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罪与罚（4）

    星城再往北的很大一部分地区已经连续降雪多日。</br>　　道路积雪严重，除雪车24小时工作。</br>　　高压电塔变成了白色，电线也变成白色，北部世界都变成了白色。</br>　　湘南没采暖。</br>　　茶炉滚滚，会客室里的空调暖风开得很足，不冷。</br>　　张双贵给陈婉沏的是上好的云雾茶，还十分贴心的让秘书给陈婉带来的人都倒了热茶。</br>　　15岁离开小山村，张双贵在整个湘南闯荡了快四十年，积攒下偌大家产。</br>　　吃了多少苦不说，已近半百的他因为主接政府工程，练就了很深的城府。</br>　　陈婉美，他不多看，说话时也只是眯着双眼，一脸坦荡。</br>　　在这年轻的小妮子面前，他知道自己的家业实在上不得台面。</br>　　这次大费周章地要见陈婉，张双贵有自己“不得不”的目的。</br>　　从一个批发市场的卖菜摊主到合伙跟人做生意，再到演化成包工头。</br>　　张双贵知道埋头吃苦不是发家之路。</br>　　做工程的时候，他萌生了亲近政策的思路。</br>　　没有关系是拿不到官方工程的，没有经济基础，也建立不了关系。</br>　　他多方打听，找到了一条终南捷径，就是做慈善。</br>　　本身就是做建筑的，张双贵知道盖一所山区学校花不了几个钱，捐点儿物资更花不了几个钱。</br>　　三十岁的张双贵由此走上了扬名立万之路。</br>　　有了“善人”头衔，他顺利的从偏僻小路亲近了想亲近的人。</br>　　一来二去，他让致富大道变做一路绿灯。</br>　　修路、修桥、修学校，他接的都是政府项目，结款稳健，利润丰厚。</br>　　盖学校、捐物资，这都是他做工程剩下的边角料，没成本。</br>　　十几年，秉承着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思想，哪里穷，他去哪，名声越来越响。</br>　　但今年不同了，大环境变了，建筑行业大热，他想正式进入房地产市场。</br>　　旧业不放、拓展新业，这是新时代的新思想，张双贵也想与时俱进。</br>　　房地产是新思路之一，另一方面，他通过自己在众农村地区的影响力，揽下了多地“一县一品”的申报业务。</br>　　一县一品，经由FLY集团审核通过的项目会有全套一条龙孵化政策。</br>　　包括投资建厂、品牌注册、宣传推广、销路铺陈等等等等。</br>　　张双贵敏锐察觉到了这里的商机，他去帮助村民申报孵化，占品牌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分成。</br>　　他觉得自己比FLY集团要聪明，因为自己广撒网，但一分钱成本都没，空手套。</br>　　而FLY费工费力，也只占百分之二十。</br>　　FLY是陈婉的，有飞鸿地产、有飞创、有飞越，更有未来基金…见她，一石好多鸟。</br>　　而这个时候，“慈善事业”再度变成张双贵向上攀爬的垫脚石。</br>　　他心里得意，觉得人生的确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br>　　昨天，在陈婉接过名片的那一刹那，张双贵就知道这事儿八成成了。</br>　　于是，昨晚连夜张罗了一点物资，其实大部分都是空箱子，故意装在小货车上装装样子给陈婉看。</br>　　“人生就像腌制老坛酸菜，头上是压力，脚下是水潭。不努力奋斗，就要被你们这些年轻人彻底落下啦。”</br>　　张双贵有些胖，整日迎来送往、混迹酒局，所以肚腩很大。</br>　　虽然在陈婉面前，他实在是谈不上什么形象，但毕竟男女对坐，又是自己的主场，他实在不想让自己的气势落入下乘，是以挺直了腰板，用力吸着肚子，佯做自如地给陈婉倒茶。</br>　　只是这一切在长久司空见惯了高层次场面的陈婉等人看来，着实有些滑稽。</br>　　张双贵吸溜一口热茶，大手一摆，开始借茶自夸：</br>　　“云雾茶有很多产地，庐山、云台山、英山，其中又以庐山云雾最有名气，历史也最为悠久。</br>　　“这二斤上好的茶叶，就是我去帮助那里修路时，一个领导送的。</br>　　“陈总尝尝，大家都趁热尝尝。”</br>　　陈婉和蓝雨对视一眼，然后捧着茶杯问张双贵：“张总，我大概能猜到你是想跟着未来基金发展慈善事业。</br>　　“这是很好的事情，也是我们吸纳同好的一贯宗旨，这样，未来基金的过往履历都在官网上，相信你在找我之前已经有所了解，您这边……”</br>　　“好好，素来听闻陈总是女中豪杰，做事讲究个效率，我就不寒暄了。”</br>　　陈婉开口说了一半，张双贵立时明白其意。</br>　　他冲年轻高挑的女秘书招招手，后者便把抱着的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在茶台上翻开。</br>　　没用过多准备，屏幕亮了之后，直接就是一个事先打开的PPT。</br>　　陈婉没动手，女秘书随着张双贵的讲述，一页页给她看。</br>　　文字介绍不多，尽是图片，有张双贵在省内十五个贫困山区捐赠的希望中小学，还有二十几条偏僻的慈善公路。</br>　　零零碎碎，善意满屏。</br>　　陈婉边看边点头。</br>　　张双贵笑容不变，“陈总，如何？我这些小小举措，可还能入得了“未来”的眼？”</br>　　放下茶杯，陈婉也笑了笑：“张总不必客气，您深仁厚泽，在这条路上是我的前辈。</br>　　“如果您对“雏鹰”、“蓝图”或者山区老旧教学楼翻新的项目感兴趣，今天就可以跟基金会递交申请，我相信二十多个会员都不会反对，大概三天就可以签订合约。”</br>　　“那太好了，”张双贵抚掌大笑，“公开透明，一切按规章制度走，未来名不虚传。</br>　　“入会的资料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是不是交给这位女士就可以？”</br>　　见他指着胡思思问了一句，陈婉朝她点点头。</br>　　两位秘书交接文件。</br>　　张双贵说：“很荣幸，很荣幸加入这个大家庭。”</br>　　他站起身，笑呵呵地问陈婉：“陈总，中午留下吃个便饭？”</br>　　紧跟着又指了指楼上，补了一句：“也不用折腾，三楼就是食堂，有小包间，偶尔招待来宾或者宴请一些领导用的，都是些湘南家常菜，你看？”</br>　　陈婉觉得这人特意没伸手握手，是个挺识趣儿的。</br>　　再加上十几年上千万的义举，不是个坏人，所以点头笑着说了句“叨扰了”，便跟随而去。</br>　　窗外风雪交加，室内温暖如春。</br>　　二楼会客室外，有好大一片办公区，随着陈婉一行人走过，许多正在办公的员工纷纷拿出手机拍照。</br>　　陈婉诶，陈婉来了。</br>　　跟明星到场似的，员工们窃窃私语，有的甚至还惊叫出声。</br>　　走着步梯上三楼，进入厚重的软包木门，胡思思不自禁地惊叹出声。</br>　　连陈婉都面露惊诧。</br>　　雕花木栏、丝绸屏风，整个三层一派古香古色的精致装潢。</br>　　没有大厅，只有被隔出的一个个严实包厢。</br>　　每个包厢门口都站着一名旗袍、高跟，露长腿的服务员。</br>　　路过时，她们纷纷微笑点头示意，看长相，皆是天然大美女。</br>　　进入最里面的一个大包，张双贵把陈婉等人迎入主位。</br>　　十二人的大桌子是梨花木的，浅黄淡褐，空气里还飘着幽幽檀香。</br>　　张双贵笑道：“见笑了，没办法，家门小，但有时候迎来送往，势必需要些门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