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最后一天

    7月5日，晨昏时分。</br>　　契约宽限期还剩下不到25个小时。</br>　　瑞文在五响左轮中填入了六颗子弹，随意拨动了一下，关闭弹夹，塞入外套内袋。</br>　　“生日快乐。”</br>　　他坐在床边，美美地吃着一块剩下的鸡肉派，对自己说道，语气轻巧得像一颗上下漂浮的肥皂泡。</br>　　柠檬和酸奶油的风味交替跳跃。他用舌头在牙缝里寻找酥脆的罂粟籽，乐此不疲。</br>　　那本笔记本被他锁进了抽屉深处，连同《女巫之书》一起。剩下的杂物，他打算就这么放在原地。</br>　　他有些担心金的将来发展，却在同时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剩下的路只能由小伙子自己去走。他还有异咒，还有他的鸟儿们，自己的空余储蓄足够他为自己搞上几件相当棒的遗产。</br>　　但愿这名学徒不会被奥法守秘人的死亡影响。</br>　　身后事都已办妥。在把麦姬送走后，剩余的时间，他打算全部留给自己。</br>　　瑞文从抽屉里找出“消失的第三者”，开启纸盒，用针尖抵住右臂。寻找静脉血管花了他好几分钟，因为根本看不清楚。</br>　　针头缓缓压入静脉，他长舒一口气，拇指微微施力，按压芯杆。</br>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抽离一切的内心快感。</br>　　“喵！”</br>　　随着一声喵叫，玛丽绕过反锁的房门，出现在了他的窗户外面，用爪子挠了两下。</br>　　“你来得不是时候。”瑞文摇了摇头，停下动作，开窗让蓬起背毛的哈斯特尔进来。</br>　　“阿祖都告诉我了。”玛丽用他听不懂的猫的语言说道：</br>　　“他的年纪还小，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我会告诉他你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像你们人类哄小孩那样。”</br>　　瑞文伸出手，摸了摸玛丽柔软的后颈，看着“猫咪”在晨昏光辉下团成一团。用脑袋拱他的臂弯，没尖的尾巴在他的手腕上一扫一扫。</br>　　“如果你想让金喂你些鱼，就过去这样扫他的手，他会明白的。”瑞文嘟囔了一句：</br>　　“顺便，替我感谢伟大的戴拉，向她问个好。”</br>　　他轻轻推开玛丽的尾巴，推动针筒芯杆，将药液尽数注入静脉。闭上眼睛，静坐了一段时间。</br>　　当他重新睁眼，身前已是空空如也。</br>　　瑞文拉上隔热窗板，将电视机的电源线给拔了下来，确保没人会接触到那些对普通人来说极其危险的信息。</br>　　随后，他反锁房门，将钥匙随意地丢进了阁楼内，碰撞出一首柔和的“交响乐”。</br>　　“金，记得在那几份文件上签字，出门小心。”他在下楼梯时顺口嘱咐道，就像每天晨昏会做的那样。</br>　　唯独这次，他没得到任何回应。</br>　　“金？”他试探地又叫了一声，清楚明白“消失的第三者”已经开始发挥作用。</br>　　“麦金托什！”他好笑地朝厨房内探头看去，看见了忙碌的红发老实人。</br>　　啪！他在对方的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吓得小伙子一个哆嗦，弄翻了装腌料的瓶子，连忙转过身来。</br>　　“瑞文先生？”</br>　　话音没落，瑞文就皱起眉头，照着老实人的脸颊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br>　　随即，又给了他一个牢牢的拥抱。</br>　　“走吧，麦姬。该回家去了。”</br>　　他牵着麦姬的手，最后一次走在了威奇托街的树影下。温克尔先生正在布朗家族中介所外喝着冰镇汽酒，表情比起初见的时候轻松惬意了不少，那些晶莹调皮的小冰块在杯中撞来撞去。</br>　　这是自己为这个世界带来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改变。</br>　　一路上，他和麦姬相视无言，直到将她送回日升街145号门口。</br>　　房门下方多了块可爱的方垫子，炊烟正欢快地从窗口飘出，闻起来像龙蒿叶炖小羊肉的香气！</br>　　“记得我们商量好的话，你在福利中心度过了一段难忘的生活。”</br>　　麦姬抬起头，“嗯”了一声，手握得更紧了些。</br>　　他按响了门铃，随后快速松开麦姬的手，后退两步，小姑娘没有回头看他，自己的存在已迅速稀释于她的脑海中。</br>　　“麦姬？麦姬！”从门后探出头的露米亚夫人激动地大叫起来。</br>　　“你回来了，我的宝贝！你过得还好吗？让我看看你的手......噢，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br>　　母女俩紧紧相拥，哭成泪人。炖汤的白烟在两人之间轻盈地打转起舞，</br>　　“噢，真是谢谢您，阿特拉克先......”</br>　　露米亚夫人抬起头，发现门口已是空无一人。</br>　　此时的瑞文，手里握着三张电影票，乘上了前往市区的公车。他的另一只手上抱着大瓶苏打蜂蜜水和陈旧的观影册子，上面印着黑白插图和简单的介绍。</br>　　这是他今天准备看完的所有电影，两部是他看过的，一部他还没来得及看。</br>　　——那是由米涅瓦.可图以撒导演的《瓦尔普吉斯的终末》。他还记得导演说过，它每个奇数月都会在市区影院上映两次，而大部分观众会一连看两遍。</br>　　来到小放映厅的入口处，他掏出身上的零钱，在移动式爆米花车前买了一大桶奶油焦糖爆米花。</br>　　随即，安静隐入了自己的座位。</br>　　人不是特别多，大都为衣着正式，正在进行社交约会的男女，也有不少单独前来观影的女士。瑞文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似乎是唯一一个落单的男士。</br>　　好吧，这也无可厚非，毕竟第一部是爱情片。</br>　　大灯暗下，卤素灯亮起，放映室内传来咯吱咯吱的旋转声。</br>　　伴随着略微失真的弦乐，电影开场了。</br>　　《逝去的美景》是部新德市电影，基调柔和伤感，非常受约会对象们欢迎。他曾陪四个女孩看过这一部电影，但不包括莫伊拉女士。</br>　　开场15分钟，便已有女士开始了礼节性抽泣，这是被普遍认可的第一个泪点所在，尽管不会有多少人真的因此伤感。</br>　　在他的记忆中，真正为电影情节落过泪的，就只有莫伊拉女士一人。</br>　　当时，她看着银幕，面无表情，仿佛那些泪水并不属于自己那双绵羊般的眼睛。</br>　　导演会怎么评价这部电影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