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十日谈(下)(6K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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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圆还是第一次知道银杏果实天然疏水,放进水里时会包裹一层气泡,看上去的确像镀了一层银色外衣。</br> 山顶小屋里,他和李理围炉煮茶,这个神奇的现象是李理演示给他看的。</br> 洗了手,李理给方圆剥坚果,问他想吃松子还是核桃。</br> 方圆觉得松子很难剥,便说吃核桃。</br> “补补脑,我最近感觉自己脑子不太好。”</br> 李理温柔一笑,低着头夹核桃。</br> 绸缎似的长发被水蓝色的布巾绾起,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灰色针织毛衣,里面还是黑裙子。</br> 在方圆眼里,她像是茶山汲取千万年天地灵气才孕育出的一只小精灵。</br> 这只精灵现在就坐在劈啪作响的炉火前给他夹核桃。</br> 上天不可理喻,换做前世,他会觉得这场景比银杏疏水还神奇。</br> 茶壶开了,李理拍拍裙子上的碎渣渣,摊开手心,递给他一把核桃仁。</br> 方圆拿了一粒,伸到她嘴旁。</br> 粉唇张开,含住核桃仁,还舔了一下他的手指头。</br> 方圆笑,李理眯起眼睛也笑。</br> 窗棂上一串坚果壳做的风铃轻轻摇晃,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br> 茶壶呜呜,燃柴簌簌,白噪声里的瑶台茶园,可不就是仙境么。</br> 两万一千亩有多大呢,站在小屋外面,朝各个方向去看,目尽处不是尽头。</br> 方圆知道,如果自己突然噶了,李理绝不会留在集团,这里才是属于她的天地。</br> 那就把这片天地扩大些,让她永远不被打扰,余生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茶海徜徉。</br> 涮了两个土陶杯,方圆倒了茶递给她。</br> “以前,我羡慕陈婉。”</br> 李理双手捧着杯,轻轻开口。</br> “羡慕你对她好,给她唱歌,给她做饭……</br> “现在我不羡慕了,我们不要那么多钱,你把她接来,我们住在这,再也不出去了好不好?”</br> 女人爱上你后,包括命在内,一切都愿意给你。</br> 方圆嘿嘿笑笑,他说:“遗嘱这么可怕么?”</br> 李理点头:“很吓人,你才多大,干嘛弄这东西?怕谁抢你的钱么?那就让她们抢好了,我什么都不要。”</br> 清清冷冷的谪仙子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患得患失的小女儿姿态?</br> 引得方圆更是大笑不止,心里要多满足有多满足。</br> 李理恨恨打他,让他不要笑了。</br> “不是的,”方圆拉过她的手轻轻抚弄:“没你想的那么复杂。</br> “我只是觉得生命中总会有意外,一旦……总该给你和陈婉一个交代。</br> “别多想了,这只是一手防患措施,晚做不如早做,做了就踏实。”</br> 他说这件事要保密,让她也不要往外说,更不能提前让陈婉知道。</br> “她那咋咋呼呼的性格,一旦知道了怕是第一时间飞过来揍我。”</br> 李理白他一眼,说:“我也想揍你。”</br> 方圆问她:“水帘洞就在南边的武夷山是不是?”</br> 李理点头,说小时候去过,不好玩。</br> 方圆说:“孙猴子也未必真的想取西经,有的事不是不想就能不做的。等八十一难过去,就啥都好了。”</br> 李理苦笑:“八十一难?太多了。”</br> 起身,从方圆身后环住他,李理喃喃道:“知道我现在羡慕谁么?”</br> 方圆摇头说不知道。</br> “不羡慕你那个小同学,我羡慕李响。”</br> 方圆失笑:“羡慕她?她应该在山里拉练呢。也不知道找没找到野生大熊猫。”</br> “这话你说的没良心,她干嘛要那样,你不清楚?”</br> 李理咬住他的耳朵,替李响抱不平。</br> 方圆一叹,点点头。</br> 怎么会不清楚呢?最难消受美人恩,狗道士让他不要牵连别人,他又怎么舍得牵连,却更舍不得丢下。</br> 李理说:“我羡慕她有梓涵。”</br> 方圆贱笑一声:“那还不简单?”</br> 李理关上窗,锁上门,走回来脱下衣服。</br> 她说:“这几天排卵期,总想要,你帮我。”</br> 风铃静默,水仙低头,方圆兴冲冲地抱她上床。</br> 白日那个啥,犹胜那个啥。</br> ……</br> 方圆想的开,作为女人的李理想的更开。</br> 患得患失在生活里没有任何意义,富豪榜上的那些人,哪个不危险?</br> 方圆能在这种年纪不张扬不自傲,妥善安排好所有的事,这对他的女人来说是幸之又幸,还苦恼什么呢?</br> 他想做什么,就帮他做好什么才对。</br> 这个道理是李理在第二次意乱情迷时想通的。</br> 坏小子还叫她不要分心。</br> 那就不分心。</br> 李理反客为主,仙子雌伏。</br> 有些知识点也是方圆第一次解锁,他大感惊奇,说她应该很有学舞蹈的天赋。</br> 李理羞坏了,咬着银牙骂他:“你让陈婉学舞蹈去吧!”</br> 方圆乐道:“有机会你们俩可以比一比。”</br> 这话一出,李理的咏春小架势就摆出来了。</br> 一个回首掏,给方圆压在床上。</br> 四目相对,李理眼神不善,最后扑哧一乐,凑到他耳旁小声问了一句什么。</br> 方圆登时睁圆了眼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br> “嗯嗯嗯,对对对。”</br> 李理面泛桃红,贴着他,强压住羞涩支吾着问:</br> “你……打算怎么做?”</br> 怎么做?</br> 方圆憋着笑,细细说了一番。</br> 听着坏小子坏死了的话,李理觉得浑身犹如电击,颤抖着抱住他。</br> “我要先试一下……”</br> “妥,限免体验装,十五分钟。”</br> ……</br> 这一日,方圆睡到黄昏才被饿醒。</br> 起床后抻了个懒腰,精神焕发。</br> 走到屋外,却见淅淅沥沥飘起了雪沫。</br> 翠绿茶山,雪花像是从淡白云雾中蒸腾出的水泡,美极了。</br> 咕噜着肚子下山,李理母女已经做好了半桌菜。</br> 李父在院子里的池塘又钓了两尾鱼。</br> 一尾给女儿清蒸,一尾给女婿红烧。</br> 邹安跟李父在门口抽烟,方圆走去厨房。</br> 不顾丈母娘在,从身后抱住人家女儿,在李理的发端蹭了蹭脸。</br> 李母只是乐。</br> 李理也不羞,问他是不是饿了。</br> 方圆说:“饿坏了,我感觉自己能吃下半头牛。”</br> 李母说:“没有牛肉,明天给你买来吃,今天的茶树菇是山里摘的,你要尝尝。”</br> 李理爸妈都有些口音在,但方圆能听懂。</br> 笑着点头,方圆很喜欢这种居家的感觉。</br> 这感觉,似从未体会过的。</br> 菜香遮不住李理的发香,或者是体香,总之李理就是香,哪里都香。</br> 当着丈母娘,方圆开始跟李理说情话。</br> “当两个人极致相爱的时候,就会从对方身上闻到一种味道,那是很特别的一种味道。</br> “生物学生有一个专有名词形容它,叫费洛蒙。</br> “就是说对方分泌的费洛蒙刚好戳中你嗅觉中微妙的一个角落……</br> “所以,这说明两个人基因相配,我的基因选中了你,这就是爱的味道。”</br> 李理还没咋样,李母先受不了笑了出来,看看方圆,她说:“有文化就是不一样。”</br> 这下子李理也笑喷了,握着炒勺在他怀里转过身,亲了他脑门一口。</br> “所以你爱我的味道就是炒茶树菇?”</br> ……</br> 吃饭时,李母说再过两天就是腊八节,她问方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br> 方圆挠挠头,说北方过节统一吃饺子,他真不知道腊八该吃什么。</br> “这边咋过我就咋过,入乡随俗。”</br> 李理给他夹菜,说福洲这一带腊八吃糖粥。</br> “很甜,你未必爱吃。”</br> 李父和邹安饮尽,跟老伴说:“给女婿包饺子,大馅的。”</br> 方圆摇头晃脑,也不外道,说行。</br> 他笑着贴贴李理:“你们女儿包饺子好吃。”</br> 李母感叹了一句:“喜娘还在就好哩,理理跟她学的包饺子。”</br> 见李理也有些黯然,方圆奇怪问:“喜娘是谁?”</br> 李母用筷子点点身后的院子,说:“苦命人。”</br> 她说喜娘是个命苦的老太太。</br> 早年和李家是一个村的,改革开放前这一带都穷。</br> 喜娘丈夫就是从东北过来的,有次进山摔断了腿,家里就更吃不上饭了。</br> 喜娘就见天背着竹篓去山里采蘑菇度日。</br> 有天煮了一锅野蘑菇,毒死了她四个孩子跟丈夫,全家就剩她自己和一条大黄狗。</br> 方圆问:“故意的?”</br> 李母摇头说:“哪能哩?太穷了,那锅蘑菇她一口没舍得吃。”</br> 那时候喜娘年纪还不大,但一辈子没再嫁,一直守着那间已经改建成厂房的小木屋,直到死。</br> 期间,喜娘给李家茶园帮厨过十几年,李理小时候愿意跟她学做菜。</br> 老人回忆旧事,愿意感慨,李父又喝了盅酒,说:</br> “二十多年前,有个游方道士路过这带,说喜娘命太硬,最好不要出这片山。”</br> 方圆凝眉问:“道士?”</br> “不是,”李父说:“不是道士,是个道姑,很有仙气。”</br> 方圆点点头,不以为然,没再多问。</br> 吃过饭,邹安找到方圆,问他是不是准备年前都在茶山呆着。</br> 方圆说:“你有事?”</br> “有事,”邹安说:“没几个人知道你在这,茶山很安全,我想请三天假。”</br> 方圆问他:“不在这过腊八了?”</br> 邹安说:“其他人走不开,我得去见个老朋友。”</br> 方圆没瞎打听,在心里琢磨一番。</br> 痞子何和吴庆华都在燕京,蓝雨在跟着陈婉到处跑,邵小迪被李理留在楚楚和刘菁菁身边……</br> “行,你去吧,燕京那边有李木子家的安保在,你抽走痞子何他俩也可以。”</br> 邹安摇头说不用,“就在燕京见,不耽误他俩工作。”</br> 另一旁的屋里,李母跟李父念叨着:“那孩子性格还很好的哩。”</br> 李父说:“你懂啥,越有本事的男人脾气越大,而且越怪,只是人家不乱发脾气。”</br> 李母笑说:“他对理理好就行。”</br> ――</br> 之后,方圆真的和李理在茶园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日子。</br> 白天方圆偶尔遥控下公事,其余时间就跟李理打扑克,打不动了就让李理教他写毛笔字。</br> 李理也是个半吊子,但写的尚算有模有样,方圆就不行了。</br> 他想练“通达圆融”四个字,但每次写“圆”字的时候就总会糊成一坨圆。</br> 李理笑他,说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br> 后来方圆就练“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br> 却还是不行,字太多,根本写不好,没笔锋也没笔触,总像画画似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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