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人事有代谢（求月票！）

    第490章人事有代谢（求月票！）</br>　　于尚书本来以为，林泰来会拿着朝鲜国的表咨文又会弄出些幺蛾子。</br>　　但是没想到，第二天林泰来就老老实实的按照程序，将回文草稿呈报了上来。</br>　　这些回文就是对“国书”的回复，都要提前拟定好。然后等到觐见礼时，由皇帝当场发给使节。</br>　　当然以现在皇帝不出宫这情况，使节想见皇帝多半是没戏，但前面该走的程序、该做的准备还是不能少。</br>　　看了看林泰来呈上来的回文草稿，于尚书略略皱眉道：“语气是不是有些太过于严厉了？”</br>　　林泰来反问道：“哪里严厉了？”</br>　　于尚书指着草稿里的段落，质疑说：“为了朝鲜国和倭国通使互访之事，就严厉训斥向来恭顺的朝鲜国王，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无事生非？”</br>　　于尚书这个质疑倒不是针对林泰来，确实是公事公办，不认为应该如此严厉。</br>　　于尚书主要是出于两点考虑，第一，太祖高皇帝将朝鲜列为不征之国，只要维持表面藩属关系就行。</br>　　朝鲜国向来比较恭顺，大明对朝鲜国事务也很少直接干涉，连谁来当国王都不怎么管，更别说与他国的通使互访了。</br>　　这心态就像一个人看蚂蚁，会在意由哪只蚂蚁来当蚁后？</br>　　第二，当年倭寇也不是倭国“朝廷”派的，况且现在倭寇之乱已经平息。</br>　　为了与倭国通使互访就斥责朝鲜国王，属实有点没事找事，显得大明朝廷小鸡肚肠，缺乏胸襟气度。</br>　　不只是于尚书，换成朝中任何一个大臣，想法大概都和于尚书差不多。</br>　　虽然遭到了上司的否定，但林泰来还是淡定的说：“草稿就是这样，下官不会更改。”</br>　　于尚书顺势说：“那就让仪制司草拟，其实本就该由仪制司执笔。”</br>　　“好！”林泰来扭头就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br>　　这又让于尚书产生了巨大的疑惑，林泰来应该是死缠烂打、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怎么今天如此干脆利落的就认了？</br>　　不对劲，今天的林泰来很不对劲，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br>　　常言道，未知的才是最让人恐惧的，于尚书陷入了疑神疑鬼中不能自拔。</br>　　又过一天，四阁老王家屏突然从内阁打发了一位中书舍人来礼部，向于尚书传话。</br>　　“林泰来上疏喷大宗伯你了！”那中书舍人说：“他弹劾大宗伯你和仪制司目光短浅，不通夷务！”</br>　　于尚书神色反而轻松了下来，“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br>　　来传话的中书舍人：“.”</br>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你放心个什么？怎么感觉这礼部尚书也精神不正常了？</br>　　本来于尚书一直担心林泰来施展什么阴谋诡计，如果只是弹劾，那就不叫事了。</br>　　“他为什么这样弹劾本部？这总需要一個理由吧？”心态已经松弛下来的于尚书好奇的问道：“难道只因为本部不同意在国书里严厉训斥朝鲜国王？”</br>　　那中书舍人答道：“林泰来奏疏里说，倭国主动提出与朝鲜国通使，乃是为了窥探朝鲜国虚实，假道朝鲜国入寇我大明。</br>　　偏生朝鲜国不明阴谋，只因畏惧倭国兵强，竟然迎合回访，理该训斥！</br>　　不出数年，朝鲜国必将招致灾厄，受倭国之害！而今日训斥朝鲜国，正是为了使其警醒！</br>　　可叹朝中有关大臣盲目自闭，不通夷务，连倭国对中国之狼子野心都看不出来，又对诸国运势毫无筹谋之意，真乃尸位素餐也。”</br>　　这些话听在于尚书耳中，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br>　　真是扯淡，为了达成个人揽权的目的，什么不负责任的话都敢乱编，朝廷不会把这种奏疏太当真的。</br>　　晚上申首辅回了家后，就打发了好大儿申用懋前往林府，询问这弹劾于尚书和仪制司的奏疏究竟是什么意思。</br>　　就连申首辅这样揣摩政治的高手，也看不懂这封奏疏到底隐含着什么意图，想表达什么样的中心思想。</br>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林泰来对申用懋回答说：“就是如实的表达了我的看法，以及对尚书和仪制司批评，我大明不是讲究言路畅通吗？连这也不允许了么？”</br>　　申用懋狐疑的追问说：“就这？不是想在临走前，整掉于尚书和仪制司？”</br>　　林泰来再三保证说：“的确就是政见不同而已，别无他想，没有整人的意思！”</br>　　如果真有什么用意，那也是为了将来而布局谋划。</br>　　等三年后倭国入侵朝鲜时，再把今天自己这份奏疏翻出来，谁还敢跟自己抢话语权？</br>　　今天笑话自己胡编乱造的人，到那时都会被打脸！就是这个时间间隔有点长，按历史进程来看还有三年。</br>　　林泰来又对申用懋问道：“文坛老盟主王弇州公的长子王士骐今年与我同科，是不是正在你们兵部观政？你关照过他吗？”</br>　　申用懋答道：“是，囧伯就在兵部观政，应该能留下当主事。</br>　　同为苏州人，父辈又有交际，我当然会关照他。”</br>　　“囧伯？”林泰来有点迷惑。</br>　　申用懋解释说：“王士骐字囧伯。”</br>　　林泰来差点笑出声，这个字号如果放在几百年后，绝对有个性。</br>　　强行忍住笑意，林泰来继续对申用懋说：“既然你在兵部关照过他，那就烦请你多余做个中人，替我明天约见一下王囧伯。</br>　　就算明天没有时间，那么在我离京之前一定要约时间见个面。”</br>　　以他林泰来与王老盟主之间的恩怨情仇，如果想约见王士骐，多半是约不上的。</br>　　所以才会想着，委托申用懋当中间人，把王士骐约出来谈谈。</br>　　申用懋诧异的问道：“你们应当是老死不相往来，伱为什么又会想见他？”</br>　　不由得申大爷不诧异，林泰来离京前肯定时间紧张，还要专门抽时间约见基本没来往的王士骐，怎么看也是别有所图。</br>　　林泰来回答说：“王囧伯可是老盟主的长子，我找他当然是要谈谈文学，以及文坛的未来。”</br>　　申用懋叹了口气，劝道：“你与王老盟主有恩怨，没必要连儿子也追杀。</br>　　罪不及子啊，同为苏州一脉，你还是放过囧伯吧！”</br>　　林泰来只得再次做保证，“你放心！我对王囧伯绝对没有恶意。”</br>　　等第二天到了兵部，申用懋找到王士骐，说了林泰来约见的事情。</br>　　王士骐对此抗拒，答道：“我与林九元无话可说。”</br>　　申用懋便也劝道：“一般新科进士观政时间是三个月到半年，如今你观政实习即将满三月，正是争取留任的关键时期。</br>　　林泰来虽然不一定能成事，但绝对有能力坏你的事，故而我劝你还是应下约见，不要为了面子上的问题惹他。”</br>　　王士骐：“.”</br>　　你这几句威胁到底是林泰来的原话，还是你自由发挥的？</br>　　反正结果是一样的，下班后王士骐就跟着申用懋走了。</br>　　林泰来很豪爽的在西城太白楼设宴，打着招呼说：</br>　　“囧噗哧囧伯啊，你可能已经听说了，我近期准备请假回江南探亲。</br>　　不知道你有没有家书，托我稍带给令尊？”</br>　　王士骐婉拒说：“家父这两年身体多病，还是不必打扰了。”</br>　　林泰来热情的说：“正因为令尊多病，所以才需要你这做儿子的多写信问候啊，正好让我捎回去！”</br>　　王士骐：“.”</br>　　自家老爹本来只是病情渐重，如果见到你林泰来后，被气得一命呜呼，谁能为此负责？</br>　　申用懋打圆场说：“九元老弟！你欲拜见弇州公，究竟有什么事？总不好是打上门去，欺凌老弱吧？”</br>　　林泰来答道：“距离上一次文坛大会已经有两年时间，也该再次召开了。</br>　　如果老盟主病重不便理事，我可以代劳的啊！”</br>　　申用懋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林泰来回江南除了启动水利工程，竟然还藏有这样的野心？</br>　　听说王老盟主身体状况已经很不乐观了，林九元不会想着连最后一点价值也要榨取出来吧？</br>　　什么代劳召开文坛大会，是想连文坛盟主一起代劳了吧？</br>　　王囧伯忍不住质问道：“你想利用我来威胁家父？”</br>　　“不，不要误会！”林泰来解释说：“令尊会理解的，为了你们王家的未来，也应该为你铺路了。”</br>　　王士骐冷哼道：“我不在意这些名利！”</br>　　林泰来今天很有耐心，继续解释：“但你身为嫡长子，也该为令尊考虑！</br>　　关于令尊病情，你肯定比我更清楚，其实已经到了盖那个什么论定的时候。</br>　　近些年来，文坛关于令尊的争议很大，生前都已经如此，等到身后只怕更是洪水滔天。</br>　　所以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摆平或者压制这些争议，给令尊一个正确的历史定论。”</br>　　王士骐怒道：“近些年来关于家父和复古派的争议，一大半还不是你林泰来炒起来的！”</br>　　林泰来回应说：“所以只有我林泰来才能为争议收尾，只有我林泰来的定论才会被认为客观公正权威！</br>　　只有我林泰来才能在下次武林.啊不，文坛大会上镇住场面！</br>　　你觉得令尊现存的那些死忠里，谁还能比我更强？松江府冯二？无锡邹迪光？远在陕西的李维桢？”</br>　　林泰来的话掷地有声，王士骐一时间无言以对。</br>　　反过来可以理解为，你爹那些死忠都是弱鸡。如果我林泰来出手，你爹那些死忠根本护不住你爹的身后名。</br>　　旁听的申用懋想起了史书上的一句名言：文坛盟主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br>　　林泰来又凑近了王士骐，低声说：“你想不想知道，你没有被选上庶吉士的真正内幕？”</br>　　宛如来自深渊的恶魔低语，王士骐屈服了，答应写信给父亲，让林泰来捎带回去。</br>　　林泰来得偿所愿，如果没有蝴蝶效应，王老盟主应该是明年去世。</br>　　榨取剩余价值的时间真不多了，就为这个也该回一次江南。</br>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这就叫传承。</br>　　作为一个合格的官僚，就算要请假，也应该把手头工作都完结了。</br>　　所以大明翰林院修撰兼主客司郎中林泰来要先把朝鲜国使节的事情安排完，才能离京南下。</br>　　现在前面事务都办完了，到了使节觐见皇帝这一步，于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br>　　大明皇帝如果不想特意专门接见藩国使节，都是选个朝会日，顺带着把使节接见了。</br>　　但问题是，现在万历皇帝根本不上朝，怎么完成使节觐见皇帝的仪式？</br>　　商量来商量去，林主客只能选了个黄道吉日，把朝鲜国使团正使、副使、书状官领到皇极门外。</br>　　然后让使节面北对着皇极门，行觐见大礼。</br>　　同时礼部于尚书在旁边赞礼，把“国书”交付与朝鲜国使节。</br>　　然后有太监从东角门出来传旨：“赏酒饭吃。”</br>　　皇帝懒得出宫，觐见仪式也只能这样变通了。</br>　　随即林主客又领着朝鲜国使团前往东华门外的光禄寺，在这里吃御赐席面。</br>　　正值今年新瓜成熟的时节，豪爽的林主客便嘱咐光禄寺官员，多上几个西瓜。</br>　　这时代的西瓜没有经过科学培育，品种不怎么样，也不怎么甜。</br>　　林泰来不爱吃，但朝鲜国使团却吃得很高兴，尹正使一人吃了两个。</br>　　宴席结束，就意味着国礼基本完事。</br>　　至于剩下的时间，大都是使团在会同馆开市做买卖的事情了，这只需要一个主事盯着就行了。</br>　　将使团从光禄寺送回会同馆时，林泰来告诫尹正使说：“虽然我大明朝廷宽宏，不愿以小事在国书责备藩属。</br>　　但是你回国后，应当向王上禀报，你们朝鲜国对于通倭之事隐瞒不奏，让我们大明官员在私下里很不满！”</br>　　尹正使答道：“一定禀奏，若敝国王上有意解释，会专门再派使节往大明进行说明。”</br>　　林泰来：“.”</br>　　就为这点事，还来？</br>　　处理完了接待朝鲜国使团的事务，林泰来手头就没有工作了。</br>　　又见行李也收拾的差不多，林泰来便通告了一声在京亲友，准备南下。</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