包扎口，随时准备继续厮杀。</br>　　饶是如此，他眸子深处那份庆幸还是暴露了科尔伯格的真实想法。</br>　　看到王锦…就意味着这次不会有事了。</br>　　这不可思议的少年早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杀死铁鸦哈拉尔的一幕幕仿佛还在面前。</br>　　理查德抬起头。</br>　　刚才那段时间，科尔伯格和葵独自迎战威尔康的那段时间，理查德几乎把头深深埋进了地面，像只鸵鸟，或者海龟。</br>　　被葵嘶吼着求助时，理查德几乎快崩溃了。</br>　　这种状态直到海瑟薇出现才勉强好转，在看到王锦时，他终于再也无法忍耐。</br>　　泪水缓缓滑落，又隐没在乱糟糟的头发胡子中。</br>　　理查德缩在角落，裙子沾满尘土，无声地哭泣着。</br>　　威尔康的面色越来越阴沉。</br>　　他能看出王锦的状态很奇怪，这更像是在利用海瑟薇定位。</br>　　也就是说，这陌生的少年并没有出全力。</br>　　“大失败”的原因，应该就是他了。</br>　　等等…</br>　　威尔康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王锦。</br>　　白发，手杖剑，火铳，大衣，软顶帽。</br>　　这幅装扮…</br>　　是神使经常提起的无名冒险家吗？</br>　　也就是说！</br>　　“朋友！冒险家！是我，我是船长！”</br>　　威尔康毫不犹豫地喊出了那场红雾会议中，双方的身份。</br>　　这暗号一样的东西，哪怕当面说出来也不突兀。</br>　　“他停下来了…真的是！”</br>　　能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熟识，威尔康几乎要惊呼出声。</br>　　大家都是那场回忆的参与者，都是邪神面前交流过的同伴。</br>　　“信徒”甚至跟冒险家交谈过，事成之后会给毛绒绒神教捐款。</br>　　那么，冒险家没理由阻止自己的行动，这对他也是有利的。</br>　　威尔康忍不住想要感叹一声“太棒了”，这简直是天赐良机。</br>　　这下科尔伯格不得不死，海瑟薇看起来跟冒险家关系匪浅，也不会继续跟自己为敌。</br>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br>　　看到威尔康露出一副熟识模样后，科尔伯格和葵同时皱起眉头。</br>　　倒是不用担心他在这种时候反手捅一刀，他们很清楚王锦是个什么样的人。</br>　　只是…什么时候他认识了威尔康？</br>　　这压根不可能啊。</br>　　“噢…这次的对手是威尔康吗。”</br>　　王锦挑了挑眉毛，用模糊的视线去看远处的人影。</br>　　可惜还是看不清。</br>　　这次灵界行走的副作用是几次使用中最强的。</br>　　他甚至分不清一个人的五官该放在哪种位置，眼睛和嘴谁应该在上方，“上”又到底是个什么概念。</br>　　所以，他几乎分不清任何人的脸，那些五官都是模糊的一团。</br>　　好在威尔康的吼声让他想起了红雾集会上那名“船长”，这是比直接说出名字更迅速的介绍方式。</br>　　当然，这并不足以让王锦彻底停手，他还得多杀几个。</br>　　毕竟这群人打伤了海瑟薇，也打伤了科尔伯格和葵。</br>　　趁着时候削弱一下北极之光号的力量，也方便后面继续办事。</br>　　于是王锦依旧紧跟着海瑟薇的脚步，女警小姐不停他就不停。</br>　　等到威尔康发现这一点时，他带来的那些水手已经只剩下几名干部了。</br>　　威尔康终于意识到了该怎么做，他高举双手，大喊一声“停！”</br>　　呼！</br>　　重锤硬生生停在空中，恐怖的风压仍旧倾泻而出，将那名海盗压得跪倒下去。</br>　　“停止吧。”</br>　　海瑟薇轻声说着。</br>　　于是王锦的手杖剑停在她头顶几厘米的位置，甚至削掉了几缕飞舞的发丝。</br>　　海瑟薇没解除神化状态，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威尔康。</br>　　以及科尔伯格。</br>　　远处逐渐响起了尖锐的警哨声，警署的支援来了。</br>　　——</br>　　王锦这段时间会经常感慨，杀掉莱恩·伍德真是个好选择。</br>　　原本臃肿糜烂的体制逐渐消失，警署真正的执行力显露无疑。</br>　　由于他这边跟海瑟薇直接扯上了关系，算是见义勇为的好市民，所以笔录都没怎么做。</br>　　至于威尔康和科尔伯格那边…</br>　　很奇怪。</br>　　两个幽海排名前十的船长，白船上的霜矛威尔康，以及舰队中的深蓝科尔伯格。</br>　　居然要在一场厮杀结束后老老实实坐在警局里，等待他们开出罚单。</br>　　这种事也只有在冰蟹港口才能看到了，毕竟不是所有地方都有法律，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有海瑟薇。</br>　　王锦坐在警局的简易医务室中，给自己和海瑟薇处理着伤口。</br>　　令人惊讶的是，女警小姐很怕疼。</br>　　哪怕正处于神力消耗过度迷迷糊糊的状态，她也能准确无误地按住王锦的手，撒娇般轻推两下。</br>　　“灵感预警怎么没了…海瑟薇，醒醒。”</br>　　王锦伸手拍了拍女警小姐，发现后者并没有失去意识。</br>　　海瑟薇睁开眼睛，用浅灰色的眸子静静盯着他，那张姣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br>　　“你说自己是铁鸦…是为了这个？让我对你产生敌意？”</br>　　她看着王锦的眼睛，轻声询问。</br>　　海瑟薇的语气难得地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哪怕王锦在这方面比较迟钝，也能很清楚地听出对方的话外之音。</br>　　“快骗我。”</br>　　这就是海瑟薇的意思。</br>　　她不想知道王锦的真实身份，哪怕这家伙继续用冒险家来搪塞自己，海瑟薇也很愿意接受。</br>　　让一名铁面无私的女警做出这种决定…</br>　　王锦叹了口气，一边用酒精清理着海瑟薇的伤口，一边回应着她的问题。</br>　　“没错，是为了这个。”</br>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我是凭空出现的，这让我的身体出了点问题。”</br>　　“…”</br>　　海瑟薇沉默了几秒，轻轻咬住嘴唇。</br>　　“你果然看见了…那你也听见了吗？”王锦低声问着。</br>　　海瑟薇点点头。</br>　　王锦没有太过惊讶。</br>　　神化状态会加强海瑟薇的五感，哪怕她没飞过来，也能听到远处，王锦跟尤金的对话。</br>　　所以她听到了尤金说“哈拉尔”，也听到了王锦默认这件事。</br>　　或许正因为这个，她才能在王锦表明身份时迅速进入状态，并且维持着一定程度的敌意。</br>　　至于现在…灵感预警消失了。</br>　　王锦不太明白为什么。</br>　　他轻轻扯开海瑟薇已经被血迹凝固在身体上的运动服，一点点帮对方清洁伤口。</br>　　“关于我的身份…”</br>　　“你没必要告诉我，我现在并不是警察。”海瑟薇别过头去，似乎不太打算讨论这件事。</br>　　王锦嗯了一声。</br>　　这件事可以放放，海瑟薇的状态已经能表达出很多东西了。</br>　　她确实讨厌铁鸦，也确实对王锦有着某些特殊的情愫。</br>　　这两件事重叠在一起，换做以前的海瑟薇或许会困扰一阵，再强行将自己的情绪抹杀掉，把王锦送进监狱。</br>　　毕竟在那时的她眼中，这两件事是完全冲突的，她喜欢的人必须是个“好人”，而铁鸦这个“恶人”必须进监狱。</br>　　如今的海瑟薇成长了许多。</br>　　她对铁鸦的善恶，王锦的善恶，以及这两件事能否共存有了新的理解。</br>　　当然，一点点新理解并不能迅速帮她做出判断，海瑟薇需要时间。</br>　　“能稍微答应我一下吗。”</br>　　海瑟薇嘶了两声，似乎是王锦的动作让他有点疼。</br>　　“我跟艾莉询问了铁鸦这段时间杀掉的人，发现他们都做了许多错事。”</br>　　“再然后，幽海教会的神父不只一次对这些人表示了谴责。”</br>　　“我想说…能维持下去吗？铁鸦…至少别去杀无辜的人，如果是这样…”</br>　　海瑟薇的眸子黯淡了几分。</br>　　她怎么都说不出“如果是这样，我可以网开一面”的话。</br>　　那相当于让她否定自己的理想，否定自己的正义。</br>　　“不需要你网开一面，女警小姐。”</br>　　王锦轻声说着，海瑟薇愣了几秒钟。</br>　　她微微抬起头，用带着点迷茫的眼睛看着王锦。</br>　　“还记得我说过吗，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世界的真正颜色。”</br>　　王锦替海瑟薇缠上纱布，看着这具小麦色的漂亮躯体上，那些或新或旧的伤口。</br>　　“没有人生来是为了杀死别人，也没有人生来就要被杀死。”</br>　　“归根结底，杀人就是不对，用暴力实现目的从来都不值得推崇，也不值得你为之改变理念。”</br>　　“我清楚自己做的是错事，就算是用错误的手段达成还不错的结果，过程也不能被忽略。”</br>　　“海瑟薇，你还得继续看下去。”</br>　　王锦直视着海瑟薇的眼睛，声音温柔低沉。</br>　　“现在的你脱离了律法的局限，脱离了旖旎之光的引导，可你还在询问艾莉，在回忆神父的态度。”</br>　　“你得走出自己的路，学着去问自己的内心。”</br>　　“到那时候，女警小姐。”王锦脸上带着笑容，用朋友的口吻开着玩笑，“说不定你会拼命来逮捕我。”</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