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一夜

    聆听着奥莉薇亚的讲述，伯洛戈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凝固，整个故事的脉络和他猜想的差不多，但当真的呈现在伯洛戈的眼前时，伯洛戈也感到一种莫名的无力感，不知道该如何为奥莉薇亚定罪。</br>　　她确实犯错了，但也确实在努力弥补，只是奥莉薇亚的努力，和忤逆王庭崛起的速度对比起来，显得是如此渺小，以至于，忤逆王庭已经反过来追捕着奥莉薇亚，她只能东躲XZ，狼狈不堪。</br>　　“你需要我的帮助，而我也需要你的。”</br>　　伯洛戈向奥莉薇亚提出要求，她身上最具价值的并非是守垒者的力量，而是高纯度的夜族血脉，以及对夜族历史的了解。</br>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试图与你们秩序局合作。”</br>　　奥莉薇亚的情绪恢复了稳定，声音变得清冷，像是一阵微凉的晚风。</br>　　与秩序局合作，对于奥莉薇亚而言，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按照世人对于夜族的态度，无论事态最终走向什么方向，奥莉薇亚都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善终，作为不受《破晓誓约》束缚的夜族，自己可能会被秩序局监禁在暗无天日的黑牢里，也可能被软禁在某个城堡中，最糟糕的情况则是被晒死在正午烈阳之下。</br>　　“你现在应该也很害怕吧？”伯洛戈突然又试探起了奥莉薇亚的内心，“与秩序局合作的话，你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惴惴不安，不清楚自己被利用后，会落个什么样的下场。”</br>　　伯洛戈再次猜中了奥莉薇亚的内心，但这一次她非常平淡地回应着，“猜到了，但我无所谓的，就当我犯错的代价吧。”</br>　　面对那诸多的可能，奥莉薇亚变得勇敢起来，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br>　　“你真不像瑟雷的女儿，甚至说，不像维勒利斯家的人，”伯洛戈评价道，“我一直觉得，夜族的本性就像瑟雷自己评价的那样，不敢直视命运的胆小鬼，所以为了避开那些注定的命运，他们什么都愿意付出。”</br>　　就像一切开始之前，夜王为了避免死亡的命运，选择用银器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向魔鬼献上自己的血脉。</br>　　“别太悲观，结束之后，你大可躲进不死者俱乐部里。”</br>　　伯洛戈知道奥莉薇亚在担忧些什么，他提议道，“我可以当你的介绍人。”</br>　　奥莉薇亚无奈地笑了起来，“不死者俱乐部，你让我和那个混蛋待在一起，还不如杀了我。”</br>　　“这倒也是。”</br>　　伯洛戈已经明确地意识到，瑟雷与奥莉薇亚这父女俩，有着近乎无法调节的矛盾，这矛盾尖锐到，她宁愿来找自己、秩序局合作，也不愿去面对她的父亲。</br>　　也可能是奥莉薇亚已经找过瑟雷了，只是以瑟雷那颓丧的性子，他一定是说了一堆不着调的烂话，试着向奥莉薇亚展示自己那廉价的父爱，但在奥莉薇亚提出对抗忤逆王庭时，又一副耳朵不好使、听不太清的模样，转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去逃避本应承担的责任。</br>　　伯洛戈可太了解瑟雷那个混账了。</br>　　“你对我隐瞒了一些事。”</br>　　伯洛戈在高塔内穿行，朝着宴会厅的方向折返，他已经能听到隐隐的交谈声，一路上还有侍者与自己擦肩而过。</br>　　不必担心奥莉薇亚会暴露，她自身的秘能本就善于隐匿，而在以太遮蔽这方面，从刚刚的对话里得知，奥莉薇亚已经将其磨砺至极境之中。</br>　　奥莉薇亚是阴影里的刺客大师，可惜对上了伯洛戈这个麻烦的不死者。</br>　　“为什么你的阶位才是守垒者？”伯洛戈问起其它的事，让压在两人头顶上的阴云缓和一些。</br>　　“你的问题好蠢。”</br>　　伯洛戈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br>　　永夜帝国未曾覆灭时，奥莉薇亚有着无穷无尽的资源支撑着她，可在破晓战争后，过往的辉煌一并化作尘土，曾经强大的夜族，也只剩她孤身一人行走在世间。</br>　　作为一名没有势力从属的自由凝华者，收集晋升的资源对于奥莉薇亚而言，是一件极为麻烦且危险重重的事，更要命的是，她还是一位夜族，一旦暴露身份，等待她的就是无止境的狩猎。</br>　　出于诸多因素，她晋升的速度被极大程度地延缓了下来，直到今日也才触及守垒者。</br>　　“那摄政王是怎么回事？”伯洛戈又问道，“我和他交过手，他已经是荣光者了，而且你为什么会被他搞的那么狼狈，明明你的血统高于他，是他的主人。”</br>　　不死的血液联系起了所有的夜族，在夜族的内部战斗中，血统的优势有时要比凝华者阶位的差距，产生的作用还要大。</br>　　“就像我说的那样，他找到了永夜之地，面见了夜王，然后……然后获得了夜王的二次赋血。”</br>　　伯洛戈来不及发问，奥莉薇亚十分配合地解释道，“这是夜族内少有的，可以跨越血统阶层的手段，夜王的血液轻而易举地超越了我的力量，把摄政王的血液提炼至了仅次于他的存在。”</br>　　奥莉薇亚低声道，“也就是说，现在的摄政王，完全可以视作成一位夜族领主。”</br>　　伯洛戈暗道不妙，按照他原本的想法，伯洛戈打算以奥莉薇亚为筹码，尝试激起瑟雷的那微乎其微的责任感，叫他加入自己的队伍，一起解决这场危机。以瑟雷那夜族领主的血统纯度，绝大多数的夜族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只能跪地臣服。</br>　　然后伯洛戈会大步向前，像刽子手一样，逐一砍掉他们的头颅。</br>　　现在情况有变，在永夜之地外，夜族领主不再独一无二，这至高的血统强权，也有了新的对手。</br>　　“比起这些，还是先留意眼下的事吧。”</br>　　侍者从伯洛戈身旁路过，伯洛戈伸手从他托举的餐盘上取下一杯酒。</br>　　“你要来一杯吗？”伯洛戈问道。</br>　　“你是在开玩笑吗？”</br>　　奥莉薇亚隐匿的同时，仍能观察到四周的情况，光是她目力所及内，宴会厅内就有数位守垒者，而在那所有人簇拥的核心里，她看到了耐萨尼尔。一股来自本能的恶寒侵袭着奥莉薇亚的身体，荣光者即便不释放力量，他光是站在那，就为所有人带来了窒息的压力。</br>　　“讲讲笑话，缓和一下气氛而已。”</br>　　伯洛戈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自那雨夜复仇后，伯洛戈就很少再喝酒了，就连烟也不抽了，只有在压力过大时，他才会适当地用这些手段，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br>　　先是奥萨娜，又是奥莉薇亚，这场酝酿在诸秘之团内的风暴，比伯洛戈想象的要可怖许多。</br>　　“你循着摄政王的气息，找到了这里？”伯洛戈问道。</br>　　“是的，虽然气息很淡薄，但我能嗅到，”奥莉薇亚警惕道，“这座城市里潜藏着夜族的身影，具体数量未知。”</br>　　血族之间的联系比伯洛戈想象的要深，为此奥莉薇亚就显得更加重要了，她就像一个夜族雷达，能精准地搜寻到所有暴露在她探知范围内的夜族，至于伯洛戈，他身上有着瑟雷的血，却无法反过来利用。</br>　　用奥莉薇亚先前的话讲，伯洛戈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每名夜族都能嗅到他身上甘甜的味道，而伯洛戈看向四周，能得到的只有茫茫黑夜。</br>　　“继续说。”</br>　　“我狩猎了摄政王很久，但在几十年前他突然失踪了。”</br>　　奥莉薇亚张口就是惊人的时间尺度，但从不死者来讲，这只是短暂一瞬。</br>　　“当他再出现时，就是自永夜之地归来了，”奥莉薇亚顿了顿，“我不觉得夜王是一个仁慈的家伙，会轻易对他进行二次赋血，摄政是背负了某种代价归来，我猜那代价，就是解放夜王。”</br>　　“仅凭他一人，还做不到这些。”伯洛戈说。</br>　　“所以这些年里，他一直在暗中经营着自己的势力，一点点地打造忤逆王庭，直到阴影再也无法包裹这头巨兽。”</br>　　奥莉薇亚话音一转，提起奥萨娜刚刚说的话，“废壤城区近期出现了大量的失踪人口，假设诸秘之团与确实与忤逆王庭有联系，我猜那些失踪人口，应该被输送至忤逆王庭，转换成了血民。”</br>　　她向伯洛戈提议，“伯洛戈，我建议你让秩序局统计一下，自莱茵同盟境内，忤逆王庭崛起之时算起，究竟有多少人口伤亡，又有多少人口失踪。”</br>　　“人口可以被赋血成新的夜族，亦或是低劣的、用于作战的嗜血者，还有维系整个忤逆王庭运转的血民。”</br>　　奥莉薇亚继续分析道，“夜王能给予摄政王的帮助并不多，就算摄政王再怎么精心经营，那些重要的晋升资源，不是他可以轻易获取的，所以忤逆王庭的整体实力，应该还没膨胀到永夜帝国的初期阶段。”</br>　　伯洛戈摇摇头，他对此并不乐观，“你的分析在先前，倒是有几分正确性，可现在不一样了。”</br>　　“哪里不一样？”</br>　　“魔鬼们团结了起来，”伯洛戈觉得这莫名的讽刺，“我猜，灰贸商会早已接入了忤逆王庭的运转，为他们提供任何想要的资源。”</br>　　晚宴的乐曲声渐息，法比恩与耐萨尼尔一同起立，两人的脸上挂着和谐的笑意，互相握了握手，宣告使团的第一夜正式结束。</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