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谁敢为佛

    一剑出鞘，漫天都是剑鸣的声音。

    这一声剑鸣，盖过了之前那一声铜铃的声音。

    大殿前佛光渐盛，无数天地气息往老和尚扑来，在凤凰谷的上空，形成一道佛门法阵，要将广场上的少年笼罩在其中。

    以无上的佛威镇压人间之魔。

    李修元手中的轮回剑，仿佛有所感应，发出一阵清鸣。

    李修元却没有急着斩出一剑，而是用拈花之手，自天空招来一片雪花白。

    冷冷喝道：“我之前说过，你的盂兰铃毁灭之时，你会不会以身殉道，看来，你还没有学会佛法的向死而生之道。”

    老和尚看着手中的佛铃，声音微沉：“我可以先斩你的人头！”

    “你想多了。”

    李修元的手指在虚空捏花，画出一丝丝肉眼看不见的线条。

    当这些线条每多上一丝，大殿上的佛威便弱上一分。

    渐渐地，一朵巨大的雪莲在广场上，在李修元的身前出现的一瞬间。

    “嗡！”的一声中。

    大殿前的万道佛光骤然消失，伴着一声清鸣，慈悲、威严、纯洁的佛光，在这一刻离开了金光寺住持大师的身边。

    如同这一方世界，弃他而去。

    于是有一道幻觉出现在老和尚的眼里，那些污秽丑陋的魔鬼，无法形容的妩媚女子，那些来自九幽之下的恶魔。

    在诱惑他，引导他，往深渊而去。

    老和尚的神海如被剑斩，被一双大手撕扯，一时痛苦万分。

    更是觉得手中的佛剑这一瞬间重若大山，几乎要从他手中跌落尘埃......

    他没想到自己的佛光没有将广场上的妖孽镇压，反倒受了他的影响。

    老和尚怔怔看着手中佛剑，看着广场上那一朵缓缓旋转的巨大雪莲。

    那一朵由万朵雪花所化的雪莲，显得惊惧，还有几分惘然。

    广场四周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着大殿前的老和尚，就像看着自己一样，眼里是震惊、恐惧，还有惘然。

    无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胸口并没有生出一朵黑色的莲花，于是他笑了。

    看着大殿前的老和尚吼道：“别中了他的妖法！”

    李修元一手拈花，静静地说道：“一花一世界......”

    于是有一片，二片雪花往大殿前的老和尚飞去，无数个世界刹那附在老和尚的佛剑之上。

    “当！”

    重若大山的佛法终于重重地落下，老和尚一手拄剑，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所有人都在看大殿上的老和尚，看着他手中的佛剑，脸上的神情极度震惊。

    就像看到鬼一样。

    就在这一瞬间，老和尚手中的佛剑，再也看不到一丝的金光......

    手握金剑，老和尚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

    神情复杂地望向广场上的雪莲，和少年说道：“我佛慈悲，岂容妖魔横行于世。”

    李修元眼中无佛，静静说道：“如此，当你手中的佛剑化为尘埃，你要不要以身殉道？”

    ......

    不等老和尚发出一声怒吼。

    “咔嚓！”一声响起。

    就像是一方世界在刹那碎裂一样，就像是之前的盂兰铃在手中化为尘埃一般。

    老和尚手中的佛剑，出现了一个被锈蚀的小洞。

    就像刹那被，被世间最最柔弱无力的雪花锈蚀一般，金光寺住持老和尚手中的佛法，出现了无数个小洞。

    一花一世界。

    当无数个世界出现在佛剑上，当无数个世界落下的刹那......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在宋天歌惊叫声中。

    在凌云不可思议，甚至想要出手往广场上轰出一拳之际。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老和尚手里的佛剑再次化为了风中尘埃。

    看着手中的佛剑只剩下剑柄，老和尚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所抛弃了，就像很多年前，他在金光寺里面佛......

    诸佛流下眼泪那般。

    当下的老和尚，再次流下两行滚滚的泪水。

    默然之间，他明白今日一切既是自己的选择，也是受他不得不受命于须弥山上的命令。

    在他心里，早就将须弥当成了心里的佛，可是，今日这一方世界却不再眷顾他，而是无情地将他抛弃。

    于是，他怒了。

    将一腔怒火，统统燃烧在广场上少年的身上。

    一张铁弓，数枝铁箭，出现在老和尚的手中。

    他不会笨到跟广场上的少年去拼力气，他有箭，一些染上佛息的箭。

    广场四周，看着老和尚拿出了弓箭，再次发出一阵惊呼。

    屋里的宋天玉，眉头轻皱，问道：“你的箭呢？”

    李修元摇摇头：“他还不值得我出箭。”

    宋天玉点了点头：“小红豆还没醒来，那和尚想要你的命。”

    “我命由我不由天！”

    李修元面对这一箭，神情宁静、坚毅，伫立于风雪中依然未动。

    身前的雪莲缓缓转动，凝聚了无穷无尽的天地气息，在漫天的风雪中若隐若现，如同在他身前筑起一道天堑。

    老和尚一声怒吼，射出了第一枝铁箭。

    铁箭如电，在高速摩擦中发出令人心悸的啸声，箭身在轻轻地颤抖，却一往无前，直取广场上如如不动的少年。

    拈花之手揽动漫天的风雪......

    这一枝迎风而来的铁箭，却在离李修元还有三尺之地停了下来。

    三尺之地，是我的世界。

    一片雪花落下，将这一枝穿云破雾的铁箭压得不堪之重，骤然跌落在风雪之中。

    没有等李修元还手，老和尚一连射出了三枝铁箭。

    李修元却口吐佛言：“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于是，刹那间漫天都响起了那一句：“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如在风雪中泛起一道涟漪，这一句佛言出现之后，一圈一圈向着四面八方弥漫而去。

    只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刹那间，三枝铁箭已经穿过那缓缓旋转的雪莲，射进了李修元身前三尺世界！

    “叮！叮！叮！”

    三声清脆的声在风雪中响起，跟着，便在众人的眼里，三枝夺命的铁箭刹那间倒飞而出。

    如露如电，往大殿前的老和尚飞去！

    如如不动的李修元，冷冷地喝道：“苦海无边，既然你不愿意回头，那么，让金光寺再找一个主持吧！”

    闻言，智光如磐石般的面容骤然变色。

    仓促之间再射出二枝铁箭，欲将风中倒飞而来的铁箭射落于风雪之中......

    果然，在一阵铿锵声中，风中倒飞而来的三枝铁箭被老和尚射落于风雪之中。

    两箭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

    就在这时，广场中的李修元挥了挥衣袖，将那一朵若有若无，隐于风雪之中的雪莲往大殿前推去......

    宋天歌心神大震，身化凤凰往后退出三丈。

    只是刹那之间，在身前立起一道凤凰火焰，化为一道高墙。

    凌云也不得不，往后退了二丈，挥手也是一道罡气立在面前，试图挡下那漫天而来的风雪。

    老尚没有退，一袭袈裟在风中飞舞。

    芒鞋与青石地面摩擦，手里的铁弓骤然往瓣挥出，如挥出一道佛剑一般。

    只不过，这是风雪不是箭！

    便是老和尚挥弓如剑，誓要降妖除魔，却刹那落空。

    呜呜，风雪如故漫天舞。

    只是，漫天飞舞的不再只是风雪，还是无数个世界，无数个凝聚了天地法则之力的世界。

    一念落，便是十界落。

    更不要说，这漫天的雪花所化的世界，所化的繁花，所化的剑刃！

    呜呜！

    漫天的雪花无视老和尚挥出的铁弓，瞬间将他裹成了一个雪人......

    然后漫天的雪花化剑，斩在他金玉一般的佛身，切下一片片的血肉，落下一滴滴的佛血。

    只是，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是，老尚的佛血不是鲜红，也不是金色，而是一抹刺眼的黑夜之色。

    广场四周的人们，看着这一幕画面，震惊得难以言喻。

    宋天歌静静看着眼前的老和尚，神情越渐凝重，眼神却无比复杂。

    屋里的宋天玉，看着梦里的小红豆，脸上有几分怜惜，有些遗憾，有些悲悯。

    她不知道梧桐公主和沐沐最后的结果，却庆幸小红豆当时不在那大殿之上。

    她很想杀死那大殿前的老和尚，一个是非不分，明明可以出手救下沐沐，却假装什么都看不见的老和尚。

    直到她看到老和尚身上淌下的竟然是如黑夜一般的污血，她才恍然大悟。

    果然，连这老和尚也入魔了。

    虽然她不知道这老和尚是心魔占据了灵智，还是早就如须弥山上的老魔一样。

    只不过，当下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因为，伫立于风雪中的李修元终于出手。

    这是李修元回到杏花谷之后，今日第一次在她面前真正出手。

    一座佛像，出现在众人眼前，耸立于大殿之上。

    被雪花包裹的老和尚身化佛像，法号智光，自然佛光惊人，便是风雪化剑斩在他的佛身，依然毫不畏惧。

    他要用自己无边的佛法，把对方斩来的风雪毫不留情地碾杀。

    他站在这里，便是佛。

    佛在此处，又怎么可能被一道风雪侵袭？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发现自己失去了佛法的护佑。

    不是他没有战斗的力量，而是他无法将伤残的肉身重新凝聚起来。

    风雪中的李修元看着大殿前的佛像无悲无喜，只是在嘴里静静地念诵：“我在这里，你怎敢言佛？怎么可能为佛？”

    宋天歌看着眼前的老和尚，禁不住尖叫起来。

    只可惜，无论是屋里的宋天玉，还是广场四周的长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来回应她。

    因为，眼前的一幕实在太恐怖了。

    别说凌云，连已经入魔的无花，也不敢冲过来，替老和尚拂去他身上的风雪。

    大众人眼中，伫立于大殿之上的那尊佛，在千万朵雪花的包裹之下......

    身上的血肉，就像是一片片的雪花悄然落下。

    黑色的血液往雪上的青石板上滴落，将地上的雪花染成了恐怖的黑色。

    一片片的血肉，化为雪花落在青石板上，然后轰的一声燃烧起来。

    隐隐约约之间，大殿上的佛不再是那佛，而是化为一具黑色的骷髅，一个发出呜呜吼叫的骷髅。

    天地间，有一道声音在风雪中骤然回响。

    “我若为魔，谁敢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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