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石头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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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灰蒙蒙的,云朵低垂,仿佛随时都要落下一场大雨。</br> 路边田野里,庄稼早已收割,枯草丛生,一副破败荒凉的景象。</br> 不过蹬自行车的李建昆,却有种别样感受。</br> 那是一种生命归于宁静的悠然。</br> 一种岁月的慢慢沉淀。</br> “建昆,累不累?换我骑吧。”</br> 李建昆额头见汗,笑着说:“爽着嘞!你可别抢,今儿这天坐后座,非冻死我。”</br> 十八岁的身体,就是不一样,装了马达似的。</br> 呼呼得劲!</br> 与往常回家不同,由于出发早,快到时还是半下午。</br> 前方视野逐渐开阔,出现一片建筑群——</br> 多是黄褐色的吊脚楼,和刷白墙的瓦屋,其中点缀几间平层或两层的红砖房。</br> 这就是石头矶镇。</br> 因小镇周边山上怪石嶙峋,盛产石料而得名。</br> 镇上最早一家工厂,做的便是石料加工,50年代的老厂,至今还在运转,哐哐隆隆的,不绝于耳。</br> 自行车一直骑到小镇唯一的街道上,李建东适时跳下来,准备拍屁股闪人。</br> 他实在记不清王家的房子是哪一个——</br> 差不多80年代中旬,王家就搬到了县里。</br> 王山河却发出邀请,“走,我家肯定没人,到厂里找口水喝。”</br> 见他把过自行车,李建昆想想也就跟上了。</br> 三十里路骑下来,确实又饿又渴,从镇上到他家,还要走七八里山路。</br> 王家在镇上搞了两家社队企业。</br> 老厂有些年头,是家农机修造厂,如今规模已经不小,估计得有百来号人。</br> 新厂没记错的话,是去年政策进一步活泛后,刚搞的,小电器厂,主要做电风扇。</br> 工业用的吊扇、壁扇和落地扇。</br> 当然你非要家用也行。</br> 往后红砖房变多,尤其是吊扇,确实普及到户了,建房子之初,就会在堂屋中央顶上,预埋一根“J”型钢筋。</br> 王山河带李建昆来的,就是这家“前进电器厂”。</br> 厂院门口挂着两块白色牌匾,一个是厂名,另一个上面的字就老多——</br> 望海县石头矶人民公社管理委员会承办单位。</br> 门头的圆拱铁架上,还焊着五个大红字——为人民服务。</br> 李建昆乐呵呵打量,包装特稳。</br> 走进厂院,秋风卷落叶,连个人毛都没有,耳边也是静悄悄的,一点不像有活人的样子。</br> 这货扭头问:“买卖这么难做吗?”</br> 王山河哼哧道:“就这鬼天气,哪有人买电风扇啊。”</br> 那可不一定,李建昆在心里嘀咕。</br> 生意好不好做,主要看市场环境,当下是什么市场环境?</br> 生产力低,供小于求,物资奇缺!</br> 冬天就没人买电风扇?</br> 至少他知道的,涉及高温作业的工厂和工种,就有数十种。</br> 比如玻璃厂、造纸厂、纺织厂……他曾有过一次正月里,去纺织厂考察的经历。</br> 嚯!那家伙,车间就是個大蒸笼,姑娘小媳妇儿们全是短袖,仿佛一下回到夏天。</br> 后来鸿星尔克不是有个梗么,缝纫机都踩起火了。</br> 以李建昆对这个时代的了解,根本不存在卖不出去的商品,卖不了,只能说明市场没开拓好,没找准客户。</br> 俩货走进一个红砖平房,原来厂里不是没人,全猫这呢,外面冷嘛。</br> 外间是个通屋,一伙人凑一块,有打扑克的,有下象棋的,有缩在一角睡觉觉的,悠闲得很。</br> “诶,山河回了。”</br> “建昆也来了。”</br> 大家笑着招呼,毕竟是少东家,李建昆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br> 比较尴尬的是,他虽然热情回应,实则这些人一个都不记得了。</br> 穿过通屋,后面有条廊道,王山河领着这货进入就近的一个房间,翻出茶叶,给他沏了杯茶。</br> 李建昆问:“所以厂里现在停工了?”</br> 迟疑一下后,补充道:“其实就算继续生产,把货囤着,等到明年开春肯定不愁卖。”</br> 本地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热多冷少,每年三四月就蛮暖和,到十月底才降温。</br> 做电风扇,方向上没毛病,有搞头。</br> 他也是干过工厂的人,明白停工一天,就意味着一天亏损。</br> 日后还不能跟这年头比,日后工厂即便停工,顶多给员工发个基本工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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