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精神病的反抗 【感谢大胖佛仙的盟主、加更】

    有时候并不是先失去，才能得到，也有可能是，先得到，再失去……</br>　　得到什么呢？又会失去什么呢？</br>　　伯洛戈眼神低垂，若有所思，他隐隐看到了什么，那硝烟弥漫的焦土，那数不清的、死去的士兵们……</br>　　就像一场无法摆脱的噩梦，在自己的眼前不断地闪烁着。</br>　　“别太担心，我们是不死者，有的是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br>　　瑟雷大力地拍着伯洛戈的肩膀，他可能是以为伯洛戈神情低落，想鼓励鼓励他，但这一下把伯洛戈的思绪打的烟消云散。</br>　　“还有另一个点你需要注意，伯洛戈。”</br>　　薇儿此时说道，虽然只是一只黑猫，但它的举止依旧带着人的优雅，隐约地能看到贵妇的身影，尾巴环绕在身边，微微摇晃着。</br>　　“我们是债务人，与魔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与被榨干‘价值’的恶魔不同，魔鬼将我们视为它们的触肢，它们在这世间的代行者。”</br>　　蓝宝石般的眼瞳里倒映着伯洛戈的脸，他抬起头，白皙的脸上不带任何情感。</br>　　“也就是说，那头夺去你灵魂的魔鬼……当它需要你的时候，你们会再见面的。”</br>　　青色的眼眸凝固住了，伯洛戈的心跳加速，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br>　　“这样吗……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br>　　伯洛戈喃喃自语着，之前杰佛里便与他提过这些事，可他没有在意，直到瑟雷的讲述后，薇儿的提醒中，伯洛戈才惊觉这一切。</br>　　债务便是诅咒，伯洛戈会再与那头魔鬼见面，当它需要伯洛戈时……</br>　　当它需要伯洛戈去做什么时。</br>　　“小心它，不要听信它的任何话语，你已经陷入深渊之中了，不能陷的再深了。”</br>　　薇儿发自真心地嘱咐着，伯洛戈能感到它那真切的实意。</br>　　伯洛戈点点头，回应道，“我会注意的，更何况我想我已经处于与那头魔鬼的对立面了。”</br>　　他说着看了眼杰佛里，杰佛里一直保持着沉默，旁听着谈话，眼神短暂的对视，他们都明白对方的意思。</br>　　保护人类世界不受侵扰，维持超凡世界应有的秩序。</br>　　“不过……这感觉真怪啊，明明只喝了点酒而已，我们就熟络成这样了吗？还是不死者都这样自来熟？”</br>　　伯洛戈平复急促的心跳，笑了笑，把严肃的气氛冲淡了不少，在这些弱智的自来熟攻势下，伯洛戈多少也有些沦陷了，言谈间少了些冷漠。</br>　　他能感觉出来，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些不死者居然意外地真诚，但想起刚刚欢迎会，伯洛戈又觉得，这些不死者这样真诚，好像也蛮合理的。</br>　　“夜族、黑猫、干尸、石像、骷髅人……还有角色扮演？”</br>　　环视了一圈，这不死者俱乐部实在是太奇妙了，简直比做梦还要荒诞，哪怕是说出去，也没有人信的那种。</br>　　“并不是自来熟，而是在未来里，我们注定会成为最为亲密的好兄弟。”</br>　　瑟雷说着搂住了伯洛戈，这家伙体格壮实的惊人，伯洛戈在他身旁，居然显得几分小鸟依人。</br>　　“未来里？”伯洛戈不明白。</br>　　“仔细想想，伯洛戈，你可是不死者啊，无视时间与岁月的不死者啊！”</br>　　瑟雷畅想着未来，糟糕的未来。</br>　　“你和杰佛里是好朋友，对吧，我也蛮喜欢杰佛里的，像杰佛里这样的朋友，我有过很多，但他们最后都死了。”</br>　　他说着指了指吧台旁的柜子，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杯，下方还有着铭牌，标注着姓名。</br>　　“只留下一些他们的酒杯作为纪念。”</br>　　瑟雷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惆怅。</br>　　“就是这样，伯洛戈，现在你还有着很多很多的好朋友，可十年之后呢？百年之后呢？大家都死了啊，最多也是留点纪念品什么的，最后你会变得孤单一人。</br>　　这都是在未来里既定的事实，你有想过这些吗？”</br>　　伯洛戈摇摇头，他从没想过这些事，目光落在杰佛里的身上，现在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可在岁月的侵蚀下，他早晚也会归于黄土。</br>　　生老病死，这是注定的，但不死者们却不受其约束，像是祝福，又像是诅咒。</br>　　“有时候我会故地重游，去看看那些我曾经生活过的城市……记忆里那是一个十分静谧的小镇，绿茵茵的草野蔓延至地平线尽头，”瑟雷讲述起了自己的过去，“可现在那里尽是连绵的高楼，蛛网般的铁轨犁过草野，只剩下荒芜。”</br>　　“我曾和人聊那座小镇的过去，但他们却嗤之以鼻，说我在讲什么疯言疯语，在那些人的记忆里，这座小镇原本就是这样的……仿佛我记忆里的小镇，只是一个虚无的幻影，它已经死在了岁月中，唯留有些许的回响，在我的脑海里徘徊。”</br>　　瑟雷也有些笑不起来了，他看着伯洛戈，用着极为认真的语气说到。</br>　　“这是每个人不死者都会经历的，到最后一切都会变，唯一不变的是我们，到最后也只有我们、不死者们，我们热泪相拥！”</br>　　“所以我们才注定成为好朋友、好兄弟吗？”伯洛戈说，“我迟早会回到这里，加入你们这狂欢的酒局。”</br>　　“没错！这里的狂欢是永恒的，不死者们坐在长桌旁，痛饮着美酒、品尝着蜂蜜，这里的曲乐永无休止，直到世界终焉、时间尽头。”</br>　　瑟雷话语刚落，那见鬼的歌声再次响了起来，在耳边没完没了地盘旋着。</br>　　“这听起来就像一群可怜人的抱团取暖。”伯洛戈冷酷地评价道。</br>　　“难道你不害怕吗？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的死掉。”瑟雷问。</br>　　伯洛戈没有说话，一幅幅画面在眼前不断地涌现，就像电影的片尾演员表，一个又一个的名字浮现。</br>　　“不害怕。”</br>　　伯洛戈说了个令人意外的回答。</br>　　“这种事有什么好怕的呢？在你的守望下，你的朋友们度过了幸福的一生，不应该为此感到满足才对吗？</br>　　哪怕千百年后，一切都荡然无存时，你却还记得他的一切……你的朋友们从未死去，只是活在了你的记忆里。”</br>　　这次反倒是瑟雷沉默了，他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好像在面对一个极难的问题。</br>　　“你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活体的墓碑了吗？上面刻满了过往的一切。”瑟雷说。</br>　　“有什么问题吗？就像你记忆里的小镇，如果你也不在乎它了，那就真的没人记得了。”</br>　　伯洛戈看向柜子里的酒杯们，在过往的时光里，有不同的人将它们举起，在这间酒吧里畅饮。</br>　　那是段美好的时光，但除了这些不死者外，已经没有人在记得了。</br>　　“我之前坐过牢……因为一些自身问题，我其实对于坐牢这件事，还是蛮坦然的，一度觉得自己永远地呆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br>　　伯洛戈平静地讲述着。</br>　　“但想法归想法，真的呆了一阵后，那感觉可真要命，牢里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我对着墙壁大吼，连一点回音都无法泛起，那里静谧疯狂，我有时候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涌、骨骼摩擦的声响。”</br>　　“我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回忆，那时起我便认识到一件事，瑟雷。”</br>　　伯洛戈走向了柜子，透过玻璃能看到酒杯下的名字，还有他们逝去的时间，这柜子就像个小型的墓地，酒杯便是林立的墓碑。</br>　　“一个人只要学会了回忆，就不再会孤单。”</br>　　伯洛戈转过头，对着杰佛里问道，“杰佛里，你想要个什么样的酒杯当墓碑？”</br>　　“我？容量大点的就好。”杰佛里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回应。</br>　　“我思故我在？”瑟雷不屑地笑了笑，“你这样的人我也见过，但最后你们只会在无尽的回忆与思考中，生锈枯萎。”</br>　　“那就别老是窝在角落里回忆与思考，我们可是不死者，自由自在的不死者，除了回忆与醉酒外，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br>　　“这是个荒诞且疯狂的世界。”</br>　　“所以我反抗，所以我存在。”</br>　　谈话结束，伯洛戈继续观察着柜中的酒杯，它们造型各异，从侧面看出它们主人些许的性格。</br>　　有造型华贵的，有纯金塑造的，有些杯子极为朴素，还有的则更加夸张，如果伯洛戈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个一次性纸杯。</br>　　瑟雷陷入了沉默，久久地凝视着伯洛戈，直到某一刻他叹了口气，然后大笑着拍着薇儿的猫头。</br>　　“薇儿，这个新朋友意外的有趣啊！”</br>　　回应瑟雷的是薇儿的一记猫爪。</br>　　“确实蛮有趣的。”</br>　　薇儿舔了舔爪子上的血迹，瑟雷捂着手表情扭曲。</br>　　湛蓝的眼瞳如同一个镜面，将伯洛戈囚禁其中，清澈的女声带着几分疑惑，它说道。</br>　　“这家伙给我的感觉，要么是一个哲学家，要么就是一个有些心理问题的精神病，当然，两者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br>　　“我觉得是个精神病。”</br>　　杰佛里点头赞同薇儿的第二个选项。</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