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实习生

    再次尝试从瑟雷口中获取情报失败后，伯洛戈没有在不死者俱乐部内过多停留，而是直接离开，返回了秩序局。</br>　　伯洛戈已经在瑟雷的身上失败太多次了，现在的他对于瑟雷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br>　　如今伯洛戈有别的事要做。摄政王出现在誓言城·欧泊斯内，这是何等重要的情报，伯洛戈必须立刻汇报给决策室……其实伯洛戈猜测，决策室已经察觉到了这些。</br>　　镜像世界将两人间的战斗的影响降低到了极限，但出现于物质世界内时，涌动的以太波动还是过于显眼了，以秩序局的侦测能力，他们应该也发现了些踪迹。</br>　　可在镜像世界与物质世界的交叠下，伯洛戈的以太反应断断续续，几分钟前还在东边，几分钟后就在西边了，并且以太反应是突兀出现的，没有任何过度，即便是秩序局追踪起来也有些困难。</br>　　如果伯洛戈没猜错的话，许多人正等着自己归来。伯洛戈没有猜错。当伯洛戈刚踏入秩序局的瞬间，他就察觉到了周围空间的畸变，脚下的地面开始坍缩、归于漆黑，直到视野完全陷入昏暗，紧接着微弱的光芒亮起，照亮那位于阴影之中的森严身影。</br>　　召见室。伯洛戈对于突然身处这里并不感到意外，他熟练地走到那个身影前，朝着黑暗就坐了下去，随后一把椅子稳稳地接住了他。</br>　　“发生了什么？”略显冷酷的声音响起，同时耐萨尼尔的脸庞在阴影里显现。</br>　　自衰败之疫事件后，这位秩序局副局长、外勤部部长就变了许多。曾经，在伯洛戈的眼中，耐萨尼尔是一个和瑟雷有几分相似，带着一种浪漫精神的优雅存在，他的心态是如此年轻，可气质却带着几分岁月的沧桑感，令伯洛戈难以分辨他到底算是一个健壮的老者，还是一位显老的中年人。</br>　　可如今耐萨尼尔的模样变了，他身上不再有那年轻的浪漫气息，心态也变得古朴，连带着他整个人的神情、外形，都朝着阴冷颓丧的方面发展。</br>　　明明只过了半年而已，耐萨尼尔却像老了许多岁……不，耐萨尼尔经历了这么多，他本就是一个老东西了，只是他的心态一直都是年轻人、充满活力。</br>　　直到衰败之疫事件改变了这一切。耐萨尼尔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事，那件事彻底击溃了他年轻的心态，令他意识到某个残酷的真相，连带着自己也颓败了下去。</br>　　伯洛戈很好奇，但他没有勇气去问，只是将这种想法藏进了心底，讲解起了他过去二十四小时内的荒诞经历。</br>　　没用多久，伯洛戈就把与摄政王的争斗，战斗中分析的种种，以及后续与瑟雷对话的内容，全部讲述了出来。</br>　　除了听闻自己遭遇摄政王时，耐萨尼尔的神态有稍许变化外，剩下的时间里，他一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br>　　等伯洛戈讲完了，耐萨尼尔问道，</br>　　“口渴了吗？要喝些什么东西吗？”</br>　　“不了。”伯洛戈摇摇头，他已经在不死者俱乐部内喝够了。即便是不死者也要健康生活，所以伯洛戈一直有在控制自己糖分摄入的，帕尔默对此则完全无法理解，搞不懂都不死者了，还惦记什么身体健康，要是帕尔默是不死者，他一定会尝试溺死在酒精里。</br>　　耐萨尼尔没有听到伯洛戈脑海里，那极具反差感的头脑风暴，而是略显疲惫地说道。</br>　　“也就是说，先不考虑摄政王有没有撤出誓言城·欧泊斯的情况下，现在至少有一位纯血夜族隐藏在城市内，而且她还是瑟雷之女，《破晓誓约》中的不受束缚者？”</br>　　“现在的情况，大概是这样。”伯洛戈继续分析道，</br>　　“我猜测之前夜族与猩腐教派在城市边缘活跃，就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好让摄政王无声无息地潜入进来。”耐萨尼尔沉吟片刻，又问道，</br>　　“你说摄政王和你说什么‘公平决斗’，就认输，把你放了？”即便耐萨尼尔见过许多堪称神经病的不死者了，可这种类型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说他蠢吧，他的行为显得很有原则，说不蠢吧，他的行为又是如此莽撞。</br>　　换做其他不死者，耐萨尼尔还不会在意，可这位是摄政王，眼下秩序局的头等大敌。</br>　　因霸主·锡林与其侍王盾卫的存在，这段时间里，国王秘剑对于秩序局的威胁性反而下降了不少。</br>　　“是的。”回想起这些事，伯洛戈自己也觉得古怪。</br>　　“这或许与他身负的原罪有关。”伯洛戈猜测道，见耐萨尼尔露出困惑的神色，他进一步地解释道，</br>　　“与魔鬼相关的人，多少会受到那股疯嚣之力的影响，具体一点的，就像受加护者。例如纵歌乐团那些病态的自虐疯子，猩腐教派贪食的恶鬼们，我猜摄政王这么恪守承诺，可能也与其可能的加护有关。”力量扭曲了性格，想到这，伯洛戈再心底暗暗说道，</br>　　“可能我也是如此。”耐萨尼尔没有应答，而是一副沉思的模样，这时伯洛戈继续分析道，</br>　　“也可能是，他已经意识到行动失败了。”耐萨尼尔眼神示意伯洛戈继续说下去。</br>　　“奥莉薇亚就处于不死者俱乐部的周边区域，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推开那道门躲进去，”伯洛戈顿了顿，</br>　　“虽然我猜奥莉薇亚极度抗拒这个抉择，但面对她的父亲，总比面对摄政王强。”耐萨尼尔低声道，</br>　　“她离不死者俱乐部太近了。”</br>　　“我们应当立刻暗中搜索全城，并在不死者俱乐部周边布置警戒，”伯洛戈果断地说道，</br>　　“瑟雷拒绝参与这一切，那么我们只能想办法抓住奥莉薇亚，只要抓住了她，我们就能搞懂忤逆王庭的疑云，甚至说……”耐萨尼尔玩味道，</br>　　“甚至利用瑟雷？”伯洛戈的语气一滞，沉默良久后，他叹息地摇头，</br>　　“不，瑟雷已经退休了，没必要把他扯进来。”</br>　　“好，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了。”耐萨尼尔站起身，接下来他要送客了，伯洛戈则在自己被驱离召见室前，突然问道。</br>　　“部长，你最近还好吗？”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耐萨尼尔一愣，看着伯洛戈这张脸，耐萨尼尔本不想回答的，可还是鬼使神差地说道。</br>　　“不太好。”伯洛戈的身影蠕动，消失在了召见室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只剩耐萨尼尔一人。</br>　　从召见室离开后，伯洛戈在中庭踌躇了片刻，然后他抵达了特别行动组的办公室，在那里见到了一如既往在忙碌工作的列比乌斯。</br>　　简单交换了一下信息，两人都对目前的状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与耐萨尼尔一样，列比乌斯只在听到摄政王降临时，表情有些异常，其它时候，都很安定。</br>　　随着事态的升级，大家的阈值越来越高了。聊了两句后，列比乌斯把话题扯到了灰石镇的事上。</br>　　列比乌斯说，</br>　　“鸦巢那边的审讯结束了，他们在考虑如何处理你带回来的那个神父。”</br>　　“约克吗？”伯洛戈低声念叨的同时，破碎的信息拼接在了一起，约克没有说谎，他遭遇到了摄政王，并且摄政王一直游离在誓言城·欧泊斯之外。</br>　　这么一来，伯洛戈推测，奥莉薇亚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潜入了誓言城·欧泊斯之中。</br>　　“鸦巢那边的想法是什么？”伯洛戈问。</br>　　“他是不死者，通常会被关进黑牢里……”伯洛戈抢先说道，</br>　　“直到世界尽头是吗？”他接着摇摇头，否决道，</br>　　“还是算了吧，我有一个新的想法。”</br>　　“讲讲看。”</br>　　“他是身份很复杂，不止是不死者，还是源罪武装的持有者，”伯洛戈说着以审视的目光看向列比乌斯，</br>　　“你不觉得，我们特别行动组也该招点新人了吧。”列比乌斯大概明白了伯洛戈的意思，他开玩笑道，</br>　　“我以为你一个人可以解决一切。”</br>　　“我确实能解决一切，但同一时间，我只能出现在一个地方。”伯洛戈讲述起他对约克的安排。</br>　　“我觉得他的品性还不错，虽然说，算不上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但以我们秩序局的道德标准来看，他无疑是符合的。”秩序局的道德标准……伯洛戈觉得这个词汇莫名地带着一种荒谬感。</br>　　“加上他自身那些复杂的因素，我觉得可以把他吸纳进来，以他的能力，经过短暂的培训，就可以上岗了。”</br>　　“你想让他做什么？”列比乌斯问，</br>　　“他即便入职了，也只是一阶段的凝华者，对于我们眼下要处理的事，一点帮助都没有。”一阶段的凝华者还是太弱小了，在高阶凝华者的战斗中，他们将像白纸一样被撕的粉碎。</br>　　“要做什么？很简单，把灰石镇交给他负责。”伯洛戈解释道，</br>　　“他在灰石镇生活了很多年，不仅熟悉那里，在那里也很有威望，现在因灰石峡谷的存在，那是一条可以直接通往遗弃之地的道路，哪怕绝境前哨站在那里布防了，我还是觉得，直接把灰石镇打造成一个桥头堡比较可靠。”列比乌斯被伯洛戈有些说动了，他又问道，</br>　　“那件源罪武装呢？要交还给他吗？”</br>　　“这件事，暂时算了，升华炉芯还在研究那件武器，而我……”伯洛戈没有继续说下去。</br>　　按照与赛宗的约定，他应该立刻去寻找赛宗才对，可伯洛戈没有这样做，这令他的内心略感不安。</br>　　伯洛戈问，</br>　　“总之，我的想法就是这些，你觉得如何？”列比乌斯沉吟了片刻，又说道，</br>　　“约克需要实习一段时间，还要经过种种考核。”</br>　　“这部分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不是很擅长这件事吗？”伯洛戈面带着笑意，</br>　　“就用你们考核我的方式，去训练他吧。”交代完这些事后，伯洛戈动身离开，走在垦室内，他能明显感到其他更忙碌了些。</br>　　伯洛戈自己觉得没什么，但在其他人听来，一位荣光者无声无息地来过这里，这简直和秘密战争重演没什么区别。</br>　　大批外勤职员被调回，城市间多出了许许多多神秘的身影，每个人都警惕不已，在之后的几天里，连带着市政厅也被秩序局调动了起来，居民们能明显地发觉，巡逻的骑警变多了，不知不觉中，城市的氛围变得越发严肃起来。</br>　　风雨欲来，但这和伯洛戈无关了。解决一系列麻烦事后，伯洛戈没有急于回家，而是前往了升华炉芯，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找到了正拿着文件快步奔走的艾缪。</br>　　伯洛戈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站在不远处，望着她的身影。</br>　　“瑟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伯洛戈双手抱胸，喃喃自语着。他试着代入瑟雷的情感，妄图以这种方式窥探到一丝破绽，但他在尝试几次后，就宣告放弃了。</br>　　伯洛戈对艾缪的感情与瑟雷对奥莉薇亚的感情一样，这都是可以被定义为爱的情感，但爱又是一个很笼统的词汇，它可以进一步地细分。</br>　　伯洛戈与艾缪之间是纯粹的男女爱情，瑟雷与奥莉薇亚，则是一位糟糕的父亲与他叛逆的女儿，无论伯洛戈再怎么代入，也没有一个结果。</br>　　“颠覆永夜帝国，难道是为了你的女儿吗？”伯洛戈不禁思考，如果说颠覆永夜帝国，是对他的女儿有益，那么这个</br>　　“益”到底体现在哪呢？想不通，伯洛戈实在是想不通，他连婚都没结过，更不要说以一个父亲的角度去考虑这些了，到最后他只能归结于，不死者们都是神经病这一点。</br>　　停止思考后，伯洛戈向前走去，穿过一个又一个的人，最终来到了艾缪身旁，艾缪也注意到了这个突然靠近的身影，她转过头，眼中写满了惊讶。</br>　　几秒后，艾缪担忧又惊喜的声音响起。</br>　　“伯洛戈？你哪去了！”对于熟知伯洛戈的朋友们而言，他刚刚神秘失踪了二十四小时。</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