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命运

    一粒骰子，八个面，却没一个面是确定的！</br>　　瑞文盯着骰子不停变换的八个面，看得出神。</br>　　奇怪的是，他感觉那骰子的点数某种程度上受自己的意志所控。</br>　　当他脑海中无意识地闪过“8”，他所看的那一面就变成“8”，闪过“6”，就变成“6”。那些他没注意到的面一直在乱变，但当他转移注意之后立刻老实了下来。</br>　　也有可能，是自己的想法正在被这枚骰子操纵......</br>　　“这都是双向的。”</br>　　宝琪女士看穿了瑞文的想法。</br>　　“我们都是缸中之脑，住在名为头骨的鱼缸里，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个人意念，是否真的属于自己。脑部中枢血流减少能使人感到紧张或疲倦，反之能让人轻松愉悦。我们身体上每一根血管，每一条肌肉都能支配我们的思考，而我们也能支配它们，搬起巨石，对抗敌人。”</br>　　瑞文没有把目光从骰子上移开。</br>　　“那它呢？它是在被我支配，还是在支配我？”</br>　　“我们永远都找不到答案。”宝琪女士幽幽道：</br>　　“不过，我从它的内部听见了一点声音，相当微弱。那是一种从内部轻叩的声音，就像敲门一样。”</br>　　咚咚咚咚！</br>　　“命运”和“敲门”两个字眼在瑞文的脑海中勾起了一首无声之乐，那是梦境世界里的音乐，是“自己”在中学音乐课的时候听过无数遍的《命运交响曲》。</br>　　停！他暂时不太想把梦境世界的所有细节告诉宝琪女士，最好能等到双方更加互信彼此的时候！</br>　　他迅速把脑海中的《命运交响曲》按停，抛到脑后，放空思绪，开始发问。</br>　　“您知道那是谁在敲门吗？”他故意用了较为拟人的说法。</br>　　“上位存在。”宝琪女士的回答让他吃了一惊！</br>　　“甚至是更高层次的存在。那声音或许不含恶意，但依旧让我寒毛倒竖！”</br>　　“你所前往的梦境世界就像是一座桥梁，而你带回来的物品则象征了你在桥上的身份，你在那个世界中的身份。”</br>　　“那，我的身份具体是什么？”</br>　　“很难说清。你甚至都不是桥上的人，也不是桥下的人，也不是漂浮其上的人，但绝非与其毫无关系的人。”</br>　　不走在桥上，不身处桥下，也不是居高临下地俯瞰它，那我究竟是在哪啊？</br>　　瑞文被搞得一头雾水。</br>　　“不用着急。”宝琪女士抿了一口茶，嫌淡，又添了些砂糖进去，拿起小纸勺轻轻搅拌。</br>　　“还有机会，你还有机会弄清你自己究竟是什么人。”</br>　　“您是对的。”瑞文耸了耸肩。</br>　　“来日方长，我最近摊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br>　　关于梦境世界的事情先这样吧，他心想。之后的机会的确不少，细水长流，慢慢再说。</br>　　他礼貌地收回了八面骰，拿起纸皮做的茶杯，往里面加了一些糖粉，不动声色地抓起桌上的小点心往嘴里填。他实在是饿坏了，压根无暇管顾梦者之屋内的食物究竟能不能填饱肚子。</br>　　在轻松的茶会气氛之中，瑞文说起了这些天的遭遇。</br>　　“......在诺达利亚旅馆的地下，我遇到了一群缝合了许多张脸皮的怪人，说是叫做无皮者。”</br>　　他拿出了那颗皮纽扣。</br>　　“这是我在其中一人脑后发现的。它似乎被用于缝合脸皮和意识。您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吗？”</br>　　宝琪女士低下头，仔细地聆听着那颗皮纽扣里发出的“声音”。</br>　　袜子在她脚百无聊赖地边走来走去，拨拉她的裙摆玩。猫须忽然一动，露出了嘴里的尖牙。</br>　　“袜子都对它表示出了敌意。”宝琪女士笑道。</br>　　“它来自一种名叫‘皮虫’的地下生物，接近嘴唇部分的皮肤，我能听见那生物微微的磨牙声。”</br>　　“这种生物居住在地下600米深的地方，接近虚海和摩斯港口城，是当地受欢迎的食材之一，炖和煎各有各的吃头。猫科动物不喜欢它们，因为它们的气味会干扰它们的嗅觉。”</br>　　“这是‘灰衣天使’研发出的遗产，就和‘镇定的智者一样’。它的作用的确是把皮肤缝在一起，并保持它们的活性。在神秘学意义上，这些皮肤依旧是原主的一部分。”</br>　　“灰衣天使，对，就是这个名字！赫伯特先生提到过‘灰衣天使’这个组织！它到底是什么来头？”</br>　　“‘灰衣天使’的成分比较复杂，其中牵扯到的势力包括奥贝伦大学的学者阶级，以及奥贝伦暗巷里的帮派势力。这个组织成立的初衷是拓展地下医学产业链，因为限酒令让酒水链的未来变得不再稳定。”</br>　　暗巷内的各个家族帮派掌握着不同的产业脉络，高利贷和遗产倒卖是其中最浅显的部分。</br>　　更加可怕的是，他们几乎和每一家大公司，每一股掌权势力都脱不开干系。“当心暗巷的眼”是一句能很好形容这种状况的俚语，这并不是在提醒对方别招惹暗巷的讨债人，打手或高层，而是在警告对方不要动了商业巨鳄的奶酪！</br>　　“现在他们打算召唤独立存在。”瑞文说道。</br>　　“这和医疗产业链有什么关系吗？”</br>　　“我能想到两种可能。”宝琪女士又加了一勺糖。</br>　　“其一是某个帮派的生存空间受到了严重挤压，或者受到了其他家族的挑衅，试图从地下召唤独立存在，和祂们订立契约，获得祂们那不可估量的巨大力量。”</br>　　“其二，是这个组织内部真的渗透了某种异教势力。”</br>　　“新神，您之前说过的新神，有没有可能是祂的崇拜者们？”瑞文立刻作出了猜想。</br>　　“或许，但无法肯定。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作证。”</br>　　宝琪女士将手伸向装着金黄色玛格丽特烤饼的纸盘，却发现盘子早就空了。</br>　　“抱歉，我太饿了！”瑞文尴尬地把皮纽扣收回了衣袋，心中默默给这玩意起了个名字：“无皮者的无用之物”。</br>　　他可不需要把别人的脸皮缝到自己的脸上，这东西对他来说真没什么作用。</br>　　梦者之屋紫色的天空让人相当放松。瑞文喝着茶，数着爬在小爱丽丝手指缝间的蚂蚁，决定详细问问“绯红侦探”这个人。</br>　　“宝琪女士，关于米涅瓦爵士，您有了解吗？”他斟酌了片刻，补充道：</br>　　“他说，他对我有好感。”</br>　　“他这个人一直都这么任性乖戾。他这么说，就必然不会讨厌你。”宝琪女士摸了摸装奶油可可球的盘子，同样空空如也。</br>　　“抱歉！”瑞文又重复了一遍。</br>　　“您知道这位米涅瓦爵士的过去吗？我觉得我之后可能要和他常打交道。”</br>　　“对了，他说他自己是一名导演。”</br>　　“他的确是。”宝琪女士点了点头。</br>　　“他拍了很多电影。不过，也许是因为题材问题，也许是因为奥贝伦影业本就式微的缘故，他没一部电影是赚钱的。”</br>　　“呃......”果然是个烂片导演！瑞文心想。</br>　　“拍一部电影应该要不少钱吧？”</br>　　“他有别的生财途径。”宝琪女士说。</br>　　“他的收入来源主要是赏金。你应该能注意到，报纸和侦探公司布告上刊登的悬赏令经常更新，几乎从没出现过囤积的情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