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她始终不曾完成自己和她的约定

    姬沉鱼一开始并不叫姬沉鱼，她只是天赐城中其他修士们的后代，并非姬家之人，故而她不姓姬。
    可她出生后没多久，亲人就全歼于一场征伐虚空怪的战争中，在那之后姬沉鱼就成了孤儿。
    姬沉鱼还算是幸运，被选入了姬家，被冠予了“姬”姓。
    但同时她也不算幸运，因为她被分配到了一个脾气暴躁的小姐身边，每日都要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直到某日，她的那位小姐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还像死狗一般，被人重重压在地上碾压，人凭她怎么喊叫，对方都不曾收手。
    那是姬沉鱼第一次看到姬家那位传闻中的、没有灵力无法修炼的嫡小姐——姬无双。
    但她不是无法修炼吗？
    为什么能将所谓的天才少女们全部都按头摩擦？
    这……这合理吗？
    姬沉鱼正呆愣，突然对上了姬无双稚嫩英气又凶狠的眼神，“看什么看？想为你的主人报仇？那我就连你一起打！”
    姬沉鱼怕得轻轻哆嗦了一下，再回神的时候，姬无双已经离开了。
    可在那之后，姬沉鱼的日子愈发的雪上加霜，因为她的小姐怨她不护主。
    身上遭遇的毒打，一日重过一日，可偏偏她只是最最低等的奴婢，没有人会看到她的苦难，没有人会心疼她的遭遇……
    等待她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折磨，直到她生命的尽头。
    就在某次外出历练，姬沉鱼被人捆绑丢入了虚空怪巢，还说什么她能替自家小姐做活饵，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看着密密麻麻朝她爬过来的扭曲诡异的虚空怪，哪怕已经习惯了一切剥夺的姬沉鱼还是忍不住恐惧。
    这个时候姬沉鱼才知道，原来她一点都不想死。
    可是她被规训得像是一条听话的狗，这么多年来，早就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身体被撕咬疼痛不断放大，仿佛亿万只蚂蚁在啃咬她的骨髓，那种漫长的折磨，让姬沉鱼灵魂都扭曲了。
    她就这么瞪着一双不断淌血的双眸，死死盯着那在巢穴之外笑得花枝乱颤的众人。
    恨意犹如野火肆意蔓延，连她的理智也要一同烧毁！
    可再愤怒又如何呢？
    弱者的愤怒，卑微者的愤怒，蝼蚁的愤怒……在高高在上的神明眼里，只是滑稽的笑话罢了。
    她的一生，也是个可悲的笑话。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一位握剑的少女从反向的虚空怪虫巢中杀了出来。
    她浑身染满了虚空怪的腐血，几乎看不清容貌，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显然认出了自己，率先道：“你怎么也在这？你和我一样是来苦修的吗？”
    姬沉鱼还未回答，姬无双就一剑劈开她身上爬着的怪物们，然后抓起姬沉鱼的衣襟，骂骂咧咧道：“你说你，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何必跳入虚空怪巢苦修呢？差点把自己的小命都搭进去，多亏了你遇到本小姐，哼哼，本小姐今日心善，就大发慈悲救你一次吧。”
    姬沉鱼就这么在浑浑噩噩之间，被姬无双救出了虚空怪的巢穴。
    但因为姬无双的剑气太过杀伐罡猛，让虚空怪们死伤无数，也彻底激怒了躲藏在暗中的吞月级虚空怪。
    它终于蛰伏不住冲了出来，瞬间改变了所有战局，姬沉鱼的主人死了，那些嘲笑姬沉鱼是废物的姬家子弟也死了。
    但吞月级虚空怪不知道的是，姬家的人一直在等它。
    所以无论是姬沉鱼还是姬沉鱼的主人，亦或是其他的姬家血脉都是让引它出来的诱饵罢了。
    姬沉鱼默默看着一切，心中的秩序和信念有一次坍塌。
    因为那怕是几家真正的血脉，在利益面前也会被舍弃。
    那试问……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
    姬沉鱼仿佛陷入了一种困顿之中，直到一个大逼斗扇在了她的后脑勺上，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她捂着脑袋难以置信回头，却见姬无双一脸无辜地道：“哦，我不是要打你，只是看你半天没回神，怕你被虚空怪的气息腐蚀了神魂，这才帮你招魂的，不用谢。”
    姬沉鱼：“……”
    姬沉鱼能说什么，只能恭敬道谢，姬无双想起什么又道：“这里很危险，你现在实力还不高，想努力修炼不如打好基础再说。”
    姬沉鱼沉默地垂下头，她并未挣扎太久便果断跪在了姬无双的脚边：“小……小姐，求您收下我。”
    姬沉鱼甚至自己的“主人”死了，那么等待她的将是下一个主人，下下一个主人。
    她不想过这样的人生！
    不想！
    姬无双眨眨眼道：“我收你干什么？”
    “我愿意伺候小姐。”
    “打住！”姬无双抬手阻止了姬沉鱼的话，“我已经有了心腹，不需要别人。”Ｗww.ＸＳＺＷω8.ΝΕt
    姬沉鱼知道姬无双的“心腹”是谁，是一名叫做姬辛的婢女。
    同样是为奴为婢，可姬辛却幸运多了，因为她的主人是姬无双。
    即使姬无双没有灵力，在姬家并不受宠，可她到底是嫡小姐，还为人护短，若她能跟着姬无双，是不是也能改变未来？
    姬沉鱼还想求上一二，姬无双却果断道：“我有姬辛一个就够了，所以用不上你，而且你根本不是想跟着我，你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出路？喏，这个给你。”
    姬无双随手将一个空间戒指丢给了姬沉鱼，笑道：“看在你如此努力修炼的份上，这个是我从虚空怪肚子里找到的，我没有灵力打不开，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若是不甘，若是不忿，就靠自己重新站起来，用自己的手掌握一切。等你有能力主宰自己的人生了，再决定跟不跟随我吧。”
    这是姬无双上一世对姬沉鱼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毫无疑问姬沉鱼是幸运的，因为姬无双给她竟是某个大能的法宝，里面还有非常适合她的极品功法。
    在那之后，姬沉鱼一路修炼，进步神速。
    可她再神速，也是种追不上姬无双的速度。
    姬无双明明是凡人之资，却能一路扶摇直上，一手剑法分天裂地，叫众生胆寒。
    姬沉鱼不断打听姬无双的修为，逼迫自己努力、努力再努力。
    因为只有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她才有资格到姬无双的身边对她说：未曾辜负尊驾信任。
    只是她们之间的沟壑太深太深。
    她的天赋，是她穷其一生也不能望其项背的存在……
    逐渐的，她决定必出杂念潜心修炼。
    故而她渐渐不再打听姬无双的消息，专心致志修炼。
    待她闭关千年出关，实力飞涨，以为自己终于有了站在姬无双面前的底气时才知道，姬无双在千年之前就已经陨落了……
    她寂灭于归墟之战。
    尸骨无存。
    那一刻，姬沉鱼无比痛恨怨念自己。
    如果自己天赋好一些、再努力一些能跟上她的步伐，是不是就能陪她一起去归墟之战？是不是就能护住姬无双？
    那种愧疚让她煎熬又痛苦……
    她只知道，不灭剑尊生前用尽一切去守护姬家、守护天赐城，所以在那之后，姬沉鱼也担起了姬无双的责任，她一路搏杀，从普普通通的姬家子弟一路成为半圣之尊，就是为了替姬无双守护故乡。
    她以为，这会是她终身的选择，她会为此倾尽一切，直至自己生命的尽头。
    可命运和历史就是如此巧合。
    当年的她在虚空怪巢穴被姬无双所救，现在的她在同族的围攻下再次被姬无双所救……
    兜兜转转，她始终不曾完成自己和她的约定，主宰自己的人生。
    阁下她……会对她失望吗？
    而且阁下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因为你们瓜分了她的血肉，你们将她吞噬殆尽”，难道说……当年阁下的阵亡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