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腊八

    县衙后堂居住区的二进之中，庞雨刚刚放下碗筷。</br>　　今日已经是腊八节，庞雨按常规来做每日的请示，杨尔铭便叫了一同吃饭。</br>　　孙先生抬头道，“庞班头再吃一碗腊八粥。”</br>　　庞雨连忙摇头道，“谢过孙先生，小人在家中吃过，味道确实比不过堂尊这里的粥，但肚子快填满了，早知道就先到大人这里吃。”</br>　　杨尔铭笑起来，年轻得过分的脸上满是阳光。</br>　　他因为年纪太小，家中定亲的媳妇还未过门，所以他的住所相对简单，除了他自己带的两个家仆和一个婆子，就是衙门配的皂隶、扫夫之类，总共也就是十来人。</br>　　稍稍显得有些冷清，庞雨每天过来汇报，倒成了杨尔铭颇为期盼的事情，因为庞雨能言会道，因为掌管快班，市井之间的事情也懂得多，每次讲起来，都让杨尔铭颇有兴趣。</br>　　“庞班头写的《防贼备查》，本官与周县丞、徐典史都看过了，比先前我等筹划的，又更详细一些，特别其中预案一节，确能做到有备无患，不至流寇突至时手足无措。”</br>　　“多谢堂尊夸奖，但属下还有个事想请示大人。”</br>　　“庞班头请说。”</br>　　“属下想着，光有这预案还不足以确保，在大年之前在桐城全境做一次疏散演习。”</br>　　杨尔铭头上一个问号，“演习？”</br>　　“正是，也就是假装有流寇从潜山过来，当马快传来消息后，县衙如何组织官道沿线百姓疏散，如何有序进城，如何避免道路拥堵，如何选避难之处。”</br>　　孙先生偏头看看杨尔铭，见杨尔铭有些迷茫，害怕杨尔铭答应，立刻对庞雨说道，“庞班头这是个奇思妙想，若是这个演习之后，当也能确有用处。</br>　　然则要在全县演练，一个不小心，如若弄得百姓以为真有流寇前来，必然全县恐慌，更蔓延至相邻州县，安庆府必定追究，未免弄巧成拙，弄得大家连大年都过不好。”</br>　　庞雨知道此事难办，因为此时衙门对基层的控制力不强，乡村组织程度很差，演习中出现纰漏造成恐慌是大概率事件，到时肯定追究杨尔铭责任，所以杨尔铭犹豫也是合理的。</br>　　杨尔铭皱眉想了片刻道，“那能否在某一里演习。”</br>　　孙先生还是摇头道，“还是怕流言蔓延，乡间一旦流传开去，不知最后传成什么样子，届时辟谣便难了，恐怕一不可收拾。”</br>　　庞雨知道没戏了，只得对杨尔铭道，“那属下便在快班壮班中演练，把计划做得详细一些，只要衙役知道如何做，也能有些用处。”</br>　　杨尔铭叮嘱道，“特别要留意潜山那个方向，庐州那边应当是无妨的。</br>　　庞班头抓紧些，等过了几日，庞班头与本官同去安庆一趟。”</br>　　庞雨知道是给安庆府拜年，杨尔铭办这种事也要他同去，虽然有让庞雨安排路途的意思，但也体现了极度的信任。</br>　　说起来庞雨自己也需要安排拜年的事情了，他最主要的拜年对象还是县衙里面的各官各房，谁都要走到，一个不能得罪，即便是王教谕、谭阴阳这种事业单位的领导，也是要考虑到的。</br>　　至于安庆府，以庞雨这个层级，和安庆府衙其他人打交道不多，没有什么必要去乱花银子。</br>　　府衙中其他人可以不用管，但皮应举那里必须要去，因为皮应举是认识他的。</br>　　皮应举是一把手，庞雨更愿意把皮应举那里下重金，只维持这一个关系就可以了。</br>　　“遵命，大人你看这样可好，属下明日先派马快去府城一趟，看皮大人是否在府城，大人便可缓得几日再去。”</br>　　杨尔铭一愣，似乎没有理解意思。</br>　　孙先生连忙补充道，“万一皮大人去了苏州或池州公干，堂尊去了自然扑空，还是庞班头说这法子稳妥一些。”</br>　　杨尔铭听到苏州二字才反应过来，皮应举也要去给张国维、王公弼、李佑谠等人拜年，说不定还有些京师的关系，虽然他去不了那么远，但一定会派人去，那种情况的话，一般十一月就要安排人上京了。</br>　　“那便依庞班头所说。”</br>　　庞雨听完便站起告辞，杨尔铭还客气的站起相送。</br>　　等到庞雨离开之后，杨尔铭坐下对孙先生道，“刘秀才状告庞班头开张赌坊、逼良为娼之事，先生为何不让本官先安庞班头的心，这样下去恐怕庞班头心生芥蒂。”</br>　　孙先生微微笑道，“堂尊对庞班头确实器重，见不得庞班头受些冤屈。”</br>　　杨尔铭平整一下青衿后道，“自从受令来桐城，就庞班头最为勤勉，办事从不拖延敷衍，对本官也十分尊重，本官应当器重他才对。”</br>　　“大人说的有理，但上下有别，大人也不宜将一个班头当做平辈相交，对待属下更应恩威并济。”</br>　　杨尔铭脸色一变，想要驳斥孙先生，孙先生又一躬身接着道，“属下不是让大人真的把庞班头问罪，只是看庞班头最近太顺遂了些，怕他得意忘形，大人略作敲打便可。”</br>　　“先生的意思……”“刘秀才状告庞班头一事，庞班头必定早已从刑房知情，但他这些时日来从未问过大人，定然也知道大人不会真问他的罪，但其中心还是有些忐忑的。</br>　　属下建议大人，既不问庞班头的罪，也不回复刘秀才。”</br>　　杨尔铭犹豫片刻道，“可庞班头一向厚待本官，要如此对待庞班头似有不妥……何况那刘秀才扬言若不处置，将要去安庆府告状，甚至要写建言送往通政司，不早作安抚，恐怕遗留后患。”</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