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主人与宠物

    “伯洛戈！为什么！”</br>　　临近中午时，凄厉的惨叫声透过房门，从客厅内传来，伯洛戈慢悠悠地看向房门，在内心读秒。</br>　　“一、二、三……”</br>　　数到“三”时，房门被用力地推开，帕尔默穿着睡衣，表情扭曲地看着伯洛戈。</br>　　帕尔默大声质问着，“为什么不叫我起床？”</br>　　“我叫过你了，但你说要继续睡会，”伯洛戈毫不留情道，“优秀的外勤职员，应当谨守时间。”</br>　　帕尔默微微张口，伸手指着伯洛戈，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痛斥伯洛戈，但这件事确实是帕尔默自己的问题，加上他说不过伯洛戈，更打不过了。</br>　　一股闷气在胸膛内横冲直撞，加上和瑟雷玩桌游到天亮后的疲惫与酒精的荼毒，帕尔默脑袋一晕，差点倒了下去。</br>　　“帕尔默，你需要改善一下伱的作息生活了，不然我或许有幸目睹第一位猝死的凝华者。”</br>　　这一阵的合租生活，伯洛戈深刻地意识到了帕尔默的私人生活有多糟糕，别看外表光鲜亮丽，这家伙内在已经烂透了，每次推开帕尔默的房门，伯洛戈总能嗅到一股仿佛是来自大裂隙的气味。</br>　　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在阴暗无光的环境里滋生发酵……</br>　　好在帕尔默很有领地意识，他只在自己的卧室内肆意妄为，现在客厅还没有遭到毒手，但……也快了。</br>　　帕尔默的各种书籍、唱片、录像带，堆满了架子，有的还堆在了地上，伯洛戈感觉自己就像个保姆。</br>　　“如果你能在半个小时内收拾完的话，我们还是能赶上的。”</br>　　伯洛戈举起手，露出腕表，对帕尔默示意道。</br>　　帕尔默大口呼吸了几下，多余的话也不说，转头离开忙碌了起来，只听客厅内传来阵阵噪音，不知道帕尔默在干什么。</br>　　伯洛戈则休闲地坐在椅子上，翻看着手中的，伯洛戈已经快把《夜幕猎人》看完了，但《夜幕猎人》是一个系列，它还有许多续集。</br>　　想到这些后，伯洛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打开了手提包，将几本《夜幕猎人》塞进了包里，然后将手提包放在了床边的行李箱上。</br>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件，伯洛戈终于歇上了年假，准备出门旅游了，和帕尔默一起回老家。</br>　　伯洛戈觉得工作就要严谨对待，旅游就要完全地放松休息，想起风源高地与誓言城·欧泊斯之间的距离，伯洛戈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空闲时间来看书，以此消磨时间。</br>　　大概半小时后，伯洛戈提起手提包，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卧室，门外帕尔默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半个小时对帕尔默而言，还是有些太短暂了，他一副累的不行的模样。</br>　　“这么正式吗？”</br>　　伯洛戈上下审视了帕尔默一番，仅仅过了半个小时而已，帕尔默仿佛变了一个人。</br>　　帕尔默将自己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梳理好头发，穿上一套伯洛戈从未见他穿过的衣装。</br>　　伯洛戈是实用主义的拥护者，对于花哨的时尚了解并不多，但即便如此，伯洛戈也能直观地感受到，帕尔默这身新衣的昂贵。</br>　　黑色的无袖外套，衣领的边缘勾勒着暗金色的花纹，身后带着燕尾，然后是墨绿色的披肩……这看起来并不像现代的装束，而是百年前、应当出现在油画内的服饰。</br>　　“这就是你们这些超凡家族、秘密结社的‘传统服饰’？”</br>　　伯洛戈用了几秒钟回想起了相关的知识，当初从杰佛里手中领制服时，杰佛里和自己提过这些。</br>　　“差不多，只是一些古老家族里，还有这样的传统，比如克莱克斯家，”帕尔默已经很久没穿这套了，浑身都觉得不得劲，“这是我当时来秩序局时穿的衣服。”</br>　　帕尔默张开双臂，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如何？”</br>　　“还好，至少你现在看起来确实是像位继承人了，而不是宿醉归来的醉鬼。”</br>　　换上旧衣服后，帕尔默居然看起来正经了不少，具备了几分高贵的气质，可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br>　　帕尔默已经不是那个高贵的继承人了，在秩序局的短暂生活里，他已经完全沉沦成了嘻嘻哈哈打桌游的醉鬼了。</br>　　伯洛戈拽着行李箱来到了门口，“你是在紧张吗？”</br>　　“当然，这是我工作以来，第一次回家，”帕尔默说，“也可能是我还没醒酒。”</br>　　想到这，帕尔默回头翻起了箱子，从其中掏出一根药剂，直接朝着自己的脖子来了一下。</br>　　“那是……凝神剂？”</br>　　伯洛戈的表情有些复杂，这药剂是秩序局分发给债务人的，当躁噬症发作时，可以用这药剂来保持清醒。</br>　　很显然，帕尔默用它来醒酒了。</br>　　“这不能完全怪我，昨天晚上是薇儿耍赖，让我们又多玩了几轮。”</br>　　帕尔默的表情一阵抽搐，眼睛翻白，将针头拔出，他打了个冷颤，整个人立刻清醒了不少。</br>　　“现在呢？我看起来如何？”</br>　　“你这样真容易猝死的……”</br>　　下楼、上车、开上拥挤的街道。</br>　　“唉，这次回家，也不知道家里的老头子们，会怎么念叨我。”帕尔默把着方向盘，怨言不断。</br>　　帕尔默最开始在誓言城·欧泊斯的生活，也并非现在这么落魄，作为克莱克斯家的继承人，踏上完美路径·风肆之路的第一人，秩序局的年度最佳新人员工，帕尔默当初可算是风光无限。</br>　　按照帕尔默自己的预计，以自己的背景、工作能力，他的仕途可谓是一片光明，升职加薪指日可待，结果命运给他迎头痛击，令帕尔默变成了一位债务人，然后帕尔默的生活急转直下。</br>　　生死的经历令帕尔默性情大变，从热爱工作变成了如今的消极怠工，每天只想着享受生活的快乐，以及早日退休。</br>　　克莱克斯家断掉了帕尔默的生活费，帕尔默也不在意，依靠着仅有的薪资，过上最低能耗的生活。</br>　　伯洛戈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帕尔默，伯洛戈觉得自己算是加剧了帕尔默的堕落，有了自己这样不会死的搭档，自己替帕尔默分担了不少工作压力，然后是合租、以及不死者俱乐部的免费酒水。</br>　　住在一起后，伯洛戈才知道，帕尔默每个都会把一大半的工资花在酒精上，自从去了不死者俱乐部白吃白喝后，这笔钱就被省了下来，变成了堆满客厅的录像带、唱片、书籍……</br>　　伯洛戈喃喃道，“算了，开心就好。”</br>　　这是伯洛戈目前对待帕尔默的态度，人不死并且开心就好。</br>　　这一点要源于时轴乱序事件之前了，那时在不死者俱乐部内，伯洛戈看到瑟雷那厚厚的相册，以及他不计其数的妻子们。</br>　　源于好奇，伯洛戈对瑟雷问道，“你与你的妻子们……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相处的呢？</br>　　无论她们多么美丽，也终将衰老，你们的爱意再深沉，也会伴随着死亡一同破灭。”</br>　　瑟雷面对的是终将散场的宴会，而他不会离开，只会孤身一人迎接着下一幕的开演。</br>　　瑟雷很诚恳，不做任何掩饰，坦白道，“我和他们之间只是名义上的夫妻。”</br>　　“实际上呢？”</br>　　“实际上更像是主人和宠物。”</br>　　“这……这算是你的什么情趣吗？“</br>　　瑟雷皱眉，“停一停，我在讲很正经的事，好吧。”</br>　　他接着解释道，“就像人类养宠物一样，我们确实喜爱着我们的宠物，愿意对它付出足够的时间与爱心，并且能容忍它们的一些蠢事。</br>　　人类的寿命要远长于阿猫阿狗，我们有信心照顾它们一生，它们不需要长大，不需要学会捕食、生存，因为有我们在，在我们的眼中，它们可以永远像个幼崽一样，哪怕对于它们而言，它们已经垂垂老矣。”</br>　　伯洛戈说，“你觉得你的妻子们，对于你而言，就像这样的‘宠物’？”</br>　　“差不多，我是不死者，曾经的夜族领主，手握着无尽的财富，我确实爱着她们，照顾她们一生，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br>　　瑟雷犹豫了一下，他又笑着说道，“但有时候，我又觉得，我这份爱意，并不是那种‘真爱’，更像主人与宠物一样，一种并不平等的，自我满足的爱意而已。</br>　　我给予她们想要的，她们则陪伴我消磨着漫长的岁月。”</br>　　“然后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我厌倦了这种分离，来到这寻找我的同类，”瑟雷想了想，就像为自己辩解一样，“至于爱意的真诚与否……我觉得人没必要活的那么清醒。”</br>　　伯洛戈并不像瑟雷，伯洛戈觉得自己与所有人的关系都是平等的，他不会那么高高在上地看待其他人，而且伯洛戈也愿意保持足够的耐心与宽容。</br>　　瑟雷觉得他这只是在各取所得，公平且直白的交易，伯洛戈觉得自己更像一位守护者，他希望自己的朋友们，能在自己的注视下，度过美好的一生。</br>　　“就像看待躺在病床上的绝症患者……”</br>　　伯洛戈冷不丁地笑了出来。</br>　　帕尔默非常受不了伯洛戈这神经病似的发笑，“你在笑什么？”</br>　　“我一想到你一两百年后就要死了，就觉得你的那些蠢事，也不是不能容忍，”伯洛戈眼中透露着悲怜，语气故作难过，“你就要死了啊，帕尔默，也太可怜了吧，死前多做些开心的事吧。”</br>　　“神经病吧你！”</br>　　帕尔默猛拍方向盘，刺耳的鸣笛声不断。</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