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黑暗远征（二十七）

    在没有战争的时候，纳罗斯通常都是一座安静的城市。</br>　　不像是其他地方，这里的人们不会在白天饮酒，也不会在街道上随意地释放天性。对纳罗斯人来说，不在乎他人感受的事情被认为是可耻的，有违道德。</br>　　而且，他们相当喜欢安静，这不是什么罪过，谁都需要安静，谢赫尔理解此事，毕竟他自己也不例外。</br>　　因此，当半分钟前他扔出那枚震撼式的手雷时，他是有些愧疚的。至于现在，这份愧疚已经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纯粹而冰冷的怒火。</br>　　手雷所造成的刺目光亮和雷声般的闷响没有对谢赫尔造成什么影响，他的感知仍然无比清晰，甚至清晰到有些可怕。</br>　　他无需用眼去看，也能知道那倒塌的院墙和四散的烟尘里正藏着一只什么样的怪物，因此他没有再压抑自己的怒火，只是任由它开始释放。</br>　　空气在下一秒沸腾，粉红色的妖火嘶吼着冲出了还在弥漫的烟尘，朝着谢赫尔袭去。</br>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却有一道突如其来的亮光一闪即逝。火焰哀叫着落在地面，在他脚下开始扭动，颜色逐渐朝着幽蓝转变。</br>　　如果不加以阻止，它们很快就会变成四只全新的恶魔。谢赫尔对此一清二楚，却依旧表现得无动于衷，只是似慢时快地扬起了右手。</br>　　一把剑就这样出现在他手中。</br>　　它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动力剑，实际上，在多数人眼中，它甚至不会被称作是一把武器.</br>　　就算是在审判庭内部，这把武器也曾被多次投票，要求将其扔回亚空间。</br>　　谢赫尔参与了十五次这样的会议，并成功地通过其中五次说服了其他的参会者，因此，他现在才能握着这把剑。</br>　　它的握柄是由两根尖锐且苍白的骨头互相扭曲缠绕而成的可怕形状，末端尤其尖锐。</br>　　剑格漆黑，一颗猩红的宝石在其中闪烁，如一只眼睛般闪闪发光。剑身极其狰狞，多处不规则的突兀锯齿将它变成了一把能够制造大片血腥的杰作。</br>　　不知何时存在于其上的黯淡铭文最为引人夺目。那光芒看上去黯淡无比，却在亮起的一刹那便让空气为之冻结。</br>　　紧接着，伴随着那四道蓝色火焰的消逝，谢赫尔闻到了一股恶臭扑鼻的血腥味。</br>　　他笑了，并提着剑大步走进了正在朝着某种迷雾转化的烟尘中。</br>　　纳罗斯人的尖叫声与士兵们赶来的脚步声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不见，周遭的世界忽然就安静得有些可怕，谢赫尔却能够听见一种湿漉漉的声响，以及连续不断地羽毛刮擦声。</br>　　他低下头，看见一条蜿蜒的淡银色血迹，来自亚空间的蛆虫在其中不断地扭动。</br>　　很好。审判之刃想。</br>　　他握紧那把被诅咒的剑，朝着血迹所蔓延之处大步追去。</br>　　这一切对他而言并不陌生，早在他还只是个普通的战斗兄弟时，这样的‘驱魔’过程他就已经亲眼见过了数十次。</br>　　等到他一点点地取得晋升，开始主导这些仪式之时，他已经对这件事熟悉到有些可怕了。</br>　　寻找——限制——追踪——猎杀——净化.五个步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一次又一次的混沌入侵和恶魔作祟。</br>　　谢赫尔有时自己也会扪心自问，为何属于人类的世界能够如此千疮百孔，引得这些超自然的怪物无处不在。</br>　　后来，他想通了，并不是他们的世界千疮百孔，而是这些东西无孔不入。</br>　　它们能看见最微小的漏洞，然后从中进入，啃咬城堡或要塞的根基，使其崩塌。</br>　　它们就是为了做这样的事才会离开亚空间，就像是人类生来就必须受苦一样.</br>　　一阵密集的尖啸声忽然响起，迷雾中突兀地涌起了一阵狂风，这风甚至剧烈到能短暂地舒服住谢赫尔前进的步伐。</br>　　他停在原地，右手长剑深入地面之中，将其变成了一个坚固的支点与此同时，那阵尖啸声却开始变得愈发狂躁。</br>　　数千万双猩红的眼眸就这样在风中毫无征兆地出现，它们的眼眸毫无生气可言，羽翼正不断地扇动，卷起更多气流以维持这可怕的风。</br>　　“来啊。”谢赫尔轻声说道。</br>　　他的话好似钥匙，或是某种不幸之事的先兆。话音尚未落地，那千万只漆黑的鸟便在卷动的狂风中朝他冲了过来。</br>　　第一只撞在了他的左肩甲上，而这，便是他对这场袭击拥有的最后一点清晰感知.</br>　　啸叫着的野兽们前仆后继地冲向他，以自身为武器不停地撞击着他的盔甲。起初只是划痕，然后变作凹陷，最后是坑洞。</br>　　这套拥有古老历史的MK2正在一点点地在这超自然的鸟类集体自杀事件中解体，然而，作为置身于风暴中央的人，谢赫尔却依旧保持着平静。</br>　　他一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如果有人要杀他，那么他也一定会反抗，更何况，他要杀的是一只属于奸奇的恶魔。</br>　　这场风暴不过只是‘猎杀’环节中的一个小小插曲，仅此而已。</br>　　谢赫尔一点点地拔出剑，并开始唤醒它。它接受了，但并没有就这样简单地放过谢赫尔。</br>　　一股可怕的力量开始在至高大团长的灵魂中涌动，它无孔不入，从这個角落到那个角落，它将每一个微小的漏洞统统找到，然后狂笑着用某种火焰将其掩埋.</br>　　逐渐变得破烂的头盔之下，谢赫尔的脸一点点地变得狰狞了起来。</br>　　他的脖颈上青筋暴起，像是正在与人角力，或不打麻药进行手术，忍受着极致的痛苦。</br>　　千万分之一秒后，那把剑被他拔了出来。</br>　　千万分之二秒后，伴随着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沉闷钟声，风暴骤然止息。</br>　　千分之三秒后，谢赫尔·冷魂突入了风暴之中，开始执行‘猎杀’的最后一步。</br>　　他冰冷、高效、精准，不带任何私人感情。他千分之四秒后找到了那头正在逃窜的怪物，并在千分之五秒后将其一剑枭首.</br>　　不过，在旁人看来，他的行为恐怕鲁莽至极。</br>　　首先，他没有呼叫支援，而是选择独自一人面对这只恶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