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言笑

    东流逝水，光阴飞驰，转眼间宛华仙宫走过百花争艳之春，迈过烈日炎炎之夏，迎来了丹桂飘香的金秋。
    宫中除了画妃的兰花园和梅清雅的梅园四季花儿常开不败外，其他植物均应着时令换上了秋装。
    因看中秋临近，画妃与梅清雅最近一直忙着安排中秋宴事宜。
    云海仙帝有感于二人的尽心尽力，又加自梅清雅协助画妃打理后宫以来，宫中事务更加井井有条，仙帝便在中秋节到来之前晋了她们的位份。
    晋封画妃为正二品贵夫人，保留原有封号“画”，称“画贵夫人”；晋封梅清雅为正五品婕妤，保留原有称号，称“雅婕妤”。
    秋日寂寥，梅、兰、竹、菊四偏妃中的梅妃、菊妃因与龙二冰住得不远，最近颇多往来。
    久不得圣宠，兰妃一心修佛，不问世事；竹妃弄花养草，恬淡自得；而梅妃与菊妃就颇多怨言了。
    二人最近没少在冰玉阁这里的龙二冰面前抱怨，她们和龙二冰的心情也如这季节一般，寂寞凄清、没着没落的。
    这日三人又聊了一会子话，各自觉得愈发没趣，梅妃及菊妃便起身各自回了住处。
    龙二冰带了侍女到后花园散心，却是一路听到的都是后宫一些位份较低的妃嫔及侍女赞美或羡慕梅清雅的话。无外乎雅婕妤是多么秀外慧中、精干娴淑，以后获得圣宠，荣登仙后之位也为未可知之类的话语。
    到后来只走到半路，龙二冰便恹恹而归，侍女采儿、月儿见主子怎么着都是不高兴，也不敢多言语半分。
    更有一些位份较高的妃子早已备了厚礼，纷纷吩咐侍女送于梅清雅处，以示友善。
    晨光尚早，可梅清雅早早起了床，看仙帝仍在帐内安睡，梅清雅便没叫醒他。由侍女莲心、佩珠服侍着洗漱完毕，便由侍女奇儿来为梅清雅挽发髻了。
    遵照主子的要求，奇儿为梅清雅挽了个漂亮的凌虚髻，髻边斜插几朵粉色梅花，另一侧发髻旁则插了一枚梅花步摇，额上贴了粉色梅花花钿。
    云海仙帝不知何时已悄然起床走近梅清雅，他以手示意要奇儿退下，并要她不要做声，奇儿浅笑着躬身退去。
    梅清雅端坐于梳妆镜前，认真地看着镜中人儿的如花容颜，内心起伏万千。
    突然，她发现镜中多了一个人，那个人没等她反应过来便从后面环抱住了她，由衷赞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梅清雅闻言娇羞一笑，任由那人抱着，口中谦和道：“陛下谬赞了，臣妾怎可与杨太真媲美！”
    云海仙帝哈哈一笑，开心道：“在朕心中，爱妃比那杨太真还要美三分，也比杨太真要多才多艺！”尛說Φ紋網
    梅清雅听仙帝如此赞赏，不觉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去。
    看梅清雅已梳妆完毕，云海仙帝开心地携了她的手，一起用完早膳后，自去钟雅阁的后花园——梅园赏梅。
    被夫君的一双大手紧紧握着，梅清雅心中溢满幸福。
    她知道，自己其实内心深处是深爱着这名身姿魁梧、相貌英俊、儒雅多才且重情重义的君王的。
    因感于明日便是天帝、天后到仙宫与云海仙帝共庆中秋的日子，梅清雅提议云海仙帝应该去看看画贵夫人她们准备得如何了。
    仙帝点头称是，一边不忘夸赞雅婕妤的识大体。
    两人携手出了钟雅阁，正往画魂殿赶，却在月华池旁遇到了兰妃与筝美人。兰妃及筝美人见仙帝到来，急忙向他施礼，梅清雅也屈身给兰妃施了礼。
    云海仙帝呵呵一笑，开口道：“这下好了，难得爱妃们都聚在一起。走吧，你们陪朕一起到画贵夫人那里看看中秋宴准备得如何了。”
    筝美人爽朗一笑道：“是。”
    兰妃却眼神忧郁，轻声道：“臣妾最近身体不适，就不相陪了。”
    说完兰妃朝云海仙帝施了礼，转身而去。
    云海仙帝不知兰妃最近为何一直闷闷不乐，便望着筝美人道：“元娇，你近日与兰妃最亲近，可知她为何总是心绪不佳？”
    筝美人摇了摇头，假装无奈道：“姐姐可能是心中装了太多往事，一时想不通之故。”
    云海仙帝听筝美人如是说，疑惑道：“往事？”
    说着他望了望远处兰妃逐渐模糊的身影，继而叹了口气道：“罢了。让她自己静一静吧，朕改日再去看她。”
    说着云海仙帝自与梅清雅及筝美人一起去浮生宫。
    到得浮生宫大殿，却见画贵夫人正吩咐侍女及仆役们摆放桌具及瓷饰。
    看云海仙帝到来，画贵夫人停下来，行至仙帝跟前施了礼。
    殿内的侍女、仆役们也都齐齐屈身下拜。
    仙帝望着跪在地上的诸人，朗声道：“都平身吧，各忙各的去。”
    侍女、仆役们这才起身，自去忙活。
    云海仙帝看着画贵夫人道：“爱妃，你受累了。”
    画贵夫人笑意盈盈：“能为陛下分忧，原是臣妾的分内事。”
    仙帝望向画贵夫人，投以赞许的目光。
    看宴席尚有一些地方未准备妥当，梅清雅提议道：“陛下，时日清闲，不如臣妾也留下帮助姐姐布置。”
    仙帝俊朗一笑：“朕的清雅向来识大体。”
    梅清雅脸色一红，心中溢满暖意。
    筝美人亦朗声道：“陛下，臣妾亦愿尽自己的一份力。画贵夫人连日操劳，不如臣妾留下从旁协助。”
    云海仙帝深情地注视了一遍眼前的几名妃子，大笑道：“朕的爱妃各个温良贤淑，原是朕的福气。既如此，你们便一起布置。”
    浮生宫的大殿内，悬挂了很多诗词字画，另配有瓷饰、玉桌、仙椅等，一派典雅祥瑞。
    正堂为天帝、天后及天妃留出的位置旁，还分别放了几瓶梅花及兰花为饰，布局清新而雅致。
    画贵夫人看梅清雅和筝美人都赶来帮自己，格外开心，分别给她们安排了事情做。
    筝美人按吩咐负责检查瓷饰、玉器等整体摆放是否到位。
    知梅清雅深谙诗书文墨，画贵夫人便把她带在身边，和自己一起观看浮生宫的诗词字画是否有误。
    赏诗品词的间隙，梅清雅有感于画贵夫人平日对兰妃的关心，随口道：“姐姐，兰妃好像不太开心呢。”
    画贵夫人听后淡然一笑，平和道：“这我早知道了，想来依旧活在旧日的噩梦里！”
    说完画贵夫人浅浅地叹了口气。
    梅清雅不解道：“旧日噩梦？”
    画贵夫人温和道：“不提也罢。我如今忙着中秋宴事宜，很多事力不从心。也曾劝过她几次，怎奈秀儿全不听劝。但愿她能早日想通，也好少引祸患。”
    梅清雅看画贵夫人不愿多说，自己也就不再多问，而是用手指了眼前的一幅诗文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句诗文虽好，可清雅觉得只是世人的一番猜测罢了。如果我是嫦娥，定然不会后悔！”
    画贵夫人温和地笑了笑，略带疑惑道：“哦，是么？愿闻其详。”
    梅清雅定定地看着配了图的诗文，笑道：“嫦娥与后羿那么相爱，自己既成仙身，一定会想办法助后羿成仙，然后天长地久的相守，怎会后悔偷灵药？这就如陛下当年在人间的惠山一眼看中姐姐，立马赐予了姐姐仙身，永久相守，这不是一样的么？”
    画贵夫人淡然一笑，开心道：“就知道你最爱拿我寻开心！”
    说着画贵夫人在一方玉椅上坐了下来，梅清雅也顺势坐在了画贵夫人旁边。
    当年？
    画贵夫人一时陷入了沉思。
    那时，她深深爱恋着的人儿，应该是与自己一起在惠山修仙的那个他，怎奈造化弄人，她后来竟嫁给了云海仙帝。
    若说她对那段岁月没有留恋，那是假的；若说她从没有思念过他，似乎也说不通。不过，她很明白一点，那就是如今她对他，更多的是愧疚，而非爱恋了。
    毕竟，已经二十年了，仙帝的恩宠她不是看不见。
    唉！往事了，不提也罢！
    如今，一切不是挺好的么？自己应该知足。
    画贵夫人的沉思并没有引起梅清雅的注意，她在一心一意的看自己眼前的一首诗。
    一生清脆的女子声音传来，打破了画贵夫人和梅清雅的思绪，只听那女子温和道：“参见画贵夫人！见过雅婕妤！”
    画贵夫人与梅清雅一起抬头一看，原来是兰妃的贴身侍女蓉儿。
    画贵夫人示意蓉儿平身，蓉儿却不肯，画贵夫人觉得奇怪，不由道：“蓉儿，你这是做什么？”
    蓉儿眉头微蹙，看来是有事相求。
    不远处的筝美人见蓉儿到来，不由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侧耳细听。
    画贵夫人屏退了侍女。
    蓉儿这才担忧道：“娘娘，奴婢很是担心兰妃娘娘。”
    画贵夫人闻言内心感怀万千，对于兰妃，她不是不想帮，而是兰妃最近三个月来好似着了魔似的，突然就变了心性，现在压根儿就不听劝。
    见画贵夫人不言语，蓉儿急了，再次恳切道：“娘娘，兰妃娘娘为人和善、心地纯良，曾救过奴婢的性命；而且，奴婢听说，兰妃与娘娘您素有交情，请娘娘想办法助她化开厄运！”
    画贵夫人啜了一口茶水，这才无奈道：“秀儿最大的弱点就是太固执，本宫劝了她多少次都无果。本宫早算过了，今年的中秋是她成仙满十二年的日子，仙道中有一劫叫嗔，看秀儿的情形，只怕难以躲过。”
    蓉儿听画贵夫人如是说，更加担心，忧愁满腹道：“可有化解之法？”
    画贵夫人看了看蓉儿，淡淡一笑，温言道：“你退下吧，本宫自有打算。”
    蓉儿见画贵夫人已下逐客令，知道自己不便多言，便屈身施了一礼，恭身退去。
    梅清雅一直静静地听着画贵夫人与蓉儿的对话，内心对蓉儿不由多了几分好感。
    心想这蓉儿虽身份低微，却也是个知冷知热、知恩图报的主儿。
    不远处的筝美人费尽心思，还是没听清楚画贵夫人、梅清雅和蓉儿的对话，但从蓉儿焦虑的神色上，她已猜透了几分。
    筝美人心中不由暗暗得意，心想这四个月来，兰妃虽然一开始不相信自己，还去画妃那里告密，说自己挑拨生事。可后面的三个月中，自从兰妃服食了自己下在她茶水中的催恨丹，心中的丧子之痛便愈加清晰，对沈采女的恨也更加强烈。
    筝美人越想越得意，脸上不由露出了得意而诡异的笑容，正自鸣得意间，筝美人发觉梅清雅正在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自己。
    慌忙收回了得意神色，筝美人吩咐身边的侍女道：“你，赶快把这个瓷盘摆放好！”
    画贵夫人看容儿走远了，定定沉思了一会儿，从袖间拿出一封书信，吩咐梅清雅道：“清雅，你代我去一趟兰秀阁，将这封信交给兰妃，只有你去，我才放心！”
    梅清雅不意画贵夫人早有准备，内心不由一暖，都说后宫人心险恶，可从画贵夫人和蓉儿对待兰妃的善意关爱上可以看出，这里还是有温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