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守法公民

    当杰洛再次醒来时，浑身传来要命的剧痛，脑海也浑浑噩噩的，就像宿醉了般，晕厥中带着隐隐的痛意。</br>　　随着意识的清醒，更多的痛楚沿着神经爬进了脑海里，杰洛一时间痛的有些难以呼吸，只能张大了口，发出阵阵呜咽的低鸣。</br>　　他花了几分钟才勉强地忍住全身的痛楚，眼瞳里带着泪水，看向头顶的天际。</br>　　依旧是欧泊斯那熟悉的阴郁，天空灰蒙蒙的，让人无法判断具体的时间，为此连自己昏迷多久，也难以知晓。</br>　　杰洛努力回忆着，残留的恐惧在脑海里徘徊，随即一双青色的眼瞳破开迷雾。</br>　　“恶灵！”</br>　　杰洛几乎要尖叫出来了，记忆里最后那狰狞的身影，完全地刻印了眼瞳，乃至脑海之中。</br>　　他试着移动身体，随之而来便是剧痛与束缚感，杰洛被绳子捆住了，他动弹不得。</br>　　怎么回事？</br>　　就在杰洛疑惑间，一只手拖起了他的衣领。</br>　　“哇，这家伙醒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啊，专家。”</br>　　声音离自己很近，应该是那个把自己拖起来的男人。</br>　　“把他放到铁轨上。”</br>　　另一个冷酷的声音响起，冰冷的就像刀子。</br>　　“你是准备让列车撞死他？这操作我在电影里见过。”说到这些时，那个把自己拖起来的家伙，语气意外地兴奋。</br>　　“不过……这看起来太反派了吧。”</br>　　在杰洛绝望之际，男人继续说道，这令杰洛心里升起了些许的希望，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看起来这些人并非都是些残忍之人。</br>　　杰洛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挽救一下自己的性命，这时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br>　　“我们是什么正派人士吗？”</br>　　“嗯……不是。”思考了几秒后，男人回答道。</br>　　“这不就对了，反正也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为何不当个专业的反派呢？”</br>　　“是啊，果然不愧是专家，哪怕当反派也要做最敬业的那个。”男人松开了杰洛，他居然就这么鼓起了掌。</br>　　杰洛的脑子有些晕，他用力地转过头，勉强地看到那站在不远处的身影。</br>　　是恶灵，记忆里那头将自己击倒的恶灵。</br>　　此刻他正背对着杰洛，似乎在远眺着什么，大风吹过，带起了他的大衣，露出了腰间那柄染血的羊角锤。</br>　　恶灵转过身，狰狞的面容浮现在杰洛眼前，进一步冲击着他的精神。</br>　　对于杰洛而言，这真的是最糟的一天了，见鬼的传说居然化作了现实，还就这么血淋淋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br>　　可这还不足以让杰洛认输，在彷徨岔路厮混了这么多年，比眼下更糟糕的情况他也面对过，更重要的是，恶灵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他内心的幻想。</br>　　所谓的恶灵也只是个凡人而已，并非某种狰狞的怪异，也并非笼罩在欧泊斯之上的超自然力量。</br>　　神秘的未知有了可认知的实体，那么它的种种面纱也会随之剥离。</br>　　对，还没那么糟。</br>　　“杰洛，你在彷徨岔路内是个出了名的二道贩子，经常售卖些违禁品，以及一些比违禁品更糟糕的东西。”</br>　　男人讲述着杰洛的情报，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杰洛吃痛看去，只见一个漆黑的头罩出现在眼前，这家伙仿佛是名悍匪，但很显然，这名悍匪对于他身上的财物毫无兴趣。</br>　　“你在彷徨岔路也混了蛮长的时间，也应该明白，还有股力量凌驾于你们所有人之上，对吗？”</br>　　杰洛盯着黑头罩，他确实知道那么一股力量，那股名为秩序局的力量。</br>　　彷徨岔路是个怪异诡谲的地带，有远道而来的异乡人，也有舍命一搏的亡命徒，有游离于各个组织之间的凝华者，也有那带着不同目的而来的神秘势力。</br>　　这里妖魔横行，每个人都不怀好意，是处绝对的混乱之地，常态的人世与诡异的超凡世界在这里重叠，为此秩序局的存在，在一部分人眼中并不是秘密。</br>　　可这两個人真的是秩序局的吗？</br>　　杰洛心里升起这样的疑惑，他故作镇定，开口道，“我记得你们从不干涉彷徨岔路的。”</br>　　“之前是这样的，但最近公司业绩不太好，决定对彷徨岔路，不！是整个大裂隙拓展业务了。”</br>　　“如你所见，我们就是这片区域的业务员，”说到这些时，黑头罩的语气里满是怨念，但很快他又活跃了起来，“惊喜吗？”</br>　　“别和他废话了，把他拖过来。”</br>　　恶灵低头看了看腕表，又看了看远方，他接着说道。</br>　　“按照班表，还有几分钟下一趟列车就要驶过了，动作快一点。”</br>　　“好嘞！”</br>　　黑头罩说着便将杰洛往铁轨上拖，杰洛试着挣扎，等待他的便是有力的一拳，把他打的痛不欲生。</br>　　整个人横躺在铁轨上，就像待宰的羔羊，恶灵掏出了羊角锤，然后在杰洛的身旁缓缓蹲下。</br>　　“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上你吧？”</br>　　“我什么都不知道！”杰洛一口咬定道。</br>　　“哦？”</br>　　恶灵疑惑地看了杰洛一眼，随后他用杰洛的衣服，仔细地擦着羊角锤上的血迹，接着说道。</br>　　“我这人其实还蛮讲道理的，”恶灵认真地说道，“我不喜欢总是用暴力解决问题。”</br>　　杰洛死死地瞪着他，即便那狰狞的面具上散发着惧意，可他还是要用力地瞪回去。</br>　　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br>　　杰洛还记得那冷酷高效的动作，恶灵活生生敲断了自己的手臂与小腿，到了现在他居然在说不喜欢暴力。</br>　　换做一般人，在恶灵出现的那一刻，恐怕就把所有的秘密全部托出，实际上杰洛也是如此，可他不能说，一旦把这些秘密说了出去，他在彷徨岔路内便再无立足之地了。</br>　　对他而言，这和死了没什么区别。</br>　　“好吧，你不喜欢说就算了，”恶灵说着站了起来，就像无视了杰洛一样，对着另一旁的黑头罩说道，“下班之后有什么计划吗？”</br>　　“去俱乐部喝一杯算吗？”</br>　　“我感觉不算，而且明天不是周末，喝个烂醉可是没办法执勤的。”</br>　　两人就这么闲聊了起来，把杰洛晾在了一边，他有些搞不懂这两人，更搞不懂这怪异的恶灵。</br>　　在威尔的传说里，他是如此地邪异，可真正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反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br>　　轻微的震动击碎了杰洛的思考，他缓缓地移开视线，目光沿着铁轨延伸，在那模糊的尽头，钢铁的巨兽在高歌猛进。</br>　　“啊……说来隔壁新开了一家店。”</br>　　两人站在铁轨外，继续着闲聊，仿佛这一切与他们无关。</br>　　一瞬间杰洛明白了，恶灵确实不会使用暴力来审问自己，因为有另一个更加暴力的东西在一路狂奔，它会把自己碾得粉碎。</br>　　杰洛眼瞳布满了血丝，他挣扎地蠕动着身体，好不容易要挪离铁轨时，又被恶灵一脚踹了回去。</br>　　这混蛋居然还在哼着歌，仿佛他刚刚踹走的只是个易拉罐。</br>　　“你们疯了吗？”杰洛尖叫着，“我死了，你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了。”</br>　　“这家伙逻辑有些问题，好像他活着，我们就能得到什么似的。”恶灵对黑头罩摊了摊手。</br>　　“是啊，反正他也不愿意说，总不能强迫人家啊。”黑头罩点点头道。</br>　　杰洛更用力地挣扎了起来，但浑身的剧痛让他根本无力反抗，即便挪动了身体，也会被恶灵立刻踢回去。</br>　　铁轨的震动变得越发剧烈了，乃至和杰洛那急速跳动的心脏保持相同的频率，反复撞击着杰洛的神经，列车已经出浮现在了眼前，它正轰隆而至，带着死亡的严寒。</br>　　杰洛大口地喘息了起来，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不能慌乱，他知道这两人是在和他赌，赌自己的勇气。</br>　　列车越来越近了，两人还在闲聊，杰洛屏住呼吸，生死存亡之际，恶灵突然抬脚把自己踹下铁轨。</br>　　自己赌对了，这些人需要自己脑子里的秘密，他们不会杀了自己。</br>　　果然，所谓的恶灵也不过如此。</br>　　杰洛上半身脱离了铁轨，但下半身还在铁轨上，这时恶灵停下了动作，杰洛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这时候恶灵说道。</br>　　“你看，这样只会碾断他的双腿，这样上半身一会还能再碾一遍。”</br>　　“哦，原来如此，这样就能碾两回了啊。”黑头罩故意用孩童般的语气回应道。</br>　　杰洛愣了一秒，然后大声咒骂了起来。</br>　　“你们这些变态！疯子！杀人狂！”</br>　　他用上他能想到最恶毒的词句来诅咒，可两人完全不在乎这些，反而哈哈地笑了起来。</br>　　“感谢你对我们反派身份的认可。”</br>　　恶灵居然还认真地向他鞠躬，仿佛杰洛是个点评员，刚刚对他们的服务进行了好评，也是啊，对于一个反派最好的评价，大概也是这些恶毒的话语了吧。</br>　　震动的铁轨不断催促着杰洛的神经，他瞪大了眼睛，眼白里布满了血丝，随后用力地看向自己的双腿。</br>　　自己不会死，但下半生说不定就要与轮椅为伴了。</br>　　“我说！是那群商人！他们又回来了！”杰洛尖叫道。</br>　　“你瞧，我就说这二道贩子指定是知道些什么，”黑头罩对恶灵炫耀道，“没想到真的把‘灰贸商会’那些人诈出来了啊。”</br>　　杰洛懵了，随后巨大的羞辱感涌上心头，这两人在诈他，这两个该死的混账在诈他，可他来不及斥责什么了，他大喊着。</br>　　“放我下去！”</br>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再次哈哈笑了起来。</br>　　“我就说这家伙逻辑肯定有些问题，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和我们放你下来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吗？”黑头罩说着还踢了踢杰洛的脸。</br>　　杰洛此刻已经哭了出来，他意识到传说也是有其可信性的，恶灵并非是什么怪物，但他是个十足的变态杀手，相比之下，直接被干脆地杀掉，反而会是一种解脱。</br>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br>　　杰洛做这最后的挣扎，可两人完全不在意这些，恶灵哼着歌，望着天，黑头罩则跑到一旁，在那里停着一辆边斗摩托。</br>　　“没错！是灰贸商会那些人！他们带着很多货来到了彷徨岔路！据说他们还带着一件神秘的货物，但更多旳我就不知道了！”</br>　　杰洛几乎是以大吼的方式喊出这些话，他脑子里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秘密，但他认为这是最能打动两人的了。</br>　　列车轰隆隆地驶过，杰洛被恶灵提在手中，他浑身冰冷地看着掠过的列车，差那么一点杰洛就被碾碎了。</br>　　杰洛近乎呆滞地看着前方，心情完全麻木了下来，这时恶灵的声音响起，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几分幽默，而是以那股冰冷的口吻说道。</br>　　“那么，你现在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了吗？杰洛。”</br>　　杰洛呆滞地点头，面对这头喜怒无常的恶灵，他整个人的心智都被击碎了。</br>　　“哇！我还蛮想看列车从他身上碾过去的。”黑头罩拧动了油门，阵阵轰隆声从摩托下响起。</br>　　“我们可是守法公民，不要给铁路运行添麻烦。”</br>　　拖着伤痕累累、多处骨折的杰洛，恶灵对着黑头罩义正言辞道。</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