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楚天歌

    世人皆知隐里子，就像世人尽知长乐公一样，然而不知长乐公乃隐谷之首，亦不知隐里子实为四灵之主。</br>　　四灵在隐里，隐谷在隐谷。</br>　　很少人知道隐里到底在哪里，隐谷又是哪座谷。</br>　　隐里就在江城流域。</br>　　换句话说，风沙的家乡就在江城左近。</br>　　放舟江心渡，举目皆乱滩，碧水环石绕，独见此山青。</br>　　由此转入支流南渠十数里，进入一片远比洞庭湖小，处其间仍显无垠的大湖。湖泊南岸山中，便是隐里。</br>　　沿途有残垣古道断壁，乃是先秦楚国的遗迹，早已被岁月所侵蚀，仅留下令人感怆的零碎，对于平常人来说，其实很不起眼，当面不识。</br>　　看似一路通顺，其实自江左那座醒目的青山开始，乃至当下些微的残迹，皆是引路的标识。</br>　　不明白标识的人，只会迷失在山川湖泊之中，永远找不到真正的隐里。</br>　　从长江转入支流，风沙就只带了云本真一人，至如今放舟泛湖，眼波如湖波，波光粼粼。</br>　　“看见了吗？”</br>　　风沙忽然笑了起来，伸手指道：“峰顶如磨盘，峰底如墨汁。老头子跟我说什么人生于世，天地磨之，隐里寓意正在于此，后来我才想明白，全特么胡扯。”</br>　　他笑得喘不过气来，断续道：“他……他就是懒，懒得爬山，所以住在山脚。偏还嘴硬，非要说出一番道理。”</br>　　云本真没敢接话。她看得出来，主人的精神很不正常，亢奋的过分，像一根已经绞得不能再紧的弓弦，弹得嘣嘣作响，似乎稍加一把劲就会崩断。</br>　　弃舟登岸，溯溪逆行，左转右绕，豁然开朗。</br>　　茅屋三两间，半截无蓬，残断倾斜，周遭树冠盖顶，藤枝乱垂，地面杂草丛生，隐约可见受惊的小兽在废墟中悉索乱窜。</br>　　幸好小溪房前淌过，稍稍增添些许清幽静谧的气息。</br>　　就是一处很普通的山间小居，被废弃的猎户采药之家。</br>　　这是隐里？主人自幼居住的地方？云本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未免也太清苦了吧！</br>　　风沙在废墟内外久久逗留，没有什么动作，多是盯着某处发呆，过一会儿又盯着另一处发呆。</br>　　终于走到最里间的残屋，他将怀中的小包掏出来捧在掌心，珍视许久，轻轻放置于腐朽碎断的榻之上。</br>　　然后他也躺了上去，耳廓轻贴着小包，慢慢闭上眼睛。</br>　　待风沙离开的时候，隐里多出一堆小坟。</br>　　他心头一直承载的那些甜蜜、苦涩、悲痛交杂的回忆和绪，似乎也一并留在了这里。</br>　　……</br>　　楚天万里无纤云，楚天南去水冥冥，楚天空阔不知归，楚天色太多……</br>　　风沙兴致盎然，大踏步引颈高歌，惹来道上旅人一片叫好声。</br>　　一架绿垂帘的马车沿道边缓行，一个梳着丫鬟发饰的貌美少女探头出帘：“我家小姐听了你一路楚天如何如何，现在想考考你，还以楚天起，就以你为题。”</br>　　风沙瞧她一眼，笑吟道：“楚天城外踏歌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