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普雷斯考

    R1自梦境中苏醒过来，朦胧间，发现自己正置身于断壁残垣间。</br>　　走道和房间尽数坍塌，成了一堆可怖的碎石！</br>　　我......我这是在哪？</br>　　他用力地回想着刚才的梦。</br>　　自己在梦中找到了蕾切尔，帮助她逃离了白塔，获得了自由。</br>　　可为什么现实会变得和梦境一样破败？为什么梦境里发生的坍塌会延续到现实之中？</br>　　一条暗红的血自他眼前蛇行而过，悠悠爬向远方。</br>　　“我很抱歉，孩子......”声音自正上方传来。</br>　　“教授？！”R1抬起头，在对上那双与死人无异的眼睛时瞬间慌了神。</br>　　A2教授的身躯已成了半具尸体，但他的神智依旧清醒，言语依旧清晰。他的表情异常平静，似乎感受不到半点痛苦。大脑关停了他全身上下的痛觉神经，他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br>　　“快离开这里。”教授用最后的气力嘱咐道：</br>　　“用我的手环去启动发射程序，让发射器升空......”</br>　　“原谅我。我又一次把你关进了孤独之中......”</br>　　“......”R1咬着牙关，将无意义的悲痛一一吞咽回肚中。</br>　　“不。”他最终只吐出了一个字。</br>　　理性在一瞬间盖过了所有情感。R1钻出废墟，沉默地搬走瓦砾和石块，将钢筋从地面用力拔出，拖着A2教授的身躯越过废墟，迎着对方不解的目光，一步一步朝一号熔炉的方向拖曳而去。</br>　　熔炉还亮着，地球上最后的人类正逐渐化作灰烬，堆成一座小山。位于山丘上层的遗骸还未完全烧净，依旧保持着灵长类的轮廓。R1将教授的身躯拖拽到洞口边缘，取下手环，最后看了看那双垂死的眼睛，然后将他用力推进了熔炉之中。</br>　　“永别，教授。”</br>　　他看着对方在下坠过程中逐渐粉碎，被熔炉分解成灰。有什么看不见的事物正在上升，在空中打着转，被吸到白塔的最上方。</br>　　随后，他奔向紧急逃生楼道，找到通往中控室的走廊，输入密钥，按下了启动发射器的红色按钮。</br>　　“感谢您的最后奉献。”机械音毫无感情地响起。</br>　　“祝人类，一路顺风。”</br>　　“一路顺风。”R1面无表情地重复道。</br>　　他的世界又只剩下了他自己。</br>　　在确认升空圆满成功后，R1离开了塔楼，注视着那颗逆飞而上的光点。</br>　　远方的大地被有毒的红雾包裹着，尸体在塔楼外侧堆积成山。他们是外界的人，知晓了真相，却被同类拒之门外的普通人。晚宴进行时，他们一直在门外哭喊着，哀求着，直至塔楼的安保系统朝他们投以铅弹和火焰，痛苦地死去。</br>　　这就是外面的世界。</br>　　除了荒芜和死寂之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br>　　火雨正自外空从天而降。这颗星球迎来了一片小型流星群，无数燃烧的陨石碎屑裹挟着一颗巨大的流星，自圆月的背面从天而降。</br>　　A2部门正是被其中一块陨石碎片击中坍塌的！</br>　　“呜......啊啊啊！！！！！！”</br>　　R1倒在空无一物的荒地上，终于开始放声大哭。</br>　　日出静静到来，然后是明亮的正午和绚烂的黄昏。日出再度到来，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周而复始。</br>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眼前成了永恒的夜晚，视线一片漆黑，眼球刺痛无比，泪水干涸，什么都无法看见。</br>　　火雨肆虐着大地，地球上最后的有机物纷纷开始燃烧，白炽飞落地面，如白花般朵朵绽放。</br>　　黑暗映在光下，而光却不接受黑暗。</br>　　R1在这片将自己遗弃的空地上行走，犹如一具活着的尸体，不知又过了多少个昼夜。</br>　　他在等待着“那东西”的出现，祂已经在梦境中被自己从意识深处释放了出来。</br>　　终于，他感受到一条冰冷黏滑的腕足缓缓滑过他的颈项。</br>　　“卡梅隆。”</br>　　R1用手掌摩挲脖颈，叫出了那蛰伏在自己体内的怪物的名字。</br>　　“未来的我这么叫你，对吗？”</br>　　他低头询问自己的影子，没有得到回应。</br>　　“噢，我也不知道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卡梅隆，就剩我们相依为命了......你不是怪物，你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br>　　他还记得蕾切尔在梦中的嘱咐：</br>　　记住欺骗祂的方法。</br>　　只有用人类的人性欺骗怪物，才能够真正地压制住祂们！</br>　　影子真的听懂了R1的话，慢慢探出了更多的腕足，柔和地包裹住他的身躯，仿佛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对方的同类和同伴。</br>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流星抵达了地球，巨大的火球点燃了地面，大地瞬间被白炽包裹，如烈日般璀璨！</br>　　“呜！！！”</br>　　黑暗中睁开了三只蓝色的眼睛！从天而降的巨大生物与R1对视，仿佛看见了最美味的食物一般，发出了空洞的吼叫......</br>　　............</br>　　“这是怎么回事？！！”瑞文大声质问起了K。</br>　　“为什么我的潜意识里会出现这种画面？为什么阿夏古雷.普雷斯考教授会死？那陨石里又是什么东西？”</br>　　为什么事情会和自己预料的完全相反？</br>　　如果这个世界不是教授创造的梦，那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br>　　“噢，年轻人，看来你也一直误会了一件事。”</br>　　微笑的机器猫甩了甩尾巴。</br>　　“你丢进熔炉中的可不是什么阿夏古雷.普雷斯考教授，而是阿夏古雷教授。”</br>　　“哈？”</br>　　瑞文一阵错愕。前后两个名字的读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区别。</br>　　“这，这有什么区别吗？阿夏古雷.普雷斯考教授不就叫这个名字吗？”</br>　　“你还是没明白呀！”K幽幽地说道：</br>　　“A2教授的全名，就是阿夏古雷，没有普雷斯考。”</br>　　“普雷斯考被骗了，祂一直都被人性给欺骗了......”</br>　　哐！</br>　　瑞文反射性地从身旁的杂物堆中抄出了一只墨水瓶，用力朝机器猫砸了过去。</br>　　伴随一声脆响，它成了一堆晶莹的碎片，随即化成烟雾，消失得无影无踪。</br>　　“教授！教授！”</br>　　他将教授从窗前拉开，摇晃起了对方的肩膀。他害怕对方会突然崩溃，会突然变成一摊血水！</br>　　“我想起来了......”教授的嘴唇抽搐着，面露绝望。</br>　　“阿夏古雷并不是我的名字......”</br>　　“......我是普雷斯考，普雷斯考才是我的名字......智慧生命们称呼我为‘亚空巨鲸’！”</br>　　“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