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趣的人们

    悠扬的曲调流淌在餐厅车厢内，乘客们低声私语，刀叉碰撞着餐盘，发出清脆的鸣响，狭窄的过道上，孩子们欢声奔跑，时不时引发乘客们的惊呼。</br>　　厄文坐在角落里，面前摆放着一杯热咖啡，和一份简单的三明治，身子靠在椅子与厢壁的夹角里，抬起头就能观察了这节车厢的全部。</br>　　那个无趣的男人很快就被厄文忘掉了，他摊开自己的笔记观察着乘客们，将自己对其的幻想书写下来。</br>　　作为一位诗人，厄文一直想书写一部幻想与现实并存的作品，它或许不会令所有人满意，但厄文自己，将是绝对热爱它的。</br>　　这一路上，他将很多人视作自己的写作素材，收集进笔记中，有些人并不出彩，厄文只会简单地写上几笔，有些人则要有趣的多，厄文会对其大费笔墨。</br>　　例如那个正在大吃特吃的家伙。</br>　　因旅途的劳累，乘客们大多没什么胃口，带来这也仅仅是缓解一下饥饿，可那位乘客不同，他像是饿了好几天，双人份的三明治、双人份的烤肠、双人份的汉堡、双人份的橙汁……</br>　　用不上几分钟，对方就如风卷残云般，将桌面上的食物一扫而空，揉了揉撑大的肚子，打了几个饱嗝。</br>　　“一个好胃口的家伙。”</br>　　厄文在笔记上描述着那位乘客的形象，并在末尾写下他的标签。</br>　　突然，某一瞬间，两人对视在了一起，厄文经常遇到这种情况，窥探他人，难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厄文露出微笑，向着对方点头示意。</br>　　一个友好的招呼，往往能化解这样尴尬的局面。</br>　　对方也微笑着点头，正当厄文以为自己的记述可以结束时，对方站了起来，然后拿起桌面上没吃完的半个汉堡与半杯橙汁，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br>　　“幼！朋友，你写什么呢？”</br>　　男人毫不客气地坐下，占据了半边的位置。</br>　　厄文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冻住了。</br>　　“嗯……一些写作素材。”</br>　　回答时，厄文没有停下手中的笔，又加了几条标签在后头，例如自来熟之类的。</br>　　男人面露喜色，“也就是说……你是个作家？”</br>　　“算是吧，但我更喜欢用诗人称呼我自己，诗人带着一种浪漫感，就像随心飞翔的小鸟，作家则有些严肃，一听就像某个戴着眼镜，一脸沧桑的老头子。”</br>　　厄文解释着，“没错，我是位诗人。”</br>　　“呼，诗人？这年头诗人可不多了，”男人发出赞叹，“现在大家更渴望成为摇滚歌手、电影明星。”</br>　　厄文耸了耸肩，随后反问道，“你呢？你是做什么的？”</br>　　男人沉默了片刻，思索着该如何对厄文解释自己的职业，很快他想到了。</br>　　“业务员。”</br>　　“啊？”</br>　　一个出乎预料的回答。</br>　　“我们公司经营的业务很广，当一些地方处理不来时，就会派我这样的业务员出差，去当地解决一下。”</br>　　男人叙说的时候，厄文又加了几条文字上去，一路上他遇到过很多人，还是第一次遇到男人这样健谈的家伙。</br>　　“所以你是在记录我吗？”</br>　　男人指了指笔记，“把我当做写作素材？”</br>　　厄文坦白道，“是的，我喜欢描绘遇到的每个人，然后将他们加进我的故事里，这样我觉得故事会多上几分真实感。”</br>　　“这……这就像电影里的演员，故事是假的，但演员是真实的。”</br>　　厄文打量着男人的反应，有些人不喜欢这样，厄文有时候会被骂，也可能挨拳头。</br>　　见男人一直沉默，厄文接着说道，“如果你觉得这冒犯到了你，我可以撕掉这一页的。”</br>　　男人摆了摆手，兴奋地说道，“不不不，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br>　　厄文搞不懂。</br>　　男人一脸纠结的模样，絮絮叨叨着，“我这个人其实还很爱看书的，有段时间我甚至产生了写书的想法……这点你应该明白吧？”</br>　　厄文跟着说道，“我能理解的，尤其是看到那些比较烂的故事。”</br>　　“对！就是这种感觉！”男人兴奋地大喊着，“该死的家伙，写的什么东西，换我来！”</br>　　厄文的眼底闪着光，没想到这无聊的旅程上，会遇到这样有趣的人，随后他伸出了手。</br>　　“厄文·弗来舍尔”</br>　　男人果断地和厄文握在了一起，可在提及自己的名字时，男人犹豫了一下。</br>　　“帕……你可以叫我肖·阿尔伯。”</br>　　帕尔默欺瞒道，这是他此行的假身份。</br>　　厄文接着问道，“我可以将你的名字写进我的故事里吗？”</br>　　帕尔默一口应答，“当然可以。”</br>　　后续的聊天里，厄文与帕尔默都觉得，对方只不过是一个聊的比较好的过客，今夜交谈后，两人就再无交集的可能，可越是深入地聊下去，两人越是发觉与对方的合拍。</br>　　到最后，两人目光热烈地看着对方，仿佛是相见恨晚的好友。</br>　　帕尔默仗着自己那亲身经历出来的喜剧感，成功折服了厄文，厄文在笔记上洋洋洒洒记述了一大页。</br>　　作为克来克斯家的继承人，经受过贵族教育的帕尔默，身上莫名带着一股隐隐的高贵感，可他一旦开口，这种高贵感会在瞬间荡然无存，随口讲起乱七八糟的笑话，像是在街头闲逛的宿醉青年。</br>　　厄文已经很久没遇到这样有趣的人了。</br>　　帕尔默也是如此，他的爱好广泛且奇特，很少有能聊到一块去的，即便是伯洛戈，也是他花了大力气，才把自己的爱好推荐过去的。</br>　　可厄文不同，帕尔默提到的每个东西，厄文都能聊两句，甚至了解的比帕尔默还要深入。</br>　　欢快的时光很快便结束了，帕尔默有任务在身，他太久不回去，难免引起其他人的担心。</br>　　“这是我的地址。”</br>　　帕尔默迅速地写了一行字，这不是帕尔默的真实地址，而是秩序局的统一伪造点，方便外勤职员们联系他人。</br>　　帕尔默如风来，又如风而去，不给厄文半点反应的时间，看着笔记上来自于欧泊斯的地址，厄文轻声感叹着。</br>　　本以为自己走了这么远的路，见识过这么的人，这个世界不会再给自己惊喜感了才对。</br>　　厄文走的路还是太少了。</br>　　清理好餐桌上的餐具，厄文返回了自己的车厢，坐在他对面的杜瓦不见了，厄文猜对方可能是讨厌自己，换了一个位置。</br>　　火车开始减速，黑夜里浮现了诸多的光点，它驶到了下一个站台处，时间已来到深夜，站台上的乘客寥寥无几，但火车还是按照规定，短暂地停留在这。</br>　　厄文走出车厢，来到了空旷的站台上，掏了掏口袋，拿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打火机引燃，他笨拙地吸气呼气，香烟涌入他的喉咙，他咳嗽个不停。</br>　　烟火熏染着厄文的眼睛，他用力地眨了眨，留下泪来。</br>　　一旁响起银铃般的笑声，厄文转过头，只见一个女孩正站在自己身旁，她有着一头浅如白色的长发，红色的披肩遮住了她的全身，只留两条穿着靴子的腿露了出来。</br>　　她搭话道，“你看样子不会抽烟。”</br>　　“准确说，我正在学习抽烟。”</br>　　厄文用力地咬了咬烟蒂，他心里想，今天还真奇妙，居然遇到了这么多奇怪的人，虽然说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br>　　“学习抽烟？”女孩笑的更开心了，“你都这个年纪了，才开始学习这种东西？”</br>　　厄文那极具欺骗性的外表与气质没能骗过女孩，她一眼就看出厄文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叔了。</br>　　“人总得尝试些自己没尝试过的东西。”</br>　　厄文为自己辩解着，所以这次旅行中，厄文一直接纳一些新事物，在离开欧泊斯的前一天，他刚在一处地下酒吧内，献上了他人生的第一次摇滚乐演奏。</br>　　结果有些糟，老板希望他再也不要来了，这可太令人难过了。</br>　　女孩问，“尝试之后觉得怎么样？”</br>　　“不怎么样。”</br>　　厄文觉得有些无趣，他将半截的香烟吐出去，火星在黑夜里跳动，消失不见。</br>　　目光落在女孩的身上，两人对视在一起的瞬间，厄文的脑海一片空白。</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