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骰子

    伯洛戈没能直视光灼太久，即便他所面对的是贝尔芬格的记述，但这股无尽之光，依旧灼瞎了伯洛戈的双眼，他花费了一段时间自愈，而当他再次重拾光芒时，一切都结束了。</br>　　整片战场正如自己记忆里的那样，到处都是耸立的灰白盐柱，大地干燥开裂、染成了诡异的猩红色，至于神圣之城，它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横跨大地的恐怖伤疤。</br>　　伯洛戈没有表现的过于震惊，这部分的情报，早在与耐萨尼尔的对话中，他就已经知晓了。</br>　　所罗门王也是魔鬼的选中者，他创造出了某种能终结纷争的、名为“红龙”的力量，经过与贝尔芬格的言谈，这些情报逐一对应。</br>　　魔鬼们恐惧着人类发展，这种发展并不存在于未来，而是在过去就早已达成。</br>　　红龙。</br>　　魔鬼们恐惧于下一个红龙的诞生，又渴望得到这样的力量，去赢得纷争的胜利。</br>　　贝尔芬格打了个响指，所有的光影尽数消散，伯洛戈觉得身体一沉，不受控地坐了下去，椅子稳稳地接住了他，昏暗过后，他再次回到了电影院里。</br>　　荧幕上放映的是光灼毁灭后的画面，画面像是定格了般，除了升起的滚滚浓烟外，画面上没有任何变动。</br>　　伯洛戈问道，“我当时也在这战场上，你记述了我是如何变成债务人的吗？”</br>　　“应该记述了吧。”</br>　　贝尔芬格露出困扰的模样，接着说道，“那么代价呢？”</br>　　“你想让我做什么？”</br>　　“还没想好。”</br>　　“我以为你会让我帮你赢得厄文的灵魂。”</br>　　贝尔芬格听后笑了起来，“如果厄文就这样屈服了，他反而会变得一文不值。”</br>　　伯洛戈不解，“你们魔鬼真奇怪啊，既想得到他的灵魂，又怕他那么容易地屈从了。”</br>　　“越是对命运的抗争，他的价值越大，我期待厄文崩溃的那一刻，和我希望他坚持的更久，并不矛盾。”</br>　　贝尔芬格接着看向伯洛戈，“我也期待你崩溃的那一天，我一定会为你仅剩的灵魂，开出一个好价格的。”</br>　　“那么要答应我吗？”</br>　　贝尔芬格伸出了手，“要看看当时的你吗？你不是一直好奇吗？现在答桉近在迟尺。”</br>　　伯洛戈深深地看了一眼贝尔芬格，露出不屑的笑容，“不，我自己会找到答桉的。”</br>　　“我喜欢你的倔强。”</br>　　伯洛戈站起身，他不想再和贝尔芬格纠缠，他确实从这头魔鬼的口中得到了一部分的情报，并印证了另一部分的情报，现在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只想赶快离开这。</br>　　阿斯莫德与贝尔芬格的赌约还没有结束，厄文仍处于危险之中，无论出于何种理由，伯洛戈都觉得自己该帮助厄文，搅碎魔鬼们的阴谋。</br>　　无缚诗社与纵歌乐团的持续交战，才符合人类、符合秩序局的利益，两者结盟，反而是伯洛戈最不想看到的。</br>　　“你要离开了吗？”</br>　　贝尔芬格见伯洛戈朝门外走去，他接着大喊道，“再给你一句提醒！”</br>　　伯洛戈的身影微微停顿，不等他转过身，贝尔芬格语气玩味地说道。</br>　　“伯洛戈，你觉得这场游戏真的结束了吗？”</br>　　伯洛戈转身的瞬间，灯光闪灭，黑暗逐渐明朗后，伯洛戈回到了熟悉的走廊里，贝尔芬格以及他那诡异的影院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伯洛戈一个人呆呆地伫立在原地。</br>　　一个诡异且荒诞的想法在伯洛戈的心底升起。</br>　　厄文究竟投出了多少的点数。</br>　　……</br>　　一股股寒意侵袭着身体，疲惫与困意一并影响着精神，厄文翻了个身，更加用力地裹紧毛毯，盖过头顶，像是藏身于裹尸袋一样。</br>　　诡谲奇异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他梦见了轰隆前进的列车，也梦到了嗜血疯狂的怪物，他还梦到了蔚蓝的大海，以及在鲸歌中、摘下虚伪面纱的女人。</br>　　厄文在睡梦中惊醒，勐地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浑身的寒意变得清晰起来，渗入骨髓。</br>　　浑噩的意志愣了一阵，紧接着记忆如海潮般冲刷着厄文的脑海，他意识到那不是梦，而是先前发生过的事实。</br>　　经过三十三年的追逐，厄文再次回到了那列列车上，但在列车上等待他的，并非是记忆里熟悉的那个身影，而是欢欲的魔鬼。</br>　　厄文从地上坐了起来，靠在书架旁，他记得自己许愿逃离那场游戏，睁开眼，一切也如他所愿的那样，他回到了雏菊城堡，回到了这熟悉的大书库内。</br>　　紧追自己的危机终于消散了，高度集中的精神与紧绷的神经，也在这一刻得到了放松，厄文整个人就像散架了般，瘫在了原地。</br>　　这一刻他终于有时间去整理自己的情绪了，复杂、难以描述的情绪在厄文的心底升起，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在难过，也可能是在失望……即便活了这么多年，这样的情绪他也是头一次体会到。</br>　　厄文告戒自己，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无论结果如何，可当这一切结束时，厄文还是有些难以忍受。</br>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结果，但他不得不接受这一切，因为这就是事实，不容争辩与拒绝。</br>　　他努力清空自己的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看样子其他人也回到了各自的家里，按照伯洛戈他们的性格，说不定他们已经整备完毕，准备来寻找自己。</br>　　厄文从诺伦的口中听闻过秩序局的行事风格，他们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样知晓超凡世界的人，更不要说自己还准备把这一切写成书。</br>　　但厄文觉得伯洛戈他们应该不会伤害自己，更多的则像自己的编辑一样，提出没完没了的审核标准，然后才允许自己的书出版。</br>　　厄文走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前，他试着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来让忘记阿斯莫德、辛德瑞拉，还有……还有……</br>　　“该死的！”</br>　　厄文挥拳，勐砸着桌面，没人能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理智，这一刻厄文也有些承受不住，选择释放起了情绪。</br>　　高涨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也可能是厄文过于疲惫了，就连怒火悲伤，也没有那个精力了。</br>　　厄文注意到了工作台旁的一堆手稿，他拿起来看了看，居然是自己在欢乐园内，记述游戏时所写下的记录。</br>　　这些纸页证明着欢乐园的真实性，厄文直勾勾地盯着纸页，然后他拿起自己的初稿，空白的纸页插进打字机内。</br>　　厄文因生活的孤僻，他的情绪很少有什么激烈的起伏，而当这样的起伏降临时，他往往会选择用工作麻痹自己。</br>　　自己的新书还没有趋近于完美，厄文还不能停下，他将所有的情绪灌注于指尖的按键，一个又一个新鲜的油墨字符敲击在空白的纸页上。</br>　　厄文按照自己书中的世界观，对所经历的故事进行稍加修改。他很擅长这么做，就像说谎一样，稍微修改一些细节，故事便会面目全非。</br>　　“《夜幕猎人》的故事是一直以来都是真实的，而我只是纪实书写而已。</br>　　在魔怪之王的力量下，我与其他的猎人们被卷入了一场虚幻的游戏之中，我在那场游戏里再次见到了她，她如我记忆里的那样美好……”</br>　　厄文不知疲惫地敲打着按键，不知不觉中他的指甲因疲惫与施力，逐渐开裂，鲜血沿着指尖流淌，渗进了打字机中，很快打印的油墨文字也带上了血色，而这一切厄文都没有注意到。</br>　　他仿佛着魔了般，眼中只剩下了自己的故事，直到某个瞬间，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笑意。</br>　　厄文勐地转过头，他什么都没看到，紧接着他注意到自己的视野里多了什么，放在一旁初稿的纸页微微凸起，有什么东西被压在下面，厄文揭开纸页，一枚熟悉的十二面骰子静静地放在其上。</br>　　时间犹如定格了般，厄文低声呢喃着听不懂的话，然后鬼使神差地抓起骰子，紧接着手掌像是失控了一样，丧失了所有的力气，骰子被拿起一半便从指间脱落。</br>　　伴随着叮当的声响，十二面骰子翻滚了几下，静静地躺进了阴影的角落里。</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