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7章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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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经过棉花期田事件以后,并州与河东的世家,但凡有参与投资的,都会派出负责人常驻长安。</br>  毕竟既然已经决定登上大汉的战车,肯定是需要时刻关注大汉的政治中心。</br>  而且派出族中子弟来到学院学习,也是需要有人照顾看管的。</br>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非常正确。</br>  大汉联合储备局决定扩收成员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砸下一块巨石,掀起了巨大的浪花。</br>  各家有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纷杳而至。</br>  “君侯,外面又有人送了拜帖过来……”</br>  “不见不见!现在哪有时间去见他们,跟他们说我没空。”</br>  “喏。”</br>  真是服了这帮家伙,一日投三次拜帖,当冯府是什么?</br>  废纸篓吗?</br>  再说了,纸那么宝贵,拿来干这种重复而又徒劳的事情,真是不懂节约。</br>  既然决定了要领军出征,自然是以军情为重。</br>  冯都护哪有时间和心情去搞那些沾满铜臭味的蝇营狗苟之事?</br>  “各家最后交多少钱粮上来,怎么交,这些都不用你操心,皆由尚书台的蒋公去跟他们谈。”</br>  “蒋公与他们谈妥之后,自会把各家上交的钱粮详情送到你手上。”</br>  “你所要做的,就是根据蒋公送过来的详情单子,看看如何分配成员名额。”</br>  “此事大概章程,我已与你说过,若有什么大的变化,你可与右夫人商量一番。”</br>  冯都护对着李慕吩咐道,最后一句的后半句,转看向正在抱着孩子的右夫人。</br>  右夫人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br>  倒是李慕,低眉垂首,恭顺地回答道:</br>  “是,男君放心,妾记住了。”</br>  在冯都护出任护羌校尉的时候,她曾留守南乡,一直干得不错。</br>  交易所和储备局的一些人员,还是她当年亲自带出来的。</br>  如今重操旧业,冯都护没有什么不放心的。</br>  当然,其实这个事情也可以交到右夫人手里。</br>  但右夫人要带孩子,再加上还要阅览从尚书台那边送过来的政事,并把它们进行归档。</br>  若非冯都护出征,她还要把重要的内容挑选出来,方便冯都护知晓。</br>  所以这个事情,就不要再压给她了,免得她累着。</br>  这绝对不是因为大汉联合储备局里面也有皇家的席位,所以冯都护生怕自己出征不在府上,皇家会趁虚而入,借机干涉此事。</br>  冯都护走到右夫人面前,低头看了看自己最小的女儿。</br>  孩子已经在她母亲的怀里睡着了,安安静静,很是乖巧,看来以后长大肯定是一个淑女。</br>  冯都护脸上露出笑容,他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说道:</br>  “此事所涉钱粮,虽说皆由蒋公琰去跟他们谈,但最终的数目,我们还是要过目的,监管一定要做好。”</br>  “可是真有问题,三夫人不方便与蒋公琰见面,但你可以,这个你也要放在心上。”</br>  府上有左右夫人,进门有先后,但不分大小。</br>  所以阿梅就是二夫人,至于李慕,自然就是三夫人。</br>  右夫人掂了掂怀里的孩子,轻轻晃了晃,同时轻哼一声:</br>  “你和蒋公琰联手促成此事,难道还信不过他?”</br>  阿姐身为皇后,前几日亲自到中都护府上与自己的阿郎商议事情。</br>  不管理由是什么,其实终还是有些纡尊降贵。</br>  身为皇后的妹妹,她自然也能隐约猜到一些原因——尚书台发力了,给了宫里一些压力。</br>  丞相去世,天子亲政,宫里,或者说是皇后想要利用魏延,压一压阿郎。</br>  气得阿郎跑去边疆巡视,同时在外人看来,这是阿郎退了一步。</br>  只是皇后大概想不到,反击会来得这么快——甚至后面有一把刀子还是她亲手递过去的。</br>  大汉联合储备局刚成立的时候,宫里也算是出力不小。</br>  占了原始份额的便宜,宫里在储备局的话语权,就算是比不过兴汉会,但也不算小。</br>  如今突然扩大席位,而且还是由中都护府与尚书台牵头,无形中就稀释了宫里的话语权。</br>  毕竟谁不知道那些世家的德性?</br>  谁给好处跟谁走!</br>  要不是世家的推波助澜,后汉就算是最终要倒,也不会倒得这么快。</br>  “我哪里不信他了?此次出征的粮草,不就是全由他负责?”</br>  此次出征,动用了府库里最后的底子。</br>  不过夏粮入库在即,看看现在这些世家的模样,想必很快就能无缝衔接补上。</br>  丞相出征在外,蒋琬能足衣足食供给大军。</br>  冯都护相信轮到自己的时候,蒋琬同样也能做到。</br>  冯都护没有抬头,只是语气平静地说道:</br>  “所以在这个事情上,这不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而是规矩的问题。”</br>  “交情是交情,但若要做事,还是要按规矩走。”</br>  说到这里,他终于按捺不住,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孩子粉嫩的脸颊:</br>  “不按定下的规矩走,注定是走不远的。”</br>  右夫人咬了咬下唇,突然问道:“那你不怕我向着宫里?”</br>  冯都护闻言,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道:</br>  “你不一样,我相信你,我可以为你改规矩。”</br>  说着,他隔着孩子探过头去,轻轻地吻了一下右夫人的脸,然后又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br>  “你以后可是要和我一起埋在冯家的族坟里的人呢!”</br>  “呀!”</br>  虽然老夫老妻了,但冯都护突然当着其他三位妻妾来这么一下,吓得右夫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声。</br>  脸颊如少女般起了红霞,迅速蔓延开来,让右夫人只觉得脸上像是着了火。</br>  “你,你……什么族坟……”</br>  冯家现在哪来的族坟?</br>  阿舅阿姑的坟墓,现在都是衣冠冢,何况也没听阿郎说过要把那里划成族坟之地。</br>  族坟选地,那可是大事。</br>  冯都护这些年,难得再见到自家夫人有如此小女儿之态,不禁哈哈一笑。</br>  不过想来右夫人说得也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死后,怕是要陪葬在小胖子的帝陵旁边。</br>  以小胖子的性子,说不得还要让自己排在首位。</br>  而右夫人,她一直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宫里的女官尚工,同时还代表着少府在外的负责人。</br>  这些年可没为宫里立下功劳。</br>  要不然也不至于能成为顺德君,甚至宫里还御赐了她一座府邸。</br>  到时候自己陪葬在帝陵旁边,说不得顺德君也能陪葬在后陵旁边。</br>  至于左夫人,就凭关将军的赫赫名声,以功臣的身份陪葬帝陵绰绰有余。</br>  咦,到时候自己三人说不准还真葬不到冯家的族坟里。</br>  到时候阿虫阿顺阿漠等人去祭拜自己,岂不是就得去阿斗的帝陵祭拜?</br>  想到这里,冯都护又伸手揽过左夫人,同样亲了一口。</br>  左夫人眼波流转,脸颊红澜,似嗔还喜。</br>  “我走了!”</br>  “阿郎(男君)小心!”</br>  出了屋子,庭院里的一众孩子排成一列。</br>  刘谌的目光里带着好奇,但更多的是崇拜,还有激动。</br>  中都护是大汉名将,能亲眼看到中都护出征,可谓是一件幸事。</br>  只是让他觉得有些失望的是,大汉右骠骑将军出征,似乎有些过于低调了。</br>  至于诸葛瞻,虽也有些好奇,但却是努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br>  毕竟比起刘谌来,他的大人,可是丞相,曾屡次领大军出征伐贼。</br>  至于阿虫阿漠等人,则是平静许多。</br>  早几年的时候,大人与阿母,常常出征在外,一年半载见不到人也是常事。</br>  唯一情绪不对的孩子,反而是双双这个大姐头。</br>  她的小脸上布满了担忧,眼里甚至还有些悲伤。</br>  “大人,不去行不行?”</br>  看到大人与阿母出来,她飞奔上去,抱住冯都护的大腿,带着哭腔道。</br>  冯都护看到她这个模样,心里微微一疼,抱起她,强行笑着安慰道:</br>  “大人这是为国出征,怎么能说不去呢?放心吧,大人不会有事的。”</br>  还是女儿疼自己啊。</br>  双双抱住冯都护的脖子,大声叫道:</br>  “可是我舍不得大人!”</br>  “双双乖,放心吧,大人很快就会回来。”</br>  “真的吗?”</br>  “真的,我怎么会骗你?”</br>  双双放开了冯都护的脖子,眼睛忽闪地看着冯都护,然后掰了掰手指算了算:</br>  “那,那三天够了吗?后天,不,大后天能回来吗?”</br>  大概在她心里,三天就是很久了。</br>  看到女儿如此模样,冯都护心里更是不舍。</br>  身后的左夫人看着眼前的父女深情,忽然澹澹地开口道:</br>  “大人不在府上,你可得好好学习,若不然,府里可就再没人能护着你了。”</br>  冯都护只觉得双双身体一僵。</br>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双双麻熘地从他怀里下来,跑到左夫人面前,拉着左夫人的手,乖巧地说道:</br>  “阿母,我一定会的,我以后不会再惹阿母生气了。”</br>  冯都护下意识地搂了搂,搂了个空气,顿时觉得空落落的。</br>  左夫人瞟向冯都护。</br>  冯都护长叹一声:“走了!”</br>  “恭送大人(中都护)!祝大人(中都护)旗开得胜!”</br>  在一众孩子的恭送声中,冯都护走出府门外,翻身上马,对府门内的亲人举手示意。</br>  然后一夹马腹,“驾!”</br>  马蹄得得,在亲卫的护卫下,向着城门方向而去。</br>  骄阳似火,衣甲如血。</br>  调动潼关守军的军令,早就以中都护府的名义与天子诏令一起发了出去。</br>  这个时候,李球应该已经整军出发。</br>  冯都护从长安出发,并没有等李球,而是只带了亲卫营的将士,朝前向着武关而去。</br>  在经过蓝田的时候,他特意停留了一天,上山祭拜丞相。</br>  一直守着丞相祠的郭模,也已经老了,身子变得有些句偻。</br>  有时候他会吹吹箫,或者抚抚琴,吹的是《笑傲江湖曲》,弹的也是《笑傲江湖曲》。</br>  一些前来祭拜的江湖人士,得闻曲名,再听到是冯都护所传,登时惊为天曲。</br>  “先生大才,比我用笛子吹的好听多了。”</br>  冯都护站在丞相的墓前,对着郭模说道。</br>  郭模力气已衰,平日里少有上山,不过冯都护来了,他怎么说也要跟着上来一趟。</br>  听到冯都护的赞美,他却是没有半点得意之色,只是似是怀念,又似惋惜地抚着手里的长箫,说道:</br>  “若是丞相仍在,能与丞相琴箫合奏,何等快意!”</br>  “丞相曾说过,等先生回来,定要与先生合奏一曲,先生与丞相,果真知己是也。”</br>  若非知己,又如何为了丞相而康慨赴死?</br>  郭模笑笑,然后又叹了一口气:</br>  “合奏看来是指望不上了……”</br>  他看了冯都护一眼,然后又再叹一口气:</br>  “若是有幸,能葬于丞相之侧,于黄壤之下与丞相合奏,完成夙愿,倒也不错。”</br>  冯都护闻言而知其意,笑道:</br>  “先生心愿,永已知矣。此事吾已记下,但回长安面见陛下时,可替先生问起此事。”</br>  想起丞相生前节俭,又让自己在他死后要薄葬,这么大的一座山,若是仅葬丞相一人,怕是丞相在地下也要骂自己。</br>  更别说丞相自己一人在山上,恐怕也有些孤独寂寞,到时候让郭模这个知己来陪陪他,也算是一份孝心。</br>  郭模得到冯都护的承诺,眼睛一亮,句偻的身子竟是挺直了几分,然后又拱手弯腰:</br>  “某在这里,先谢过中都护。若是心愿能了,某感激涕零……”</br>  冯都护扶起郭模:</br>  “先生何须如此,丞相若是能得先生相陪,怕也是高兴,身为丞相弟子,是我要谢过先生才是。”</br>  祭拜完丞相之后,冯都护继续向东,过峣关,终于来到武关。</br>  句扶与孟琰早早在武关关城门前迎接:</br>  “拜见中都护!”</br>  “不必多礼,起!”</br>  冯都护翻身下马,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关城,对着两人说道:</br>  “走,进城再说话。”</br>  武关是建在峡谷间一座较为平坦的高地上,北依少习山的岩崖。</br>  东、西、南三面皆环绕着武关河谷之绝涧,关城横出河心,地势极为险要。</br>  关城东西各开一门,通往关中方向的西门地势较为平坦。</br>  通往荆襄方向的关城东面,有四道竣岭,高且陡峭,上山一道,不容并骑,为武关屏蔽。</br>  故而关中只要派兵据守此处,关城一闭,则荆襄路难通。</br>  但关隘再险要,终是要有人把守。</br>  前汉兴于武关,亦亡于武关,可见关城之险,不在地势,而在人心。</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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