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眼看他楼塌了

    王俨面沉似水，大步而入，连基本的客套都懒得奉上。</br>　　“尔等你在上门欺辱，真当我们太远王家，百年望族是好欺负的不成！今日，尔等若不能给老夫一个交代，老夫就素袍白冠，被发跣足，撞死在午朝门外——”</br>　　说到这里，王俨目光冰冷地从王子安等人脸上一一扫过，眼神中闪过一丝浓浓的讥讽。</br>　　“我就不信，这天下就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br>　　高挺和郭德嗣闻言，不由腿肚子发软。</br>　　别说让这狗东西撞死在午朝门外，就算是撞个头破血流，自己恐怕就得率先凉凉。</br>　　到时候，天下世家群起而攻，天下的舆论就能把他们生吞活剥，陛下都不得不站出来给他们一个交代。</br>　　孔颖达和陆德明脸色也很难看，心中很是尴尬。</br>　　当时被那些孩子的惨状冲昏了头脑，心中激愤，竟然忘了自己等人，这般率人包围王府，上门逼宫，对王家这种世家来讲，已经是一种莫大的羞辱。</br>　　秦叔宝、程咬金和牛进达，不由面面相觑。</br>　　他们虽然不怕事，但也知道，真要走到那一步，他们也挺麻烦。</br>　　毕竟，他们是武将的身份，抓捕犯人的事也不归他们管，严格来讲，有点越线了。</br>　　在这里给我玩色厉内荏，玉石俱焚的把戏来了啊？</br>　　王子安险些被这厮虚张声势的架势给气乐了，非常干脆地指了指大门。</br>　　“不是，你嚣张个屁啊？你想撞你就去啊，别说撞死在午朝门外，你就算是撞死在金銮殿上，我们都不拉你——去，你去啊，怎么不去——”</br>　　王俨被他堵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好悬给晕过去。</br>　　“你，你——”</br>　　嗓子眼又有些隐隐发甜。</br>　　“而且，我们给你什么交代啊，给得着吗？”</br>　　王子安神色冰冷。</br>　　“反而是你们王家，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必须给那些尸骨未寒的孩子一个交代！”</br>　　说到这里，王子安霍然起身，神色冷厉，眉宇间带着一丝飞扬跋扈的讥讽。</br>　　“交出王元！否则，小爷今天就拆算是你们的狗窝——王家主，你不妨猜猜看，我到底是敢还是不敢？又或者是你们外面那些土鸡瓦狗能不能拦住我？”</br>　　“你，你，你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br>　　王俨被王子安一番话给气得浑身哆嗦，但他还真不敢。</br>　　上次王子安可真的在他这里杀了人，那手拎着八九百斤的石狮子，摧枯拉朽的战力，和那不管不顾的愣头青形象，让他打心底有些发怵。</br>　　王子安眼神讥讽地盯着他。</br>　　“王法？你们现在想起王法来了？你们做哪些坏良心的恶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王法？你们昧着良心，发那些断子绝孙的卖命钱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王法？现在给我提王法，我呸——”</br>　　王子安一口唾沫吐到了他的脸上。</br>　　“你们王家，也配提这王法二字吗？恶心！”</br>　　一番痛骂，听得秦叔宝、程咬金和牛进达三人心中痛快，忍不住出声叫好。</br>　　“骂得好——老子最烦的就是这些说人话不办人事的人渣！”</br>　　程咬金忍不住也给他来了一口！</br>　　反正跟王家都撕破脸了，自然是得站自家女婿这边啊！</br>　　更何况，子安这个臭小子猴精猴精的，什么时候出过岔子啊，跟着莽就完事了——</br>　　王俨被两个人两口唾沫给喷的，整个人都懵了。</br>　　活了几十年了，就连皇帝见了都得礼让三分，何曾受过这等屈辱？</br>　　一时之间，忍不住又喷出一口老血。</br>　　“你们，你们——好，好的很，老夫与你们势不两立——”</br>　　王俨目眦尽裂。</br>　　“行了，你爱立不立——把人交出来——”</br>　　王子安懒得跟他废话。</br>　　王俨：……</br>　　他很想继续说几句硬气的话，但奈何这狗东西跟土匪似的，他不按套路出牌啊。</br>　　他不由偷偷地往后面瞥了一眼，早就看得心惊肉跳的王忠急急忙忙地从后面跳出来。</br>　　“启禀家主，大事不好，王元公子出事了——”</br>　　王子安等人豁然起身。</br>　　看着已经被放平在地面上的王元，王俨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br>　　高挺和郭德嗣也微微松了一口气。</br>　　太好了，人死了！</br>　　这件事，最好是到此为止，再扒拉下去，他担心自己的小心脏受不了。</br>　　秦叔宝、程咬金和牛进达等人心有不甘，孔颖达和陆德明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br>　　“死了？”</br>　　王子安上前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解恨，抬起腿，二话不说踹了几脚。</br>　　“你——一死百了，王子安，你欺人太甚！真要和我们王家鱼死网破——”</br>　　王俨气得浑身发抖，王家其他的下人，脸上也不由露出悲愤的神色。</br>　　“高明府，交给你了，带回去，明正典刑——”</br>　　王子安冲着高挺招了招手。</br>　　高挺：……</br>　　人都死挺了，还明正个屁的典刑啊。</br>　　高挺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一眼王子安。</br>　　这——</br>　　一想到，自己已经被这狗东西给坑的，好端端和王家就反目成仇，早已经没有了缓和的余地。他干脆把心一横，冲着身后的衙役吩咐道。</br>　　“来人，带走！”</br>　　他知道，今天这一场下来，自己就算是卖王家面子，不把尸体带走，恐怕跟王家也是不死不休了，还犹豫个屁——</br>　　王子安的操作，不要说孔颖达和陆德明，就连秦叔宝、程咬金、牛进达都微微有些不太适应。</br>　　这人都死了，这——</br>　　王家的人，呼啦一下子围上来。</br>　　“家主，他们欺人太甚，跟他们拼了！”</br>　　兔死狐悲，王家人群情激愤。</br>　　“让他们带走——”</br>　　王俨微微闭眼，背对众人，摆了摆手。</br>　　人群不甘心地慢慢退开，让出一条道路。</br>　　王元的尸体被几个衙役抬着往外走去，这还不算，最让他们感觉到羞辱难当的是，旁边那个长得人模狗样的王子安，竟然连尸体都不肯放过，竟然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在王元公子的遗体上噼里啪啦的抽打。</br>　　这根本就是彻彻底底的羞辱！</br>　　“姓王的，杀人不过头点地——”</br>　　王守远说着，就想找王子安拼命，被身边的家丁给死死拉住了。</br>　　王子安脚步微微一顿，头都没回，径直带着人扬长而去。</br>　　“子安，这——”</br>　　刚一出王家大门，程咬金就忍不住一皱眉头，低声问道。</br>　　“人还没死——”</br>　　听着王子安几乎微不可察的低语，程咬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就来了精神。</br>　　“快，快走！”</br>　　王家距离万年县县衙并不远，很快，处于假死状态的王元就被人抬到了万年县衙。找了一件静室，王子安出手如电，一番拍打，王元悠悠醒来。</br>　　“这就是地府——”</br>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了高挺和郭德嗣那两张熟悉的面孔。</br>　　不由心神一缩，眼睛慢慢聚集。</br>　　“我，我没死？”</br>　　“暂时还没有，你现在很安全，不过不用担心，我估计你很快就会死了——”</br>　　王子安非常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友好地安慰道。</br>　　王元：……</br>　　他很快就明白了眼前的状况，有些认命的往床榻上一躺，两眼一闭，一言不发。</br>　　救活又如何？</br>　　大不了一死而已——</br>　　瞧着这厮，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王子安也懒得理他。</br>　　说不说真话，由得你吗？</br>　　死了二十多名孩子，案情太多重大，情节也太过恶劣，在城西田庄的时候，高挺就第一时间让人向刑部做了紧急汇报，而刑部也没敢耽误，第一时间就把案情送到了李世民的面前。</br>　　所以，这边人醒后，他不敢怠慢，马上就一边命人准备升堂审讯，一边派人快马加鞭，前去通知刑部，已经抓到王元的消息。</br>　　很快，刑部来人，对他一阵猛夸，然后传达了上面的命令，让他秉公执法，放心大胆的去做，尽快审查清楚来龙去脉，快速结案。</br>　　高挺：……</br>　　我问候你们家祖宗十八代啊——</br>　　但，他还能怎么办呢？</br>　　事到如今。</br>　　高挺虽然心惊肉跳，却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了，咬牙给自己催眠了。</br>　　我高挺，就是为国为民，铁骨铮铮的强项令！</br>　　不怵！</br>　　大不了，这官老子不当了——</br>　　王家又双一次被人包围，又双一次被人从家里抓走了人——</br>　　而且，听说还是跟今天中午闹得满城风雨的强抢女孩案子有关。</br>　　这个消息就很劲爆。</br>　　所以，这边要公开堂审的消息一传开，外面的人群就炸锅了，很快，万年县县衙外面就被围拢的里三层外三层，几乎是水泄不通。</br>　　害得巡城的武侯，都不得不一边咒骂高挺不会做人，一边不得不临时加派人手，加强巡逻力度，防止发生意外事故。</br>　　高挺其实也很无奈。</br>　　这个案子实在是太大，牵扯的人他也有点头皮发麻，他也怕啊，唯恐落人口实。既然如此，那就还不如光明正大的审讯，公平公正的判罚。以后真要是谁想对付自己的时候，说不准还能有一点点顾忌。</br>　　高坐在大唐上，望了一眼大唐下黑压压的人群，以及挤着在前面的几个熟悉的身影，高挺不由眼睛抽搐了一下，但也同时偷偷松了一口气。</br>　　这案子，看样子，真是通了天了。</br>　　当今陛下和刑部尚书都在人群中看着呢——</br>　　想到这里，他的腰杆顿时就硬了几分，一拍惊堂木，三班的皂角衙役，顿时齐声高呼：</br>　　“威——武——”</br>　　虽然冯立的夫人和孩子没有过来，但有孔颖达、陆德明、秦叔宝、程咬金、牛进达和王子安这些人在，不缺苦主。</br>　　而郭三刀等人早就认了命，都不用怎么审讯，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个干干净净。</br>　　听着紧紧他们这一个小小的帮派，每年都要拐卖偷抢几十，甚至上百人，而且这些人中，不仅有妇女儿童，还有不少外地青壮，或者是流民，人群中顿时就炸了锅。李世民面沉似水，脸上隐隐显出怒色。</br>　　他万万想不到，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就有人敢如此胡作非为！</br>　　有郭三刀、金三和王狗子指正，加上其他几个平日里也参与过拐卖人口的小头目也一一到案指正，王元连争辩的心思都没了。</br>　　铁证如山啊。</br>　　只是他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郭三刀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自己一直掩饰的很好，很神秘啊。</br>　　西市地下的这些城狐社鼠，一直知道有王爷，而不知道自己的根底。</br>　　“王元，铁证如山，你还不如实交代，那些人都被你贩卖到了何处——”</br>　　高挺顿了顿，眼神下意识地往人群中溜了一眼，然后一咬牙，举起惊堂木，猛地一拍。</br>　　“说，你同党是谁！”</br>　　……</br>　　王家。</br>　　“什么？王元没死？正在万年县县衙接受审讯？”</br>　　王俨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忠。</br>　　王忠不由打了个激灵。</br>　　“此事是我和大公子一起看着处理的，当时，当时王元公子确实是死了，没有了生息才放，放下来的——”</br>　　话说到最后，他自己都不免有些心虚了。</br>　　王守远也不由信誓旦旦地保证，说那个王元当时确实死了。</br>　　王俨看着这两个人，恨不得一脚一个，直接踹死。</br>　　一个心腹管家，一个嫡长子。</br>　　这点破事都处理不好——</br>　　“走，去看看——”</br>　　王俨说着，举步就走。</br>　　“我就不信，他们单凭一个王元还能拿我们王家怎么样，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更何况我们王家这么庞大的家族，偶尔出一两个不成器的败类，也是理所当然——”</br>　　王忠和王守远相互对视了一眼，赶紧带着几个随从，匆匆跟上。</br>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赶上郭三刀、金三、王狗子，和其他几个城狐社鼠指认王元。</br>　　王俨不由面沉似水，推开人群大步闯上公堂。</br>　　冲着高挺告了一个罪，走到王元的面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是几个大嘴巴子。</br>　　“你个畜生，竟然作出这等有辱家门的丑事，实在是不当人子！枉费我们王家对你如此的栽培信任——畜生，畜生啊，老夫真是瞎了眼，老夫有罪啊——”</br>　　王俨捶胸顿足，痛心疾首。</br>　　“你说，我们王家可曾亏待了你，可曾亏待了你的父母妻儿？可曾少了你们一家的衣食用度？你为何要作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丑事？你若是缺钱，你跟家里说啊，我们王家世代冠缨，百年世家，虽然清苦，但也薄有资产，还能差了你们一家这点点用度？你何至于此啊，何至于此——”</br>　　王元低着头，任凭他又打又骂，一声不吭。</br>　　然后，王俨或许是骂累了，又或者是心灰意冷了。</br>　　脸色痛快地扭过头来，向着坐在大堂上的高挺深施一礼。</br>　　“老夫万万没有想到，家族中竟然出现了此等败类，真是家门蒙羞，愧对先人，愧对那些受难的百姓啊——”</br>　　说着，王俨转过身来，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br>　　“老夫王俨，代表我们王家，向大家道歉，并在此保证，一定严惩凶徒，一定加倍补偿所有受害的百姓，无论什么样的判罚，我们王家都无话可说——”</br>　　说着，一躬到底，久久不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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