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为谁风露立中宵

    七夕节，上弦月刚出，但到了下半夜，也已经落下了，幽远夜幕只有寥寥几颗星星，并不明亮。

    李婉仪穿着睡衣悄悄打开宿舍门，来到走廊上，然后猫着腰，小心的从护栏上探出脑袋，往下面看。

    楼下有路灯，昏黄暗澹，她在三楼，并不算高，视力也很好，悄悄探出头，一眼扫过去，去只见楼前空地冷清空旷，不见一个人影。

    她于是又把脑袋探出更多，这才看到靠近楼栋的位置，一个身影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正捧着手机在打字。

    “嗡嗡”

    于此同时，手机轻轻震动，有新的消息。

    李婉仪被吓一跳，暗暗庆幸关了声音，然后背靠着护栏蹲了下来，打开消息。

    “我把我们俩从认识之后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包括那个梦里的，我可以确定，我没有你说的自认为有钱的优越感，更没有丝毫对你和妙妙的轻视。我喜欢你，但并不是因为那个梦，也谈不上一见钟情。我没办法否认，在你到我家租房之前我就已经对你有好感了，只是站在现在的角度往回看，那样的好感很纯粹，却也太单薄了，这与你无关，是我本人的幼稚和天真。”

    “同居之后，我们应该才算刚刚开始接触，那个梦起初只让我感到刺激、羞耻和幸福，等我发现梦里的事情在现实里也会上演之后，才慢慢变成了不再那么遥不可及的期待和目标，我想要把它变成现实，想要成为我面前这个美丽、自信、坚强的学姐的丈夫，成为可以照顾她、宠爱她，也被她照顾，被她爱着的那个幸运幸福的男人。”

    “如果不是那个梦，我大概不会有这样异想天开，同时也恬不知耻的想法，然而，那样大概也不会有现在的我……有些事情我还没有能够想清楚，但不管怎样，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我认错，但已经没办法改正了。”

    “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妙妙，这很自私，很无耻，我知道你们要经历怎样的心理过程，也知道你们要面临什么，我都知道……可我还是舍不得，只能用一生去弥补吧，如果我有这个机会。我会为此努力。”

    “我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在那个梦里，我看到了很多事情，个人的，家庭的，甚至是国家的，世界的……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在异想天开，自我感动，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改变不了大局，我只能先顾好自己。我一开始，定下的是这样自私的目标。”

    “是你的改变带给了我更多的信心，让我有了想要做更多的念头，并且坚定下来。我曾经试图改变你的命运，但我失败了，可是你成功了。婉婉，你不知道当我得知你考了县第一的时候，有多激动和感动，你让我知道这些是可以改变的，我也并非只是一个人，因为但凡有任何一点可以借用的力量，哪怕渺小如蚍蜉，也会拼命去撼动命运巨橼，并且，会有成功的可能。”

    “我成立古诗词，想要尽可能的早一些做准备，这个公司不是为了我个人以及我们以后生活做准备的，它是一颗种子，可能会发芽，但在生长的过程中，肯定会有一只巨大的脚踩下来，把它踩死，我不知道能不能扛住，我没有信心。只是，我想试一试。”

    “当然，我不是圣人，也没想要去做圣人，在一定范围内，还是想要尽可能的过上更好的生活，青云就是这方面的准备，此外，我还准备再开一个公司，用来投资赚钱，可以保证我们这个小家的生活，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给那颗种子一点支持。”

    “人生真的很短暂，生命也很脆弱，我不想留着遗憾生活，我不在乎千夫所指，我只想幸福，想让你开心幸福，也想让妙妙开心幸福……我是黎妙语的苇庆凡，也是李婉仪的苇庆凡，你们的青春是我，你们的初恋是我，你们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里都有我，我不想缺席，也不能缺席。”

    “其实这些话不该明目张胆说出来的，应该偷偷的去做，等生米都煮成熟饭……不是指我们已经煮熟的这个，是说悄悄这样做，等木已成舟了，已经用孩子，用家庭，把你们都绑住了，没有别的选择了，再让这个事实浮出水面去讨论。”

    “我已经很无耻了，不想再做这样的事情，我相信爱情……我不是想为自己解释什么，只是想到了，就说了，可能也有解释我没那么无耻的想法吧，当婊子还立牌坊……反正是自己媳妇，也不怕被笑话。”

    “……”

    苇庆凡蹲在楼下，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因为深夜更感性，陷入到了自己的情绪里面，絮絮叨叨的一条条消息发过去。

    反正楼上的灯光熄灭已经很久了，而且现在手机QQ都是会退掉的，不会即时提示消息，也就不必担心会吵到李婉仪。

    这里面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心里话，虽然重生一趟，但他前世也就是个普通人，对于前路，未尝没有迷茫和恐惧。

    并且，想要打动李婉仪，要靠的也只有真诚和深情，而想要让一个人这么觉得，那么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真的很真诚和深情。

    “不管怎么样，我会努力向前走的，你会嫁给我，我们会有一个儿子，或许还会再有一个女儿，我们俩会一起养育他们，看着他们长大，也看着我们的国家越来越富强，看着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我们身边的人生活也都会越来越好……”

    “城市建设越来越好，会有让叔叔也可以一个人出门熘达逛街的那一天；人们越来越长寿，我爸妈，你爸妈，都可以看到他们的孙子孙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或许还能看到四代、五代同堂的那一天……”

    “我不会让妙妙独身一人，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承受生活的重压，不想要等到青春都快要逝去才真正认识你，我要拥有全部的李婉仪……初长成的你，风华正茂的你，成熟美丽的你，还有白发苍苍的你，都是我的……”

    “我相信，等我们都发苍苍、齿摇摇、步履蹒跚的时候，回望一生，我现在的无耻和自私，会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我不会后悔。”

    “为了其他的东西，而失去你们之中任何一个，才会是我懊悔一生的遗憾。”

    《镇妖博物馆》

    “我会继续努力的……不论多久，我都可以等，总之我决不放弃，你也别想跑。”

    ……

    三楼走廊，李婉仪背靠着护栏，看着手机屏幕上一段段文字，有的荒唐，有的幼稚，有的深情，有的可笑……

    她痴痴看着，有时候一段文字要看很久，反复看好几遍，有时候又咬着牙，看起来很生气，一会儿流泪，一会儿又破涕为笑。

    夜幕之上，星光暗澹，黑暗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天际开始有隐隐的亮光。

    苇庆凡将几年心事一夜倾吐出来，虽然腰背肩颈都酸疼难受，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驱散疲惫的睡意以及围绕着自己叮咬的蚊虫。

    他在楼下跑圈活动，扭扭脖子扭扭屁股，李婉仪在楼上反复看完最后一段消息，等了等，没有再等到新的消息，于是也起身，靠着宿舍那边，远离护栏的位置，悄悄活动了一下身体。

    然后，她又半蹲下来，悄悄扒着护栏往楼下看了看，正见苇庆凡正伸着手臂在扭屁股，姿态滑稽古怪，轻轻咬着嘴唇，不由得溢出一些笑意。

    这笑意并未扩散开，她就看到楼下扭屁股的苇庆凡忽然抬起头，往这里看过来，于是迅速低下头，然后转过身靠着护栏，下意识的捂住胸口。

    她默默盘算了一下，觉得苇庆凡应该看不到自己，毕竟现在天还没亮呢……

    “嗡”

    手机又震了震，她低头看消息：“我大概眼花了，刚刚抬头，居然看到你趴在宿舍门口的护栏上对我笑，大半夜的，差点把我给吓死……”

    李婉仪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忙又捂住嘴巴。

    她定了定神，把自己从刚刚苇庆凡一连串“表白”带来的情绪里面抽离出来，然后背靠着护栏，又蹲在那儿发了会呆。

    期间手机又“嗡嗡”震动了几次，但她并没有再去看消息，依旧蹲在那儿。

    此时夜已过半，她神情也显得有些疲惫，但朦胧的黑暗里，脸上表情无喜无怒，怔怔出神，反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美感。

    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过神来，看看时间，已经过凌晨四点了，再扒着护栏偷偷往楼下瞧，苇庆凡也已经重新蹲了下来，从上面看去，像只癞蛤蟆一般。

    她扒着护栏怔怔看了一会儿，然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她站在护栏前，低头看着苇庆凡，他也站了起来，伸伸胳膊抬抬腿，在那继续活动身体，兵驱散蚊蝇。

    李婉仪抿着嘴角笑了一下，转身走向楼梯方向，并在楼梯前转身，到水龙头前洗了把脸，又走了回来。

    到宿舍门口，她探头看了一眼，苇庆凡仍然在活动身体。

    她怔怔看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宿舍，关了门，将手机放在了桌上，然后爬到上面床铺，将靠在护栏上可能弄脏了的睡衣脱掉，穿着内衣躺下，盖上被子，开始睡觉。

    这一次，她很快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空调仍然在呼呼呼的吹着冷气，窗外面阳光正烈。

    李婉仪抬了抬头，看看仍然空荡荡的宿舍，随后抬起手腕，看向腕上戴着的精致手表。

    这是去年生日时苇庆凡送的，回到学校才从室友口中得知是一个叫卡地亚的牌子手表，很贵很贵，要好几万，她为此埋怨了苇庆凡好长一段时间，平日里对这块手表更加小心珍惜，生怕一不小心磕了碰了，要损失好多钱。

    她脑海中先闪过这些，然后看到时间，妩媚眸子睁大，生怕自己看错一般，重新看了两遍。

    两点十分！

    她坐了起来，再看看窗外炽烈的阳光，怎么也不可能是凌晨两点，而自己睡的时候就已经四点多了……

    也就是说，自己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