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现在

    帕尔默苦涩着脸，动用起他全部的脑细胞，开始思考这些未解的谜团。</br>　　他纠结的并不是这场骗局，而是丘奇本身，细想下去，自己这位前任搭档还真是神秘无比。</br>　　帕尔默经常会和丘奇聊起他的家庭，讲述他童年的种种，分享着自己的爱好，以及见闻，丘奇会很有耐心地在一旁倾听，时不时再与帕尔默交谈。</br>　　现在回想起来，帕尔默发现了其中的疑点，他与丘奇的相处中，可以说一直是帕尔默在单方面地输出想法，丘奇很少会阐述自己的想法，更不要说讲起自己的过去。</br>　　明明两人曾是亲密无间的搭档，但对于丘奇的过去、他以往的种种，帕尔默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br>　　后知后觉中，这强烈的反差令帕尔默倍感不安，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从未了解过丘奇。</br>　　自己本来就没了解过丘奇。</br>　　这样的想法在帕尔默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想想也是，帕尔默甚至不清楚丘奇的真容。</br>　　无面人。</br>　　即便不去想丘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光是秩序局能将这次任务交给丘奇，并且将契科夫之枪交付于他，就足以印证丘奇在秩序局眼中的可靠性了。</br>　　沃西琳说，“与其想那么多，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br>　　“也是啊，”帕尔默眼中闪光，“丘奇呢？他在哪？”</br>　　“丘奇昨天就离开了，我们之中丘奇是伤势最轻的人，准确说他根本没受伤，只是使用契科夫之枪对他的消耗极大，用了一段时间补充以太。</br>　　补充结束后，他就率先返回秩序局，汇报任务了。”</br>　　丘奇是来工作的，帕尔默是来度假的，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br>　　帕尔默泄了气，很快他又重新精神了起来。</br>　　帕尔默对丘奇抱有一种谜之信任，就像对伯洛戈的信任一样，两人曾是搭档，帕尔默相信丘奇的抉择，如果他选择隐瞒，那么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与其追问，不如等丘奇自己愿意讲述。</br>　　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br>　　帕尔默发出悲鸣，“假期，我的假期啊……”</br>　　思绪回归现实，帕尔默整个人恍惚的不行，谁能想到自己的探亲之旅会变成这个样子。</br>　　“往好了想，你可以在家里多住一阵了。”</br>　　沃西琳揉了揉帕尔默的脑袋，目光怜爱地，就像在对待一只瘸了腿的小狗。</br>　　这倒是事实，帕尔默的年假也就一周的时间，但现在帕尔默身上这些伤，可不是一周就能治好的。</br>　　帕尔默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烦恼。</br>　　见帕尔默精神头不错，沃西琳低头亲吻帕尔默的额头。</br>　　“那你先好好休息。”</br>　　沃西琳说完就准备离开了，但这一次帕尔默突然伸手拉住了沃西琳。</br>　　沃西琳一脸意外地回过头，平常帕尔默见自己如洪水猛兽一样，巴不得把自己赶出房间，今天怎么转性了，居然会主动留人了。</br>　　帕尔默也愣了一秒，当他意识到自己正抓着沃西琳时，惊慌的情绪在脸上闪动个不停，好在帕尔默很快就再次镇定了下来，并且他没有松开手。</br>　　“伱一会有事吗？”</br>　　“没有，怎么了？”</br>　　沃西琳笑眯眯地看着帕尔默，昏暗的阴影遮住了沃西琳的面容，帕尔默看不到沃西琳的表情。</br>　　帕尔默问，“能陪我待一会吗？”</br>　　“这算是请求吗？”</br>　　沃西琳握着帕尔默的手，坐回了床边。</br>　　帕尔默犹豫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有些脸红，好在昏暗的阴影同样遮住了他自己的脸，帕尔默猜沃西琳看不到这些。</br>　　“算……是吧。”</br>　　帕尔默努力将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br>　　昏暗里帕尔默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沃西琳坐在床边，房间静谧的不行，除了指针转动的哒哒声外，就只剩下了两人平缓的呼吸声。</br>　　忽然，帕尔默开口道，“对不起，沃西琳。”</br>　　“对不起什么？”</br>　　“很多事……比如我这么久才回来，又一直躲着你什么的。”</br>　　帕尔默觉得自己的脑子在抽筋，很多怪话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br>　　“然后呢？”</br>　　沃西琳双手抱住帕尔默的手，肌肤之间亲密地贴合在了一起，暖意在其中酝酿。</br>　　“我一直在想些事情，比如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为什么……抗拒你。”</br>　　帕尔默逐渐放弃了思考，他现在就像一个转译器，将脑海里那书写已久的话语，不经任何修饰地说出来。</br>　　“我是个很害怕离别的人，一想到那些我在乎的东西，终有一天会离开我，我就恐惧的不行。”</br>　　帕尔默想起丘奇，自丘奇受伤离别一只眼睛后，帕尔默主动选择分开，之后的工作里，他也选择独自一人。</br>　　帕尔默不想再有新搭档了。</br>　　有了新搭档，就代表帕尔默将拥有一位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那么终有一天，残酷的死亡会将彼此分割。</br>　　好在伯洛戈不会死。</br>　　沃西琳说，“这听起来就像个死循环。”</br>　　“是啊，我越是在乎什么，我越是害怕离别，并对那将要离别的未来感到恐惧。</br>　　所以我努力和一切事物保持着距离，只要不在意，就不会离别，我也就不会为此感到烦恼。”</br>　　帕尔默非常喜欢不死者俱乐部的各位，载歌载舞的日子里，他的内心不会有任何负担，他们不会离开自己，倒是自己会先离开他们，成为柜子里某个不起眼的酒杯。</br>　　“因为你在意我，所以你恐惧我。”</br>　　沃西琳侧躺了下来，身子压在帕尔默的肚子上，手拄着脑袋，打量着这个慌乱迷茫的灵魂。</br>　　“这听起来是不是有些怪，就像小孩子幼稚的胡思乱想，”帕尔默责怪着自己，“有时候我会因自己这些奇怪的想法，感到恶心……觉得自己是个恶心的家伙。”</br>　　沃西琳没有说话，她躺在了帕尔默的胸口上，聆听着心脏的跳动。</br>　　帕尔默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生气了吗？”</br>　　“没有，我反倒很高兴，”沃西琳说，“这说明你非常在意我，在意到你躲我躲了这么久。”</br>　　帕尔默觉得沃西琳说的是反话，她快气炸了。</br>　　因这内心的缺陷，帕尔默觉得很抱歉，但他又想开玩笑地说，明明走的时候才是女朋友，怎么突然变未婚妻了。</br>　　这如此迅猛的变化，帕尔默对此措手不及，不知道该如何应对。</br>　　对于这种事，帕尔默是个生疏的新手。</br>　　“这么久以来，你希望时间与距离，可以冲刷掉对我的在意，让自己的那过热的心脏冷却下来。</br>　　只要不在意我了，不在乎离别与否，你才能坦然地面对我。”</br>　　沃西琳总结道，“所以……你不爱我了，对吗？帕尔默，只有这样你才敢向我坦白自己的内心。”</br>　　“没有！”</br>　　帕尔默腾地坐直了身子，紧接着动作幅度过大，剧烈的阵痛疼的帕尔默龇牙咧嘴。</br>　　沃西琳依偎在帕尔默的怀里，手抚摸着他的胸口，她抬起头和帕尔默对视在一起，从她的眼神里，帕尔默明白，根据接下来自己回答的内容，将决定沃西琳是亲吻自己，还是给自己进行一次有力的心脏起搏。</br>　　“好吧……”</br>　　突然，帕尔默泄了气般，开始了自己的忏悔。</br>　　“最开始我真觉得时间与距离能让我获得解脱，为了加速这种解脱，我天天泡在不死者俱乐部里，和那些醉鬼们彻夜宿醉……可以说，除了工作日外，我的脑子基本就没清醒过。</br>　　见到你之前，我真的觉得，我已经做到了，我不会因这烦恼而痛苦了，但真的见到你时，我才发觉……”</br>　　帕尔默深吸一口气，感叹道。</br>　　“那些酒都白喝了。”</br>　　“明明那么久没见面了，可在见到你的瞬间，一股我说不上来的情绪在脑子里横冲直撞，强烈的情绪冲垮了所有的阻碍，我的理智告诉我，我还没准备好，我应该保持距离，但我本能却在不断地鬼叫。</br>　　这听起来有些纠结，我一方面害怕建立亲密关系后的离别，一方面我又极为渴求与你之间的亲密关系。”</br>　　帕尔默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又倒了回去，他看着模糊的天花板，自言自语着。</br>　　“我的内心依旧有着缺陷，会对离别的未来感到无比的恐惧，但现在有另一个更值得我恐惧的事出现了，那就是失去与你的现在。”</br>　　“所以，我想我是爱你的，沃西琳。”</br>　　沉默了片刻，帕尔默补充道，“去他妈的未来。”</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