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地狱第五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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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地狱第五品</br> 常侍听着元白这话不对,这样说下去,只怕阖宫上下都听见了!</br> 他抓紧拂尘,想要进去阻止,却被韦不琛一把掐住了喉咙:“圣人令你我出来,你若擅闯,本使便杀了你!”</br> 常侍只觉得身子一麻,就这样倒在了角落之中。</br> 众人不知殿中变故,仍旧规规矩矩跪在外面,仔仔细细听着。</br> 元白继续道:“生死轮回皆有常,圣人是天子,自然希望来世还做天子.此时此刻,圣人要做的,是忏悔今生罪孽,自有机会再入轮回。”</br> 说着,屋内的灯一灭。跪在殿外的人吓了一跳,不由地都想要站起来冲进去。</br> 宗顺帝的声音突然响起:“不要进来,朕要与元白单独说话。”</br> 众人只得跪在地上,抬头一看,屋内的蜡烛仍旧亮着,只是昏暗了许多,却也恰好将宗顺帝与元白的身影投射到窗纸上。</br> “左丘淳——”元白直呼其名,“你可有罪?”</br> 宗顺帝动了动嘴唇:“我有。”</br> “今日佛祖在前,你好好忏悔,洗清你此生的罪孽吧.”</br> 宗顺帝梦呓一般,缓缓开口:</br> “三十八年前的龙抬头,太后与一个宁姓的面首发生苟且之事,被我撞见。太后留他在宫中,并怀了孽种,就是清平县主。”</br> 窗外众臣心道不好,这是宫闱秘事,如此宣之于众,只怕要大乱!</br> 臣子们纷纷起身挤进清静殿,要冲进内殿,宗顺帝却呵斥道:“朕说过,不许进来!韦不琛——”</br> 韦不琛垂首道:“微臣在!”</br> “擅闯清静殿者,杀无赦!”</br> “微臣遵旨!”</br> 宗顺帝继续扬声说道:“你们跪在外面,朕说完了,自会传召!”</br> 看样子,圣人不知他与元白的对话,外面也能听得如此清楚,这下实在是要命了!</br> 众人进不得,走不得,只能跪在此处听这等杀头的秘事!</br> 元白说道:“阿弥陀佛,左丘淳,这并非你的罪孽。”</br> 宗顺帝继续说着:“我多次要杀宁姓面首,却被太后阻拦,最终,太后将他送给固安作陪嫁,又怕他与固安发生苟且,便在临行前,将其阉割,做了内官。”</br> “我因恨极太后和清平,安排人在姚记点心铺给县主府一家下药,此药名为‘绝尘片’,吃上几年,浑身骨缝疼痛非常人所能忍,医者却查不出半分毒性。”</br> “去岁太后几次相逼,我以军功为诱饵,引太后宫中的肉痰盂内官周挺,替我下毒,终于在龙抬头这一日,收了太后的命!”</br> “我甚是畅快!”说到这里,宗顺帝开怀大笑,“太后一死,我原本准备用燕王扈少毅贩卖底耶散的罪孽,一并收了孽种清平的命,偏偏扈少毅跑了,我只能亲自放火烧了那县主府。”</br> 窗外众人纷纷倒抽了一口气,但又觉得此事毕竟太后错在先,县主这身份,死了也就死了。</br> 岂料,宗顺帝继续说着:“为了斩草除根,我将太后宫中所有宫人的家人全处死,连四岁的孩童,也没有放过。”</br> 元白长长地说了一声:“阿弥陀佛——此罪实在深重,左丘淳,你如何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br> “这算得了什么?”宗顺帝笑道,“为君者,杀伐决断决不能有半分迟疑!阴谋,阳谋,杀人,放火,都是常事。”</br> “阿弥陀佛,如此说来,柳河边的那些名单都是真的?”</br> 宗顺帝笑道:“是真的!第一份名单是偃建寺血案。”</br> 站在门外的韦不琛,手掌渐渐握紧,等了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刻!</br> 元白大师沉声答道:“当真是你所杀?”</br> “不,是我下令,让弘方杀的。”</br> 宗顺帝说到此事,竟面露狰狞,窗纸上的投影渐渐张狂起来,像是一个地狱里的恶鬼一般,嘴唇一张一合,说着令人胆寒的话——</br> “都是些不听话的老臣,我要做什么,他们都反对!不听话,就该杀!我杀光他们的妻妾子孙,总能教会他们如何做一个合格的臣子!”</br> “弘方本来也很听话,偏偏背着我留了一个祸害!还让那祸害长大了!”</br> “可是元阳公主的驸马?”</br> “对!”宗顺帝狠戾地道,“正是他!他改头换面,更名易姓,处心积虑靠近元阳,就是想要杀我报仇,我如何能留?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br> “不仅如此,十八年前的司织局有人传扬此事,亦被我所杀!”</br> “还有吗?”元白问道。</br> “有!太多了!我这一生杀人无数!有杀成的,有没杀成的!”</br> “左丘淳,佛祖面前,不得妄语。”</br> 宗顺帝哈哈大笑:“我没有胡说!昔日刑部侍郎韦清阳——”</br> 韦不琛站在门口,双眸赤红怒目瞪着眼前的这一扇门,双手狠狠地紧握成拳,恨不能立刻冲进去将那人碎尸万段!</br> “还有户部主事王成喜,兵部主事洪国来,张嫔,华美人.”宗顺帝一个一个地数着,像是在数着自己此生的杰作一般。</br> 元白声音沉痛而哀伤:“左丘淳,这几百条人命,与你有何等冤仇?”</br> “不听话的人,都该死!尤其是韦清阳,我三番两次警告,他还是要查!眼里没有圣命,只有命案!难道不该死吗?不该杀吗?”</br> 话音一落,韦不琛再也忍不住,抬手就要破门而入,却被人拦下来。</br> 一只有力的手钳制住他的手臂,按住了他手中就要出鞘的刀。</br> 转头一看,是陆铮。</br> 韦不琛双眼猩红,目眦欲裂:“放开!”</br> 陆铮却低声警告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让他把话说完。”</br> 屋内的烛火渐渐明亮起来,元白站得笔直,双手合十于胸前。</br> 都说人死之前,会回顾自己的一生。宗顺帝缓缓睁开眼,像是做了一场梦,梦见了所有被自己杀掉的人。</br> “阿弥陀佛,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圣人能忏悔自身罪孽,将来必登极乐。”</br> 宗顺帝似乎意识到刚才自己神志丢失时,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抬起手狠狠地,想要说什么,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反倒是元白身边的小沙弥的嘴替他发出了本该属于他的嗓音:</br> “元白,你错了,朕不是忏悔,是后悔!”</br> 元白问:“圣人后悔什么?”</br> 宗顺帝动弹不得,手指猛烈地颤着,双眸死死瞪着那个小沙弥,小沙弥学着他的声音继续说道:“朕后悔没有将弘方早点杀了!后悔没有将那些人碎尸万段!”</br> “罢了——”</br> 元白从手上取下那串佛珠,佛珠泛着蜡黄的光,每一颗珠子上,都隐隐约约刻着字。</br> “此串佛珠,乃是弘方日夜供养,一百零八颗珠子,一百零四颗取偃建寺血案死者头骨,两颗乃是弘方脚趾骨,剩下两颗,乃是老衲的脚趾骨。”</br> “昔日弘方求救于奉国寺门下,是老衲一时心软收留了他,方才让如此多冤魂游荡于人间。”</br> 元白将佛珠送至宗顺帝面前:“佛珠在手,且让老衲为圣人诵经吧。”</br> “今日,为圣人诵《地藏本誓力经》之,地狱名号品第五,”元白闭上眼睛,将那用人骨制成的佛珠,一颗一颗扳动。</br> 他一字一句地念着:“我今承佛威神,及大士之力,略说地狱名号,及罪报恶报之事。”</br> “阎浮提东方有山,号曰铁围,其山黑邃,无日月光。有大地狱,号极无间,又有地狱,名大阿鼻”</br> “.如是等地狱。其中,各各复有诸小地狱。或一或二。或三或四。乃至百千。其中名号。各各不同。”</br> 宗顺帝浑身无力,却又觉得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痛,只觉得这清静殿已化作佛经之中的那万千地狱。</br> 他似是抱着炮烙火柱,炙烤着身体;又似是被刀斧剑钺斫裂了头颅,还似是滚过刀山火海坠入深渊冰川。</br> 最后无数的魑魅魍魉爬了过来,抓住他,拖入一个无尽无际的锤臼之中,巨大的烧得赤红的铁丸,从天而降,朝他直直地锤下来——</br> 最后一段,参考的是《地藏菩萨本愿经地狱名号品第五》。</br> 希望没有吓到读者们。</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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