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什么攘外必先安内

    一个从者身体里潜伏着不同的侧面，或者说不同的人格，立香不是头一次遇到。被压抑的一方想要反客为主，自然也不是头一回。</br>　　但在做出习惯性的回答前，他得问清楚。</br>　　“先告诉我，刑部姬现在怎么样了？”</br>　　於佐贺部止住想要伸过去的手，变成抱胳膊的动作。</br>　　都到这份上了还在关心那个宅女，多少让她感到不爽。</br>　　她跺了下脚。</br>　　“看这门户大开的天守，便一目了然吧？姬路城乃公主本体，天守即是吾被封印之地。然吾无法自力脱逃，须有汝助力才行。”</br>　　“我？”</br>　　“汝乃公主认可之人。汝不相助，吾不得自由。今天守已开，吾自不会使其再度关闭，这身体亦将无法苏醒。其中利弊，汝自权衡。”</br>　　原来如此。</br>　　於佐贺部想要出去，但还差一点，需要御主的帮助。也就是从契约层面上认可於佐贺部。</br>　　到时候，姬路城会成为於佐贺部的化身，被关在天守的就是刑部姬了。</br>　　如此难得的机会，於佐贺部自然不会放过。看来她是宁可让刑部姬继续昏迷，也不肯再被关起来。</br>　　说话的时候还按着刀，想来是不希望听到否定的回答。</br>　　但立香也不是被吓大的。</br>　　“我不能这样带你出去。”</br>　　惯例的回答，惯例到於佐贺部都没有惊讶之色。</br>　　反而不屑一笑。</br>　　“果然不能轻易答应啊，汝就是这般人物。”</br>　　“你似乎很了解我。”</br>　　“吾虽被封印，却与公主记忆相通。彼之过往、经历、知识，吾亦具备。吾与公主之别，唯性格言行，能力宝具耳。自不必说，比起公主，吾更精于战场搏杀。汝之酷战，正合吾之利刃。”</br>　　唰——</br>　　於佐贺部忽然拔刀，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br>　　立香的额头出了一滴汗，纯是被那业物催出来的。</br>　　乡义弘，日本战国时期有名的刀匠。据说其一生所锻之刀皆为无铭，只有於佐贺部这把例外。</br>　　这正说明它是刀匠心中的最佳作品，事实确实如此。立香以为在迦勒底和苇名城已经见识过很多刀剑，然而乡义弘又有所不同。</br>　　看起来平淡无奇，没有逼人的寒光和杀气，就像一面镜子。</br>　　仿佛能从中看到於佐贺部的真正面目，毫无疑问是足以据守一方的大化生。</br>　　於佐贺部轻抚着刀身。</br>　　“故，吾心中有惑。为何汝只认公主，不肯认吾呢？莫非日久生情，难舍难分？”</br>　　是啊，为什么呢？</br>　　要说於佐贺部有刑部姬的二次元知识，立香是信的。要说於佐贺部比刑部姬更能打，立香也是信的。</br>　　说到底，问题不在这里。</br>　　立香正视着对方的双眼。</br>　　“将你关在这里的是小刑。那么要放你出来，也必须征得她的同意。”</br>　　“这，又是为何？”</br>　　“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吗？”</br>　　“可笑！”</br>　　一声厉喝，刀尖就指着立香的鼻子。</br>　　“只因公主先于吾与汝结下羁绊吗？荒唐！任人唯贤，乃立于人上者之能也！汝欲重先后而轻强弱乎？”</br>　　“你这样问，我可以明确回答，是的。”</br>　　过于直白的答案，让於佐贺部一时愣住，连刀都晃了。</br>　　愣着听立香继续说。</br>　　“我不是什么立于人上者，我是御主。将众多从者维系成一个整体，让大家彼此接纳，在战斗中同心协力是我的职责。我当然要照顾每个人的心境。小刑把你关在这里定有她的原因，不与她商量就把你放出来，这我做不到！”</br>　　“原因？无非是过去吾之灵基尚弱罢了！今转机已到，吾胜公主岂止一筹！若不以强弱取之，何以抗敌！？”</br>　　“强弱不是一切！在听到小刑的话之前，我绝不会让步！她已经为迦勒底付出了太多，难道只配得到默默消失的结局吗！？不可能，也不允许！”</br>　　“唔……”</br>　　不知不觉间，於佐贺部的刀放下了。</br>　　惊讶，有一点。但总的来说也算意料之中。</br>　　她收刀入鞘。</br>　　“真个是能言善辩。公主会倾心于汝，不无道理。”</br>　　立香一愣。</br>　　“哎？啊，那个……”</br>　　“然吾之惑尚在。若不能解，便是此身长眠不醒，也放不得汝回去！”</br>　　说着，八百眷属又进一步，把立香围在中间狭小的地方。</br>　　“汝言维系众人，使彼此协力乃汝职责。试问，与公主同生死的吾，难道不在其中吗？为何公主可以显露本性，吾却要被封印于此！？”</br>　　面对这高声的质问，立香露出不解的表情。</br>　　一摊手。</br>　　“这，不冲突啊？”</br>　　“什么？”</br>　　“我确实说要接受刑部姬，但我从没说过要让你一直被封印啊？”</br>　　“这……”</br>　　没明白。於佐贺部眼睛瞪得老大，表情就跟刑部姬傻眼的时候一模一样。</br>　　看来这话对她来说有些超纲。也难怪，从者本身就是容易偏执的存在，从者的一部分就更容易犯这个毛病。</br>　　立香也是耐心。</br>　　“简单来说，我会跟小刑讲你的事，听她的态度。她一定有什么苦衷才封印你。如果我能说服她，你也就能重见天日，和她共存。”</br>　　於佐贺部又愣了一下，但这次转瞬即逝。</br>　　“荒谬。吾与公主乃表里一体，一面在上，另一面必在下，何谈共存？”</br>　　“那可不一定哦。从者的事没有绝对，两个人格融合在一个灵基里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剩下的，就看你了。”</br>　　立香一拍胸。</br>　　“我保证会尽量说服小刑，我还挺想看到Saber的刑部姬呢，肯定别有一番光景。真是期待啊。”</br>　　“汝，汝这……”</br>　　於佐贺部差点完全把脸别过去。许是觉得那样太没面子，硬撑着露过半边脸，却也是不时用手遮掩。</br>　　呵，果然是高攻低防，立香心里汗颜了下。</br>　　与众多从者打过交道的他，不可能被这种场面吓住。恰恰相反，越是这样先拉排场再说狠话的人，内心越是容易动摇。</br>　　真正的狠人，表面有着让你无法辨认真假的善意，内心则已看到你掉入陷阱的那一刻，比如新宿某个教授。</br>　　或是站在那里就有着不可言说的气场。无需言语，便有外神相助的存在。比如塞勒姆的某个孩子。</br>　　尴尬的气氛持续片刻，於佐贺部总算调整好了心情。</br>　　“罢了。汝之为人，吾深知矣。那份承诺，吾记下了。”</br>　　深呼吸，一挥手。</br>　　呼啦啦——</br>　　八百眷属瞬间化作成群蝙蝠，和刚才一样乱飞。其中一部分聚在立香身边，把他抬起来。</br>　　“这次，吾且退下。只要汝等的战斗继续，只要还用得到那机关，这天守必将再次打开，吾也会再次显现。”</br>　　送出天守，落地，转眼间无影无踪。</br>　　“汝可好自为之，莫忘今日所言！去吧！”</br>　　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