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十日谈(上)(万字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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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圆有小群,好几个。</br> 有五中时玩的好的、有大学寝室的、有最初么么茶的……</br> 其中不少现在都不说话了。</br> 他明白,大概率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导致了这种情况。</br> 现在唯一动不动有好多消息的小群只有FLY集团高管群。</br> 其实除了工作,建小群的目的就是为了和熟识的人分享一些信息。</br> 分享快乐,分享不快乐,或者八卦别人的快乐与不快乐。</br> 刘苏的一个小群里,只有她自己、秦婉瑜和林灵珊三个人。</br> 后来又多了一个沈宁飞。</br> 群名叫做:嘻嘻哈哈姐妹淘。</br> 但她不想分享了,分享给谁呢,有什么好分享的呢?</br> 她看到的风景,她的单曲循环,她心里想了一万遍的话,统统都不想说了。</br> 在群里,林灵珊让她出去走走,劝她应该独自去歇一歇。</br> “生活是未知的,看不见的路未必不浪漫,顺着它走,或者逆着它走都行,走的远一点,你会遇见没有路的山,没有船的海,和很多很多有趣的东西。”</br> 刘苏只说:好。</br> 沈宁飞说:走走也好,万一最后发现所有的路都是殊途同归呢。</br> 刘苏还说:好。</br>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沈宁飞的新歌真的很不错。</br> 有些遗憾真的只能亏欠,让鸽子飞上蓝天,把悲伤送给诗篇。</br> 这歌词是不是在说:冬天就不要再想夏天的事情了,该黄的黄了,该凉的也凉了?</br> 是不是在说:人望山,鱼窥荷,真正想要的东西,或许早就失去了?</br> 可能是吧,原来预料之中的事真的发生了,也会难过很久很久。</br> 20岁的姑娘都会多想、会难过,但刘苏的性格就是不会问也不会说。</br> 刘苏讨厌等,却总是在等。</br>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和未来之间隔了好多座山,她突然不想翻山越岭了。</br> 或许……出去走走也不错,出去自我调节一下。</br> 自我调节,就是疏远的开始。</br> 哼,坏家伙,谁叫你被爱的时候不识抬举呢。</br> 本小姐不喜欢你啦。</br> 时间一直走,刘苏想翻篇。</br> 收拾好行李,刘苏给导员打去了电话,要了一份详细的交换生申请须知。</br> ……</br> 群里说的话,秦婉瑜不是没看到,但她没发言。</br> 手机摆在窗台上,行李箱摆在身后,寝室里早已没了人。</br> 秦婉瑜拄着漂亮的小下巴怔怔看着窗外出神。</br> 楼下的法桐枯了,叶子都掉光了,树梢上只剩下一些圆圆的龙眼似的球形果实随风摇晃。</br> 上个月,那人就站在第三棵树下送的花吧?</br> 唔,第三棵还是第四棵来着?</br> ‘花谢时,你要说爱我。’</br> 手边的花瓶里,还有两朵粉玫瑰。</br> 这两朵,大概永远都不会枯萎。</br> 她愿意等,可要等多久,等到什么时候呢?</br> 书上说,让你等的人,大概率最后都不会选择你。</br> 是么?会么?</br> 秦婉瑜不知道,但她想知道。</br> 天快黑时,刘苏打来电话,秦婉瑜才锁上寝室门,拖着行李箱离开学校。</br> “飞飞要上春晚,不能回老家过年。”</br> 秦婉瑜点点头,原想说飞飞在东山也没有家,但怕刘苏想到那人,话到嘴边就变成:</br> “珊珊跟学校出去自驾写生了,今年不会去挪威,兴许春节我们能一起过。”</br> “那太好了,初一去你家,初二来我家,珊珊在国内没有几个家人,我们轮番陪她玩。</br> “打麻将吧,热闹。”</br> 秦婉瑜说:“打麻将三缺一呢。”</br> 刘苏说:“找徐雪找静茹都行,她们在。”</br> 刘苏眯着眼睛,拉着秦婉瑜快步往外走。</br> 秦婉瑜奇怪地在一旁打量她。</br> 不知道为什么,刘苏身上连绵多日的惨淡愁云,突然就消散了。</br> ――</br> 方圆在小群里卖惨,除了陈婉和李理,不会有别人不识趣地搭话。</br> 大家都在忙,他本想偷偷去蜀都的,理由是想梓涵了,至少有一半是真的。</br> 陈婉给李理打电话,说自己行程太赶,年前这一个月要飞来飞去。</br> 她让李理收留臭小子。</br> 李理说自己也忙,才不。</br> 但挂断电话就把工作推给楚楚和刘菁菁,自己咻地一下飞回胡建。</br> 她知道陈婉心疼方圆,她也心疼。</br> 爱和孤独本就是同一种感情,如影随形,不可分割。</br> 人越是在感觉孤独的时候,便越是怀有强烈的爱之渴望。</br> 李理也孤独,没有爱人时,孤独可以被友情取代,有了爱人就不行了。</br> 分开一秒,思念两秒,孤独四秒,“爱”这种鬼东西指数级增长,填满心房后,化作空虚。</br> 长风衣,长裙子,羊绒衫,露着脖颈和一点锁骨的李理浑身散发着一种天然的清冷感。</br> 余下的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姿容与气质。</br> 没有行李,只拎着一个小手包,插着兜,长腿甩动,发丝摇曳,李理在机场中吸引了左近全部的眼球。</br> 大家只看到这仙气飘飘的大美女步伐越来越快,继而小跑起来。</br> 最后抽出手,张开藕臂,噗通把自己砸进一个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的小男生怀里。</br> 那笑容,我尼玛,真好看。</br> 挎住方圆,李理所有的仙气都隐去了,只一秒,便摇身一变,化作一枚凡尘俗世小娘子。</br> “回家。”李理笑着说。</br> “我算是正式见家长么?”</br> 方圆和邹安只早到了一个多小时。</br> 和李理一样,双方都急不可耐。</br> 李理歪头朝他笑:“算,要提亲吗?”</br> “必须提。”</br> “不许骗人。”</br> 时间已近晚上八点,天色早已大黑,出了机场就是一股湿冷湿冷的风。</br> 上飞机前邹安联系了柯绍,柯绍通知了飞越餐饮在福洲的食品工厂,刚刚有人送来了车子。</br> 一台宝马X5,是集团在福洲最好的车子了。</br> 从福洲机场往茶山开,再快也要一个多小时。</br> 方圆和李理俩人坐在后座上腻歪,邹安视而不见。</br> 他觉得跟方老板走来走去,除了偶尔被强灌狗粮外,其他都挺好,公费旅游。</br> 出了市区,先路过的是早前收购的矿泉水工厂。</br> 其中一部分也就是现在的东方神叶加工流水线。</br> 另外一部分用来制作茶膏和其他茶类小品种商品。</br> 厂区很大,灯火通明。</br> 路过,没进。</br> 再往郊区走,车窗外便是黑沉沉一片,进了茶山范围。</br> 方圆的到来是保密的。</br> 李理只跟家里说今晚回去,她父母并不知道准女婿上门这件事。</br> 李理也半年多没回家了,去年初冬的那次……之后,她知道自己爸妈不是猜不到方圆和她的关系。</br> 但现在坏小子的身份亮了相,她心里难免忐忑。</br> 后座上,方圆把她的手握紧,脸凑过去小声笑问:</br> “用直接改口不?”</br> 李理片他一眼,好气道:“你敢我就不拦着。”</br> 笑闹几句,车子下了主道,驶进占地三千亩的茶园。</br> 这是李理的产业,方圆时刻关心,对茶园现在的规模很了解。</br> 一年多的时间三次扩建,从一千亩变成了三千四百亩。</br> 养着种植、采摘、炒制等基础工人82名。</br> 新建了挺大一片封闭宿舍和厂房。</br> 李理的父母也脱离了具体岗位,只负责监督和传授经验,名副其实的大地主。</br> 早前不顾李理反对,方圆亲自给茶园起了名字,叫:瑶台。</br> 他说:瑶台茶山,多好听。不叫这名儿怎么对得起仙女的身份,怎么对得起东方神叶的商标?</br> 最后还是陈婉跟李理说:他宠你。</br> 李理才忍着羞没再改动。</br>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br> 李理心底自是高兴的。</br> 她知道自己肯定不是杨玉环,坏小子也做不了杀妻独活的玄宗皇帝。</br> 他只是赞叹美丽、才情绝伦的李白。</br> 他喜欢自己漂亮,李理当然开心,女为悦己者容,为啥不开心。</br> 下了车,李理也不忐忑了,主动拉着他往院里走。</br> 她不忐忑,但她父母很忐忑。</br> 时隔日久,女儿回来,老两口早早备齐了好饭好菜,准备在饭桌上问问清楚上次那小男生究竟怎么回事。</br> 有钱,帮了家里的忙,似乎还睡在了一起。</br> 好吧,这不重要,闺女自小有主见,夫妻俩不咋操心。</br> 但……方圆被曝光了,人家不止茶山这点产业,算起来是老两口的上上上上面的最大领导。</br> 这阵子没少有飞越餐饮公司听到风言的领导来茶园溜须……</br> 行吧,这也没啥。</br> 夫妻俩都淳朴,不图别人富贵,只要两个年轻人是真心的,别的都不求。</br> 不过,方圆才大一,还是女儿原来的学生?</br> 弄啥嘞这是?!</br> 这必须得说道说道了。</br> 数日间,老两口闭门谢客,就等着问女儿要个交待。</br> 是不是真打算把茶山当古墓,把自己当小龙女了。</br> 屋外车声止息,李母要起身。</br> 李父端坐桌前,咳嗽一声,老伴便有些不安地重新坐下,轻轻叹息。</br> “说好了的,今天一定要问出个结果,你别又捣乱。”</br> 一年来,李父多少养出了些小派头。</br> 李母瞪他一眼:“好好和女儿说话。”</br> 黑夜里,三人两前一后缓缓走入灯光的范围内。</br> 李父在心里捣鼓了一番准备好的说辞,正待开口,却看见女儿挽着那嬉皮笑脸的小子走了进来。</br> “?”</br> “?”</br> 老两口都愣住了。</br> 这是……大大大大大老板来了?</br> 李理淡淡说:“爸妈,我们回来了。”</br> 方圆跟着说:“爸……”</br> 李理掐他一下,方圆改口说:“伯父伯母,我也来了。</br> “嘿,好久不见呀,你们身体可好?天气这么冷,咋不关门腻?”</br> 李母:“……”</br> 李父在心里给自己动员一番,什么老板不老板!女儿的男朋友而已!</br> 正要开口。</br> 邹安从后面也打了个招呼:“嗨,大叔阿姨,我也来咯。”</br> 说着双手一拎,一边礼盒,一边酒盒。</br> “我还带了好酒,整两口?”</br> ――</br> ――</br> “嚯哟,这酒不错叻,来,来来,夹菜。</br> “鱼是我下午在池子里刚钓上来的,新鲜。</br> “她妈,你再去炒个花生,我听说北边人喜欢吃那个下酒。”</br> 李母笑呵呵去了,李理也想笑。</br> 看着方圆和邹安打配合,一个哄自己父亲开心,一个帮着灌酒,她是真的开心。</br> 方圆不避不藏,不躲不让,他大大方方告诉了她爸妈:我疼你们女儿一辈子。</br> 第一杯酒前,方圆只说了一句话。</br>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br> “曾经她比我先知,传授我知识,但姿势可太多了,几年的时间是教不完的,人生漫漫,要学的东西太多了。</br> “好的朋友可以互相学习,夫妻难道不也是互为师长么?</br> “孔老头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大体就是这个意思。</br> “难道我们非要找个任何道理都教不到我们的人去相爱么?没这个道理不是。</br> “邹哥,你说对不对?”</br> 邹安猛点头:“一点儿都对。”</br> 方圆说:“我疼你们女儿一辈子。”</br> 老两口被他哄得跟什么似的。</br> 李父不知道说啥了,索性就啥也不说,直接张罗加菜开喝。</br> 不知道有客人来,起初桌子上只有一道鱼、一盘肉和两道青菜。</br> 李理口淡,鱼是清蒸的,肉是煮好切片的。</br> 她陪着妈妈去了厨房亲自给方圆做菜。</br> 李母问她:“你看好他了?”</br> 灶台前,李理弯着腰挽着袖子,半边头发垂下,歪头笑看母亲。</br> 仙子姐姐小厨娘说:“我会陪他一辈子。”</br> 新炒两道菜上桌,五人开整。</br> 东北人最会活络酒桌气氛,三言两语,邹安和方圆给老两口忽悠得直迷糊。</br> 堂内其乐融融。</br> 李母和李理不喝酒,俱都笑眯眯地给自己男人夹菜。</br> 邹安对自己在场应该起的作用心里明镜似的,频频抬杯。</br> 往往都是“大叔你随意我干了”,半场没结束就把自己灌成了废材。</br> 李父平日喜欢自饮自酌,能喝着呢。</br> 方圆赤膊上阵。</br> 最后二对一,打个平手。</br> 李父喝多了,脱下外套,拽拽身上的爸爸衫说:</br> “我们这代人苦过,知道饿肚子的感觉,到了这个岁数,我们什么都不求了,吃也好喝也好,穿更不需要。</br> “你和理理都是好样的,有钱了也不要乱花,要做些好的事情。</br> “我知道你最近在做慈善,这是良心,我和她妈这几天私下会说你有善心,有福报。”</br> 方圆醉眼朦胧地点头:“我的福报就是你们女儿。”</br> 李理把发丝别过耳后,摸摸他的手背:“别再喝了,喝多难受。”</br> 李父摆手:“要喝的,他工作忙,以后也会少见,难得来,要喝要喝的。”</br> 方圆说:“喝。”</br> 嘎嘣了几个花生豆,李父叹道:</br> “这一年多我跟着工厂也去了不少地方,也学会上网了。见识多了,才知道年轻人现在多不容易。”</br> 李父嘟囔了一些社会小现实,最后又感慨:“我觉得男的60女的55结婚最好,一结婚就有退休金,不用上班,不用生孩子,没有婆媳关系,没有车房压力,一下子就白头偕老。”</br> 他老伴拍他一下,用方言骂了一句什么。</br> 满桌大笑。</br> 李父晃晃悠悠问方圆:“你们俩,我和她妈都不管啦,你什么时候提亲,我什么时候嫁女儿。”</br> 酒精作祟,方圆血气上涌,迷迷糊糊左摸摸右摸摸,嘟囔着:</br> “对对,提亲提亲,现在就提亲。”</br> 母女俩对视着笑,李父坐正了,打了个酒嗝说:“快,快快。”</br> 方圆从兜里往外不住掏东西,两个手机、钱包、钥匙……</br> 最后感觉不够,又拍拍趴在桌子上的邹安。</br> “有啥都掏出来,我提亲。”</br> 邹安醉了,但兴奋极了,也跟着掏,最后啪叽拍出来一把枪。</br> “……”</br> “……”</br> “……”</br> “……”</br> 四脸懵逼,邹安自己也打了个激灵。</br> 好心办错事,提亲变抢亲。</br> 场面凝固几秒钟。</br> 李父迷迷糊糊拍拍枪套,看着方圆说:“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我女儿。你的身份,离不开这个。”</br> 大家都暗松一口气。</br> 李父继续就枪的问题展开说,说自己年轻的时候还上山打猎呢,自己的枪比这个长,两根管子。</br> 三个男人都喝多了,李理母女俩收拾桌子。</br> 擦着手,李理跟母亲说:“今晚我陪他上山睡。”</br> 李母问她:“和他在一起,会不会很危险?”</br> 李理摇头。</br> 真的爱上一个人,李理不会去害怕结局。</br> 长路漫漫终有一归,幸与不幸,都有尽头。</br> 想罢,她说:“和谁在一起又不危险呢?他会照顾好我的。”</br> 李母嘱咐她:“你也要照顾好他,这孩子也苦过,心里藏着不少事。”</br> 醒了一半酒的邹安继续守在山腰小屋。</br> 李理搀扶着方圆往山顶走。</br> 茶山的路修缮过了,很好走。</br> 方圆晃晃悠悠搂着李理,时而轻笑,时而大笑。</br> “请叫我老头儿乐,我可太会哄老丈人了。”</br> “是是,你最厉害。”李理无奈附和。</br> “咔咔,提亲提亲,明天准备好了就提亲。”</br> “提提,我嫁。”</br> “料峭冬风吹酒醒……不愿鞠躬车马前……</br> “我家理理初长成……大大蟠桃圆又润……”</br> “色小子你到底醒酒没?”李理咬着嘴唇掐他的腰。</br> “半醉半醒日复日……但愿老死花酒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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