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类农庄

    白浪茫茫的湖面上，活船蔻蔻蒂鼓着白帆，一脸不爽地随风航行。</br>　　这座城市里的风是人造风，让她很不喜欢。人类自以为完全支配了这片地下疆土，就连风里都透着人味儿。更让她不爽的是甲板下的一大群不速之客，一路上，它们除了拍翅膀，啄木头，喋喋不休，到处便溺和掉落羽毛外什么都不会做。</br>　　“为了这片虚伪的湖水，人类也不知牺牲了多少同类。”</br>　　她在浪间自言自语，用船头雕塑上的一双黄铜眼珠注视着深邃的湖底。</br>　　“愿意和‘祂们’作出交易的，必然是个无畏的疯子。嗯，我很喜欢那种不要命的家伙！”</br>　　“我，我不知道该送些什么给她好。”</br>　　金犹犹豫豫地走在前往码头的白沙滩上。</br>　　“什么东西才能让她开心？”</br>　　瑞文戴着新买的一副平光眼镜，弯下腰，从白沙中捡起一只风化的大型螺贝，用手掌包住，让它回溯到色彩斑斓时的样子，往小伙子怀里一塞。</br>　　“她们对来自水底的东西情有独钟。我们可以边走边捡，到时挑几个最好看的。”</br>　　他心知活船脾气很烂，但她们爱美，喜欢男人送的礼物，那会极大地满足她们的虚荣心。活船身上的首饰是她们在姐妹间炫耀的资本，也难怪从没收过任何礼物的蔻蔻蒂不给小伙子好脸色看。</br>　　两人边走边捡破烂，将没人要的贝壳碎片，白化的珊瑚骨，不知名的小石头一一收集起来，变化为色彩艳丽的模样。瑞文在沙滩上捡到一条干死的鱼，随手一摸，它就重新获得了生命，不断挣扎起来。</br>　　“什么鱼啊这是？怪瘆人的。”</br>　　他发现鱼儿通体透明见骨，双眼是纯粹的黑，没有眼白，无比空洞。</br>　　他将小鱼随手往碧波里一扔，它摆了摆尾巴，越过远处“禁止进入深水区游泳”的警告立标，朝着湖心深处游去。</br>　　看着蓝得不真实的乐园湖面，瑞文想起了那条游曳于星海中的巨鲸。</br>　　......如果当初能早些理解对方，就好了。</br>　　“就是她，对吗？”</br>　　码头边上，两人捧着一堆临时捡来的礼物，看着顺河而下的唯一一艘帆船。她的船身下涌动着两道白色波浪，沿途的小型船只都不由自主地改变了航向，跟在了她的身后。</br>　　活船是船舶的女王，在探索船队中总是担任旗舰。她们总是能避开虚海的风暴，甚至让巨浪在面前平息，这是她们与生俱来的神秘力量！</br>　　蔻蔻蒂偏着头靠了岸，船首的人塑低下头来，立刻被两人怀中的贝壳吸引。</br>　　嗯，珊瑚的颜色不怎么艳丽，螺壳也没血河里的哭螺漂亮。但这是来自淡水里的稀罕物。放在从前，依旧足够她和姐妹炫耀半天了。</br>　　“你，你好，蔻蔻蒂小姐。”金结结巴巴地向活船打招呼。</br>　　“这，这些是送给你的。”</br>　　一根帆索从活船的桅杆上蛇一般滑行而下，快速地卷走了一块珊瑚。</br>　　蔻蔻蒂扭过脑袋，把珊瑚往头发里一插，又摆出了一副臭脸。她并不打算马上讨好主人，除非他再多献几次殷勤。</br>　　作为“中指”，这艘活船会成为金未来与泥手党在虚海的多条进货脉络交流的关键之一，瑞文暗忖道，决定试着推小伙子一把。</br>　　“金，到船头去和她说说话吧。”</br>　　蔻蔻蒂的双眼瞄过瑞文的眼睛，吓了一大跳，她再度感受到了那份不亚于创造者星骸女神的巨大压迫感！</br>　　相较那天的怪物，眼前这位的压迫感显然收敛不少，就像一只沉睡在壳中的胚畸形胎，还未足以对外界造成重大破坏。</br>　　金小心翼翼地走上甲板，注意力却很快被甲板下方的喧闹吸引了过去。</br>　　“女王！你们还好吗？”他快步钻入船舱，扑进一大群风魔鸟的羽毛之下，鸟儿们热情地迎接着它们的“鸟宝宝”，亲切地将他盖在腋下。</br>　　这些鸟儿是大战“食指”时幸存下来的族群，雏鸟已经全部破壳，长出了几根飞羽。</br>　　“你把风魔鸟给带下来了？”瑞文挑了挑眉毛。</br>　　这些鸟类的别称可是食人鸟！万一在新德市造成伤亡，麻烦可就大了！</br>　　“我，我会照顾好它们！”金忙从羽毛中探出脑袋，脸上沾着鸟儿们的食物，一团血乎乎的不知名内脏。</br>　　“我会让它们住在边境，哈桑先生知道一处废弃的工厂，没我的命令，它们绝不会随便伤人！”</br>　　“用不着求我，你自己处理好就行。”瑞文走出船舱，抬头看见了满脸厌恶，已经抵达忍耐极限的蔻蔻蒂。</br>　　哗！</br>　　狂风凭空刮起，一个白浪击上甲板，船舱内多了一群干瞪眼的落汤鸡。</br>　　......</br>　　看来，小伙子想和她打好关系，还有漫漫长路要走。</br>　　............</br>　　“你们一定要听我的话。”</br>　　羽毛下传出了任何人都听不见的嘱咐声。</br>　　“我让你们吃掉谁，你们就去吃掉谁。”</br>　　............</br>　　回到旅店，利奇已经先一步等在了门口。</br>　　“我等到车了，纸片已经塞进去了。”</br>　　“很好。”瑞文点了点头。</br>　　“关着你父亲的车厢还在那吗？”</br>　　“走了。”利奇低下了头。</br>　　“那车明天才会回来，我本来应该跟着爸爸去的。如果又碰上那深渊里的怪物......”</br>　　“比起斯加维的赌场，这把赢面要高很多。”见男孩又开始沮丧，瑞文出声安抚道：</br>　　“我不觉得你的胆量比那些赌徒差。”</br>　　走进房间后，他取下平光镜，掏出装骨粉的小玻璃罐，用一支没墨的墨水笔在镜片上涂画起来。</br>　　任何与“眼睛”或“窥视”概念相关的物品都能被用作连系，而自己作为上位存在的本质似乎恰恰与神秘学中的“连系”存在直接关联。因此，随便一些应该无所谓。</br>　　“金，卡梅隆，帮我看着门口。要是有服务员敲门，请他帮我雇一辆车和一名司机。”</br>　　排除干扰后，他坐上弹性十足的大床，透过采光极佳的窗口看着外面的碧蓝湖景，脑中构筑起了自己昨天送出的纸片。</br>　　......画面慢慢与湖景重叠，钻进了他的脑海中。</br>　　运送木箱的车子行驶在橄榄树林间，慢慢开上了一条偏僻的小路，掠过废弃的谷仓和破败的畜栏，继续朝南前进。</br>　　纸片被利奇塞到了驾驶座附近，瑞文能清楚地看见挡风玻璃和司机，他正和副驾驶上的员工聊个不停，似乎在谈论各自的老婆。</br>　　忽然，他看见另一个人目视前方，嘴巴大张，发出了无声的“小心！”</br>　　“吱”的一声，车子停在了路中间，瑞文通过嘴型“听”见司机大骂了一声。</br>　　“该死，是一头公牛！幸好没撞上它。”</br>　　瑞文循着司机的目光看向前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br>　　对方所注视着的哪里是什么公牛？那分明就是个西装革履，四脚着地的男人！他的目光温驯，嘴巴一刻不停地动着。</br>　　道路左侧有一道大型畜栏，十多名男女和那冲出路面的“公牛”般趴在地上，慢慢地嚼食着草料。一旁的鸡棚内，一大群背着双手，伸着脖子的“母鸡”正扑腾翅膀！远处的草场上，一大群悠闲的“羊羔”跑跑停停。</br>　　一条巨大的横幅挂在两根粗壮的树干之间，中间是一句黑色标语。</br>　　“在诺曼农庄，所有动物和其他动物一样平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