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各方异变

    灰石裂谷，一道自大裂隙蔓延而来，劈开城市的巨大疤痕，它本该愈合的，可此刻伤疤之下再度流出鲜血，大火重重。</br>　　炎魔肆虐在灰石镇上，大火无情地蔓延着，滚滚黑烟弥漫在空中，笼罩住了整个裂谷，将阳光和希望完全遮蔽。</br>　　在这浑浊不堪的黑暗中，房屋一个接着一个被烧毁，释放出狰狞的火焰和灼热的浓烟，火势凶猛而迅猛，宛如魔爪伸向每个角落，转眼间宁和的城镇化作了燃烧的地狱。</br>　　人们奔走在街道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被吞噬，他们无助地尖叫着，悲鸣声混杂在火光中，撕心裂肺地传达着他们的恐惧与绝望。</br>　　火势沿途的一切都毫不幸免，火花飞溅，火苗舔过金属和木材，将一片繁华转瞬间化为废墟，居民在火势前四处逃窜，奋力寻找逃生的出路，但扩大的火势和烟雾使得他们身处迷茫和绝望之中，有的人被困在已被烧毁的建筑中，呼喊着寻求救援，但最终只能被火焰吞噬。</br>　　在这绝望的地狱里，一道道狰狞的影子被火光投下，影子的尽头是零星的几人，面对这残酷的景象，他们毫不恐惧反而悠闲地闲聊了起来。</br>　　“我还只在电影里看过这样的情节。”</br>　　灾厄侍者、伊德尔站在火势尚未吞没的高处，朝着下方的地狱景象感叹着。</br>　　灰石镇里布满秩序局的眼线，想要快速突破这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也仅仅是不太容易，而非不可能了。</br>　　作为猩红主教的汉莫也点了点头，在一片废墟中，他看到了一辆扭曲破损且仍在燃烧的火车头，它如炮弹一般，砸穿了数个建筑，最终在小镇的广场处缓缓停下。</br>　　沿着火车头撞击的轨迹回溯，能在沿途看到一节节同样燃烧破碎的车厢，伸展扭曲的金属框架上，能看到一次次爆炸的痕迹。</br>　　在诸多的残骸中，还有那么一节车厢尚未引爆，它的车门歪扭开启，内部储藏的燃油滴答外泄，很快就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大片的水泊。</br>　　一片的伊德尔带着几分期待的目光看着它，随即在一阵咿呀的倒塌声中，有那么一枚火花飘零，轻轻地落入水泊之中、消失不见。</br>　　伊德尔有些失望，可在下一秒，一连串的火苗在水面上迅猛窜起，它们如同火蛇般，扭头冲进了车厢内，伊德尔的心提了起来，片刻的宁静后，又一阵轰鸣的爆炸在火海里升起。</br>　　冲击的涟漪带起炽热的焰浪，焚风再度掠过扩大着火势，几乎要烧穿整个裂谷，无数的人影在火光之间奔走，他们哀鸣着，可却找不到出路。</br>　　伊德尔捂住了口鼻，炽热的空气令人难以呼吸，他转过身，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些。</br>　　“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br>　　汉莫也转过了头，看向了那神秘的第三人。</br>　　“接下来？”</br>　　滚滚浓烟中，一道邪异的身影破开障碍，望着那双猩红的眼神，明明身处于如此炽热的环境，伊德尔与汉莫的内心仍不由地感到了一丝丝的寒意。</br>　　“你们只要听我命令就好。”</br>　　摄政王看向灰石镇的另一端，那是一座用来快速沟通外界的升降机，此时它同样被大火缠身，像是一道笔直的高耸火柱，在最上方断崖的边缘，可以看到突出边缘、扭曲烧红的铁轨。</br>　　灰石镇是一道大门，而摄政王选择了最暴力的方式打开大门，那便是让一列载满了燃油、红水银等爆炸物的火车，高速冲出铁轨，将其变成一列自爆火车，炸瘫了大半的灰石镇。</br>　　无论秩序局在这里有什么样的安排，面对这样的袭击恐怕都反应不及。</br>　　借着浓烟的遮掩，许许多多的身影出现在了火海之中，他们与摄政王一样，具备着一双双摄人心魄的猩红之瞳。</br>　　汉莫警惕地看向这群突然出现的夜族，紧接着他们如野兽般，扑向了幸存的人们，撕咬着他们的喉咙，有许多人死去了，但也有许多人被夜族转化，只可惜到这一步时，血统的纯度已经劣化了太多，即便许多将死之人活了过来，也还是变成了没有意识的嗜血者。</br>　　夜族如瘟疫般传播着，再用不了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能在此拉起一支嗜血者大军。</br>　　“你们的人呢？”</br>　　摄政王对汉莫问道，“这可是次联合行动，你也不希望让那位女士失望吧？”</br>　　汉莫神色紧张了一瞬，但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他带着诡异的笑意，一言不发。</br>　　早在遇到摄政王前，汉莫就对灰石镇进行了过一系列的行动，但那次行动他遭遇了伯洛戈，被其强硬挫败。</br>　　可汉莫没有因此放弃，要知道，他先前便已在猩腐教派的内部斗争中落败，留给他的机会不多了，直到他遇到了摄政王、直到几个小时前，他突然收到了来自那位女士的直接命令。</br>　　配合摄政王，解放此世祸恶·噬群之兽。</br>　　汉莫知晓的只是这些了，至于解放噬群之兽后做什么……他也没必要知晓，因为汉莫明白，到那个时候，他或许已经死了，又或者陷入某种非死非生的状态。</br>　　只是这都无所谓了。</br>　　汉莫的身子微微发抖，并非是因恐惧，而是兴奋，他就要获得解脱了，为那位女士献上自己最后的忠诚。</br>　　“他们来了。”</br>　　汉莫嗅到了空气里弥漫的微弱血气，随即在断崖的另一边，一群衣着红袍的家伙们出现了。</br>　　“这些祭品可以了吗？伊德尔。”</br>　　汉莫再度发问道，作为灾厄侍者，伊德尔是这场行动的关键。</br>　　“还不够。”</br>　　伊德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摇了摇头，“血气太淡了，死的人还不够……我需要更多的血肉，来引起噬群之兽的注意。”</br>　　他说着看向摄政王，“能麻烦你们让点血肉出来吗？”</br>　　“完全可以。”</br>　　摄政王向他微笑。</br>　　在多方势力的预谋下，灰石镇已经变成了一处绝望的地狱，大火燃烧间，扭曲怪异的血肉菌毯肆意蔓延，它吞没了一具具烧焦的尸体，可为此仍不满足。</br>　　先前有伯洛戈及时阻止，血肉瘟疫未能扩散开，而这一次它完全释放了自我的力量，对着世间万物大快朵颐。</br>　　夜族们警惕地看了眼这些扭曲的造物，虽然极度厌恶，但他们还是指挥着一头又一头的嗜血者，让其走入血肉菌毯之中，犹如献祭一样，任由它们被血肉吞食干净。</br>　　大半的城镇都被血肉瘟疫所笼罩，邪恶的力量无情地将无机物转化成血淋淋的肉质，大街小巷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扭曲的行尸走肉无知地徘徊着，它们的身体被肆虐的瘟疫所改变，伴随着移动，大片大片的血肉从躯体上滴落，露出血淋淋的骨骼，恶臭和混沌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逼人作呕。</br>　　因猩腐教派的活跃，永生腐地是较为常见的超凡灾难之一，只是再怎么常见，每次见到这一幕，摄政王也不由地会感到恶心。</br>　　可比起由夜族们掀起的、那足以摧毁意志尊严的超凡灾难，摄政王反而觉得这永生腐地是那么的温柔。</br>　　行尸们茫然地行走，眼神空洞而无神，失去了生命和情感，它们遵循着本能，向着任何活动的东西慢慢靠近，发出低沉的嘶吼。</br>　　绝大部分的行尸只剩下破碎的躯体和血淋淋的骨骼，它的存在是一种彻底的毁灭，一种可怕而残忍的噩梦。</br>　　一瞬间，裂谷之中的城镇变成了恐怖的迷宫，在血肉的瘟疫中，生存本身变得几乎不可能。</br>　　新镇完全毁灭，旧镇还剩下大半，幸存的人们被迫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战栗着等待着救援的到来，但希望似乎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生存者与死亡者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br>　　也有些幸存者越过围栏，沿着灰石裂谷前进，朝着大裂隙逃去，他们的身影逐渐模糊，不知道能否逃出生天，又或者落入另一个地狱之中。</br>　　“我不觉得我们能守住这里。”</br>　　伊德尔忽然说道，即便灰石镇的腐化已经完成了大半，行尸也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可想凭借这些力量，沿着灰石裂谷进攻过去，依旧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事。</br>　　“秩序局的精锐一定在赶来的路上了，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伊德尔的声音逐渐紧张了起来。</br>　　“放轻松，放轻松。”</br>　　摄政王安慰着他，“跟我走就是了，至于这里……我们不需要守住这里，只要吸引秩序局的注意力就好。”</br>　　他说着看向汉莫，“这点事，你们猩腐教派的人，总能做到吧。”</br>　　汉莫坚定地回答道，“自然如此。”</br>　　听到两人这样说，伊德尔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犹豫再三后，他露出胳膊，挥起匕首，一点点地切开自己的血肉，鲜血如注。</br>　　伊德尔的血肉像是有魔力般，尚未落地就蒸发在了半空中，摄政王嗅了嗅，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但很快他清晰地感知到，伊德尔的血像是催化剂般，遍布大地的血肉愈发躁动了起来。</br>　　“你……”摄政王好奇地看向伊德尔。</br>　　“我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活体培养皿，”伊德尔揉了揉手臂，眨眼间伤口就愈合了，“不然怎么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引发血肉瘟疫。”</br>　　“你就是瘟疫的容器。”摄政王惊喜道，眼神里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br>　　突然，行尸们纷纷哀嚎了起来，在一声声凄厉的鸣响中，大片大片的行尸倒下，破碎成泥，汹涌的尸海浪潮，居然被扫出了一片真空区。</br>　　“还有外勤职员吗？”汉莫疑惑道。</br>　　伊德尔凝神看去，看清对方的模样，感知到其上的鲜血气息后，他质问着摄政王，“那是你的人吗？”</br>　　“嗯？算是……也不算。”</br>　　不需要去看，光是嗅闻空中的血气，摄政王就能判断出那人的身份。</br>　　燃烧的余火的废墟与满地的尸骸中，约克双手攥紧了荆缚痛锁，气喘吁吁间，身上那可怖的烧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br>　　清晨的这一轮奇袭确实杀死了许多人，但约克凭借着夜族之血，又一次地死而复生。</br>　　约克成为外勤职员的时间并不长，甚至说，他连那个所谓的特别行动组有多少人都没认齐，对于那个神秘无比的秩序局，约克没有丝毫的归属感，更不要说为秩序局而战了。</br>　　可灰石镇不一样。</br>　　约克在这里度过了大半的人生，就算没有任何利益可言，他的心依旧属于这里，热爱着这片土地。</br>　　熟悉的故地化作焦土。</br>　　约克失控地怒吼着，荆缚痛锁一重重地缠绕在他的身上，嵌进了血肉之中，布满尖刺的链条如同万千的剑刃般横扫挥砍，将任何靠近之物劈打的支离破碎。</br>　　“他看起来不是很尊敬你啊，”汉莫注意到了约克那凶恶的眼神，“需要解决他吗？”</br>　　“不，”摄政王摇摇头，“我很欣赏这家伙的。”</br>　　“可他拦住了我们的路。”伊德尔说。</br>　　摄政王怪笑了起来，他的目光在伊德尔与汉莫之间徘徊，紧接着他伸出双手，分别搭在了他们的肩膀上。</br>　　“没人能挡住我们的路。”</br>　　刹那间，那填满世界的色彩在伊德尔与汉莫的眼中开始扭曲、反相，如同一场奇异的幻觉，一股莫名的抽离感在彼此之间升起，随即无论是血腥味、烧焦味、炽热的风、喧嚣的声……</br>　　所有的所有都在远去，直到世界变得寂静，直到只剩他们三人。</br>　　“走吧，从镜像世界里前进，可以避开许多人。”</br>　　摄政王扭头带路，目光穿过灰石裂谷，直达遗弃之地。</br>　　就在他们三人潜入镜像世界后不久，数条锁链猛砸在他们刚刚所处的位置，把地面敲击的四分五裂，尖刺深深地扎进烧焦的地面中，随着链条用力，约克拽动着锁链，杀破尸群跃了过来。</br>　　喉咙里发出嗜血的低吼，约克四下巡视着，却未发现摄政王等人的踪迹，等待他的只是不断包围而来的行尸，以及被转换奴役的嗜血者。</br>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又残破的面容，约克的心神一滞，就连疯长的狂怒也冷却了几分。</br>　　他茫然失措，像个无助的孩子，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溢出，而后化作无穷无尽的怒火迸发。</br>　　鲜血浸透了源罪武装，荆缚痛锁如蛇群般钻进约克的身体里，他被无尽的荆棘纠缠裹紧，摇曳、挥舞。</br>　　万千的荆棘在疯狂地挥舞着它们的锋刃，劈砍着一切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事物，无情地横扫着大地。</br>　　尖刺锋利而凶猛，如利剑一般穿透一切，无论是扭曲的行尸，还是狂躁的嗜血者，皆在荆棘的蹂躏下化为碎片，焦土的表面因荆棘的蔓延而布满了伤痕和创伤。</br>　　嘶吼声此起彼伏，夜族与狂信徒们朝着约克发起猛攻，可他们的攻势尚未抵达，便被暴怒之力抹平。</br>　　约克仍记得那一夜的深思，或许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神明。</br>　　可仍要有人去坚守那所谓的道义，即便这会投身于更大的邪恶。</br>　　“我将一切……奉献给您。”</br>　　约克低语着，尖锐的荆棘贯穿了他的心脏。</br>　　夜族与狂信徒们尝试前进，忽然地面破裂，致命的荆棘丛拔地而起，罡风席卷过大地，无情地摧毁一切。</br>　　约克的身影变得越发模糊，直到完全被荆棘掩埋，只剩下了那团扭曲可憎的造物在大地上横行。</br>　　……</br>　　宇航员回过头，看着忽然呆滞在原地的赛宗，对他问道，“怎么了？”</br>　　赛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能嗅到远方战争的硝烟般，目光复杂。</br>　　“有人唤醒了源罪武装。”</br>　　“哦？”宇航员有些意外，“这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br>　　“影响不大……至少现在是如此。”</br>　　“这会对接下来有什么影响吗？”宇航员又问。</br>　　赛宗沉思了一阵，回答道，“谁知道呢？这是纯粹的战争，而越纯粹的，往往越无序。”</br>　　沉重的宇航服下发出一阵轻笑声，宇航员不再纠结于此，而是催促道，“我们该快点了，不然他们就真的要打进神圣之城了。”</br>　　“你是故意逼迫他们的吗？”赛宗忽然反问道。</br>　　“谁知道呢？”</br>　　宇航员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回答，“说不定我只是想借他人之手，以一个可以骗过所有人的方式，抹掉仅存的证据呢？”</br>　　“只要那座城彻底毁了，就再也不会有人知晓圣城之陨的真相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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