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群青的城市

    “伪装者”接过小格林达，穿上外套，不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四周。上百个酒瓶酒桶整齐地码放成山，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里变成疯狂的海洋。</br>　　可他不能这么做，小格林达也在这里，他甚至连移动都要小心翼翼。</br>　　“还有人知道这里吗？”他开口询问。</br>　　“没有了，就只有我一个。”赫尔克里先生回答。</br>　　“德雷斯公路中断了，清理残局需要至少一周时间，在那之前，你先呆在这里。”</br>　　“我们还要去泰萨斯？”</br>　　“我们当然要去泰萨斯。不仅如此，还有其他十一区，直到你完成你想要做的事情。”</br>　　“为什么？”</br>　　“我的理念和其他人稍有出入。你在我眼里就像一把钥匙，一把破解混沌的钥匙，把钥匙扔掉并不能让任何问题得到解决，必须得用它打开关键的那一把锁。”</br>　　“因此，把你丢进虚境只是个权宜之计，更多的是让人图个心安，反而会让我们丢失你的行踪和信任。”</br>　　“你想要我干什么？”安东尼并不对此特别惊讶。</br>　　“那要取决于你擅长什么。除了杀人和烤面包，你还会些什么？”</br>　　“摄影。”</br>　　“噢，原来是我踏入了盲区，我一直想不出你拇指上的那层茧子是从哪来的。”</br>　　赫尔克里先生拍了拍脑门。</br>　　“从今往后，好伙计，你就是我的摄影助理了。公路重新通车的那天我们就出发去泰萨斯，寻找一个适合的暂住地。”</br>　　“伪装者”默不作声，注视着眼前这位利用过自己一次的“面包店主”。</br>　　他完全可以在这里把对方干掉，他不怕这座都市里的任何一个人。</br>　　可他的确奈何不了那根天上的光柱。对方说的没错，他在麦西坎没留下多余的肉块，要是被卷进里面去，他怕是永远也找不到格林达了。</br>　　“喂！你打算就这么任那家伙摆布，成为他的提线木偶？我用我那又脏又臭的灵魂打赌他没安好心！”</br>　　“还有些什么问题吗？”赫尔克里先生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最后一丝疑虑。</br>　　“伪装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br>　　“我饿了。”</br>　　“你担心路上会没吃的？”赫尔克里先生吸了一口烟斗，吐出烟雾。</br>　　“放心，只要不惹上麻烦，‘喫人’在新德市其实并不是什么禁忌事项。我本人也曾经亲尝过那么几口，味道并不怎么好，但的确让人倍感精神。”</br>　　............</br>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我真的亲自尝试过那种人间美味！”</br>　　开往新德市城北的绿皮火车上，瑞文用一份《新德市食游报》遮盖住面孔，静静倾听前座两名一身群青的男士谈论自己难忘的经历。他们的衣服版型夸张怪异，以数道排布流畅的曲线作为视觉重心，看起来就像两条飘动的蓝色海草。</br>　　“在新德市，除了自然死亡和成为献祭品外，人还有第三条出路，那就是被端上顶级餐厅的餐桌。当然，这要求你肉质不老，浑身的脂肪恰到好处，且没有烟瘾和酒瘾等一切可能造成口感问题的坏毛病......”</br>　　“相信我，这些餐厅的出价远比祭品银行还要高，因为这些禁欲者是绝无仅有的珍品，他们甚至为这种特殊的进餐行为发明了‘喫’这个高雅的词汇。在准备就绪前，这些即将被喫的幸运儿不会感受到一丝痛苦，只有无上的快乐......”</br>　　“当然，为了消除食客发自本能的抗拒，他们会被做成各种和普通的牛肉，火腿，羊排相似的形状，并冠以差不多的名字，但所有食客都心知肚明，并为此感到自豪......”</br>　　“没有一道菜是重复的，因为没有一个人的滋味完全相同......”</br>　　瑞文黑着一张脸，目光注视着报纸上的青柠檬馅饼，加奈烤肉等正常美食。</br>　　他早就已经在“群青”的感恩节大餐上见识过“喫人”的行为了，只是没想到它在城北上流社会竟不是偶然！</br>　　绿皮火车在沃幸屯南部的竖琴渡口站停了十五分钟，一时间，放眼望去尽是群青。这种与天空相近的色彩似乎是城北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霓虹灯是群青色的，道路是群青色的，楼房是群青色的，人们的衣裳，头发，乃至指甲和舌头都是群青色的！</br>　　车窗外张贴着无数张画报，上面尽是群青色的男女，男女老幼，各显风姿。</br>　　瑞文在看清一张画报上的一长串名字时有些奇怪。</br>　　“卢卡.米娜.刘易斯.杜桑.戴文.波波娃？这画报上不是只有一个人吗？”</br>　　他很快就发现，每张画报下方都是不同的名字排列组合，而“米娜”和“波波娃”的名字更是反复出现了好几次。</br>　　——在那几张画报上，模特的面孔看起来都差不多，但身材明显不同。</br>　　“嘶......这些名字不会代表了不同身体部位的主人吧？”</br>　　瑞文想起了自己在青金石大厅和电视机里见过的“群青”。除了青色的头发，眼珠，牙齿，指甲，舌头外，“她们”看起来几乎没有相同之处。</br>　　“群青”和自己一样拥有无数面孔和身体。不同的是，这些面孔对于自己而言是“身份”和“伪装”。</br>　　而对“群青”而言，它们是时尚的“衣裳”！</br>　　“瑞文先生，您看！”</br>　　金把手中的《沃幸屯日报》递到了瑞文手中。</br>　　《神秘富豪是否真正存在？》</br>　　“近日，有媒体对于杰.盖兹比的真实身份表示质疑，因无人能确认其确切去向，更有人怀疑尊敬的盖兹比先生实为丽人湖酒店为谋求利益捏造的一个谎言......”</br>　　“然而，在众多目击者及露莎.莎诺菲小姐的证实下，该说法不攻自破。媒体至今仍关注着这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富豪，以及他的下一步经济活动......”</br>　　瑞文放下报纸，看见一名圆滚滚的胖子一摇一摆地穿过火车过道，一下坐满了相邻的三个座位！</br>　　“看什么看？”他粗重地呼吸着，在注意到一名妇女异样的目光时没好气地开口道：</br>　　“我买了三张车票！”</br>　　他是怎么把自己吃得这么胖的？瑞文暗忖。</br>　　在地表，脑满肠肥的人占据绝对少数。酷热带走了人们体内的大量能量，穷人就连把这些被晒走的能量补上都很困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