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偏执的天国

    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瑞文边闪身后退，边用右手摸向了后颈，“偏执的天国”生出的黑色羽毛填满了他的指缝，断骨刺痛了他的掌心。</br>　　他想起了这件遗产的副作用。</br>　　对啊！它的副作用能彻底让人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渴求死亡，彻底断绝活下去的欲望。</br>　　可是，这件遗产的发作是完全随机的，他不可能进行人为控制。</br>　　——可能吗？</br>　　在他的记忆中，“偏执的天国”有过一次在现实世界中的完整发作。那是在3月10号将近正午的时候，自己曾因它一度失去理智，差点被烈日烤死。</br>　　而他可以利用“愈合之触”将其回溯到那个时候，让自己再次陷入那种状态！</br>　　那样一来，自己就什么都不用顾忌了！</br>　　那样一来，自己就什么都不用犹豫了......</br>　　这时，他看见了那辆没了油箱的小卡车和谷仓的轮廓，外墙和空地上是自己和卡梅隆在和“稻草人”交战时烧出的一大片焦黑。</br>　　那片漆黑的焦麦田就在眼前，一颗颗麦穗向天空伸展，摇曳，仿佛无数只祈祷着什么的小手。</br>　　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这一切开始的地方。</br>　　“卡梅隆。”</br>　　瑞文突然放缓了些脚步，在麦田中央转过身，和脱去人类皮囊的助手正面相对。</br>　　怪物在谷仓的影子边缘停了下来，避开阳光，阴影中，无数只眼睛变换着角度注视自己。</br>　　祂试图靠近自己，触须却被阳光刺得不住扭动，冒出白烟，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晃动的金红色河流。</br>　　自己每移动一下，那些触须就会紧张地蠕动起来。他明白，任何对自己的主动伤害，都会被在第一时间阻止。</br>　　但，如果只是一个摸脖子的小动作，或许能绕过对方的警戒。</br>　　“冷静点，卡梅隆。”</br>　　瑞文弯下腰，用聊天般的语气开口道：</br>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必须承认我被吓得不轻。回去，穿上你的‘衣服’。我们可以就此再谈谈，我是说真的。”</br>　　怪物没有移动，触须纠缠着，犹豫着，接连发出了些破碎的音节，听起来有点像尖锐的“鸟鸣”，电影中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br>　　祂在阳光直射下的力量甚至不及独立存在的一半。这绝非所谓的“邪神”，最多只是一块很小很小的碎片。</br>　　为什么祂会缠上自己？</br>　　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活着？</br>　　瑞文重新挂上笑容，半眯上眼睛，把五响左轮往麦穗间一丢，摊开双手：</br>　　“嘿，所有那些问题都随它去吧！我不在乎你是什么东西，也不在乎原因，我只知道我欠你很多条命，还有你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br>　　“相信我，卡梅隆！”</br>　　“如果我们可以商量出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案，那为什么不这么做呢？”</br>　　怪物依旧在阴影中蠕动着。他朝对方伸出手，沉默了一会，等待祂消化自己说的话。</br>　　终于，一条腕足缓慢地朝他爬了过来，轮廓模糊，仿佛介于实体和虚影之间。腕足的尖端有一道整齐的创口，切面平滑，正是自己用“无形之锋”砍断的那一条。</br>　　它爬到自己的右手边，就像击掌一样，小心翼翼地拍了一下。</br>　　瑞文回拍了一下，伸手把它绕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手掌顺势悄悄覆上了后颈。</br>　　就在刚才，他已将“愈合之触”混在话语中，念诵完毕。</br>　　“谢谢你，卡梅隆。”他感激地说道：</br>　　“如果可以的话，我的确不想死。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也许我们真的能找出更棒的解决方案......”</br>　　“可惜......”</br>　　他忽然睁开了眯着的双眼。</br>　　那双眼睛里，泛着疯狂的深蓝。</br>　　回溯完成，“偏执的天国”的副作用在瞬间击溃了他的理智，强行支配了他的身心！</br>　　“可惜，没有如果！”</br>　　砰！砰！砰！</br>　　一条黑血急速爬向地上的五响左轮，卷住枪柄，接连扣下扳机。</br>　　三颗子弹飞向他的头颅！</br>　　“嘶......混蛋！”</br>　　死亡被再次阻挡了下来。怪物及时作出了反应，触须翻腾了一下，将子弹尽数弹开。</br>　　下一秒，一条血刃将那条触须齐根砍断，更多的飞向怪物本体，仿佛刺透果冻般钻进祂的身躯。</br>　　“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要阻止我去那里！”</br>　　瑞文气急败坏地挣开了束缚，拔腿狂奔起来。遥遥远空中，那座虚幻的天城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底。</br>　　那些空中浮台，那一道道石柱和栏杆。</br>　　“结束了！”他歇斯底里地高叫着，伸手抓向那座不存在之城。</br>　　“命运轨迹已经走到头了！”</br>　　那是他梦里的追逐！那是他灵魂的渴求！</br>　　“没有退路，没有更好的办法！请不要阻止我，我只是在选择死亡，将它从世界的手中提前夺走！”</br>　　他要逃离烈日，从这个世界上彻底逃脱！</br>　　“哈......哈哈！”</br>　　他不是在逃跑，不是在逃避，只是想抵达那里！</br>　　抵达那什么都没有的地方！</br>　　怪物挣扎着离开阴影，数条触须冒出刺耳的蒸发声，透过阳光的缝隙向他席卷而来，试图抓住他的四肢。</br>　　“混账，别来碍我的好事！瑞文咆哮道。</br>　　该死的怪物，该死的鬼地方，该死的太阳......</br>　　“去死吧！”</br>　　他扯开那些死死抓住他的腕足，将它们用力挡回去，或抽出血刃斩断它们，失血为他带来一阵阵无上的兴奋和快感。怪物发出咆哮般的惨叫，再度用腕足缠上他的手脚。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撕扯着，如同电影中的特效场景，每下斩击都伴随血肉横飞，阳光下的血液在空中凝固，闪烁着奇异而恐怖的光芒，时而被尘粒晕染，化为耀眼的金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