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救荒活民，仁主不计荣辱

    城外。</br>　　郑平和刘备立在高坡上，眺望剧城城池。</br>　　俯瞰而下，剧城外的黄巾贼兵及被裹挟的老弱妇孺一目了然。</br>　　“显谋，虽然子义探得了张饶的囤粮之地，以我方兵力，将其诱至狭窄处也能战胜。”</br>　　“但即便诛杀了贼首张饶，这十余万百姓又该如何安置？”</br>　　刘备忧心忡忡。</br>　　犹还记得郑平在平原出征前的话：破黄巾容易，难在于如何安置黄巾降卒。</br>　　平原九县能安置黄巾，除了郑平在黄巾刚刚聚集的时候、就以迅雷之势各个击破，更重要的是跟平原九县的豪族富商达成了共识，这才能将降卒分散安置。</br>　　但这北海国，不仅聚众十余万，豪族富商的态度刘备也摸不清楚。</br>　　以前平原九县，每个县面对的黄巾降卒，少的几千人，多的也就万余人。</br>　　各县的豪强富商不想得罪刘备，咬咬牙也能拿出些钱粮安置黄巾的。</br>　　可现在十余万黄巾都在剧城下，这每日的耗费都是天文数字，哪有足够的钱粮来安置啊？</br>　　这些豪强富商都是逐利之辈，若是要让自家的钱粮产业伤筋动骨，肯定是不愿意出死力的！</br>　　但不出死力，又如何能筹集到足够的钱粮？</br>　　如今青州黄巾刚起，还不是一年后养成了气候的青州黄巾，战斗力并不强。</br>　　纯以武力击破黄巾，对于训练有素的郡兵而言，并非难事。</br>　　但破贼抚民，关键在一个抚字上。</br>　　没有钱粮，哪怕这十余万黄巾都降了，饿急了后，同样会再次反叛！</br>　　“府君，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多问一句。”</br>　　“倘若安置这青州几十万百姓的代价，会让你得罪毗邻州郡的太守、刺史，甚至于豪强、士族，你愿意承担这个代价吗？”</br>　　郑平的语气很静。</br>　　青州这几十万黄巾，想要单独依靠青州本土的钱粮是很难安置的。</br>　　若要强行安置，势必会让青州本土的豪强士族遭受大量的损失。</br>　　然而，让青州本土豪强士族伤筋动骨，这是最愚蠢的政令。</br>　　昔日王莽，便是将豪强士族百姓庶民全都得罪光了，以至于天下皆反。</br>　　青州是郑平替刘备选择的立足之地，青州的本土豪强士族就不能对刘备产生太大的敌意。</br>　　因此在平原郡的时候，郑平对待豪强士族，都用的是“拉拢分化”“诱之以利”的方式。</br>　　让平原郡的豪强士族自个儿去选择要不要支持刘备。</br>　　同样，在对待整个青州本土的豪强士族，郑平不会采用“打土豪、分田地”这样不合时宜的方式。</br>　　任何不考虑时代特征、具体环境的政令，都只是空乏的理论。</br>　　在青州“打土豪、分田地”，看似很有道理的样子，但实际上是在给刘备掘坟墓。</br>　　立足青州，就必然要将青州本土的豪强士族利益，跟刘备绑在一起！</br>　　刘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凝重的看向郑平：“显谋，伱且细说。”</br>　　得罪毗邻的太守、刺史，甚至豪强、士族，这其中的深浅，不是能轻易去触碰的。</br>　　郑平看向剧城外的十余万黄巾，微微呼了一口气：“府君，安置百姓，就需要钱粮。”</br>　　“而如今北海国的钱粮，大半都在各县的豪强士族手中。”</br>　　“但想要让他们将钱粮都拿出来救济百姓，却是行不通的。”</br>　　“我曾读过孤本《活民书》，其中有一救灾良策，名为‘劝分’：即劝富户出钱粮救济灾民。”</br>　　“《活民书》中言：若官府按户等高下摊派钱粮，富户是不会有积极性的。可若官府出面劝向富户出钱，由官府派人在丰收之地购买米谷运回本地赈济百姓，然后归还富户本钱。富户愿意自行贩运的，亦听其便。官不抑价，有利可图，富户就会争先贩运。”</br>　　“如此，可达到‘以不劝劝之，则其米自出’的目的。”</br>　　“然而此举极可能遭到毗邻州郡的官员反对，他们怕粮食出境过多造成本地粮荒，也会打乱州郡豪强、士族原有的势力格局。”</br>　　“要执行此策，就不得不用一些权谋手段给毗邻州郡的官吏施压，甚至于，用诈！”</br>　　用诈，就意味着会失信。</br>　　失信就会得罪人！</br>　　而权谋手段去施压，即便对方表面笑嘻嘻，心中都会恨不得将刘备给宰了。</br>　　这一策，涉及到了刘备的个人荣辱！</br>　　对于一向坚持贯彻“人无信而不立”的刘备而言，是一个严峻的挑战！</br>　　简单来说，郑平的策略就是：坚决维护青州士民百姓的利益，将矛盾转移到青州之外。</br>　　虽然这策略对其他州郡而言有些无耻，但对于青州士民百姓而言，刘备就是青州的救世主！</br>　　损一时之名而救一州之民，但可得尽收青州士民之心。</br>　　刘备沉默。</br>　　出身寒微，没有家世的支持。</br>　　刘备一直都以仁德信义行事，以此来获得名望，这是刘备的处世之道。</br>　　因为仁德，因为信义，所以听闻过刘备的人，愿意去帮助刘备。</br>　　但刘备也很清楚，若不用非常手段，又如何能安置这十余万离开了家园的百姓？</br>　　这还仅仅只是北海国的流民百姓。</br>　　东莱郡、齐国、乐观国、济南国，同样有几十万的流民百姓。</br>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刘备的眼神逐渐坚定：“个人荣辱跟几十万百姓能否活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br>　　“显谋，在你提出十二策论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br>　　“只要能助这青州的流民再建家园，即便得罪了毗邻州郡的太守、刺史、豪强、士族，那也是值得的。”</br>　　“世间焉有两全法？我只问心无愧便是！”</br>　　听出了刘备语气中的坚定，郑平心中又多了几分钦佩。</br>　　在这个时代立足，名望是非常重要的游戏规则。</br>　　之前提出十二策论的时候，刘备只是一个高唐令，也没多少名望，因此个人荣辱对于刘备而言其实没多少可以损失的。</br>　　但现在不同，刘备的名望已经不同于往日了。</br>　　随着名望的提高，刘备还会不会贯彻初心，郑平其实是不能准确断定的。</br>　　而现在，郑平听到了刘备的不变的初心！</br>　　“府君不计个人荣辱，一心为民，是青州士民百姓的幸事。”</br>　　“既如此，就先用这张饶的首级，来祭奠因为这场战祸而死去的青州士民百姓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