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披衣而起

    观河台的夜晚是喧嚣的。</br>　　这里有太多故事，有太多历史。</br>　　唯有人们无处安放的心情，散落云巅，伴着长河悄悄流去。</br>　　“糖人喽，卖糖人！捏一个吧？”</br>　　“小望，你爹是个好人啊。前年我赊了两味药，他到现在都没跟我讨，我一直没脸登门，没想到……可惜了！”</br>　　“来来来，热乎的羊肉汤，香喷喷的白切羊肉！”</br>　　姜望感觉到自己的心神很轻，又仿佛很远。</br>　　“姜师兄，嘿嘿，想跟你请教一下剑术！”</br>　　“很不错嘛小姜师弟，颇有师兄我当年的风采。”</br>　　“姜望！既入我道院，须记用勤用苦。你将来一身所系，是万千百姓！”</br>　　魂儿飘飘荡荡，不知游弋何方。</br>　　“三哥！同去饮酒！”</br>　　“老三，该去歇着了，明日我再叫你。”</br>　　轰隆隆。</br>　　似是雷声。</br>　　眼前所见，大地开裂，岩浆涌出，房屋坍塌，行人奔逃。</br>　　哭声，喊声，恨声。</br>　　“老三！”</br>　　“三哥！”</br>　　“姜望！”</br>　　姜望蓦然惊醒，环顾四周，还是在自己的床榻上，四下无人。</br>　　原来是一个梦。</br>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梦了。</br>　　几乎所有的夜晚，都是在修行中度过。</br>　　今夜本也不应例外。</br>　　只是想到明日就要参与正赛，争夺天下第一的魁名，便让自己放松心神，好好休息一晚。</br>　　只没想到……</br>　　就这么一夜，也终是逃不过。</br>　　他在天下之台，看别人剑挑红莲，感慨那自伤之痛。</br>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负重前行？</br>　　窗外夜色仍深，还没有到天亮的时候。</br>　　姜望索性不再睡了，披衣而起，拿住靠在床边的剑。</br>　　神龙木所制的剑鞘，触感有些温润，那纹理早已被他的手所熟悉，这让他踏实了一些。</br>　　他握着剑走出门外，走到院中。</br>　　明月高悬于夜空，垂落泠泠霜光。</br>　　列国齐聚的观河台，夜晚自然不会太安静。那些个贵人，多得是乐子可以找。但院中的禁制，把嘈杂都隔开了。</br>　　姜望并不打算去什么别的地方，他往前走了几步就停下，就立在院落正中央。</br>　　抬头见月，依稀如梦中。</br>　　明月如故，不见故时人。</br>　　大概有谁叹了气，但是应在梦里。</br>　　此时的姜望是沉默的。</br>　　他握住墨色的剑柄，拔出了一道霜光。</br>　　霜光在月色下舞动，并不凌厉，也不见什么威能。所有的杀力、剑气，都收敛在剑中，声音也是湮灭了的。</br>　　但很美。</br>　　人似惊鸿来去，剑如游龙夭矫。</br>　　一袭青衫纵剑，月下无声独舞。</br>　　那些激荡的、躁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了。</br>　　月光呵护着他，夜色抚慰着他。</br>　　他就是与这月光夜色作伴，度过了一个个难熬的夜晚。</br>　　紫气东来剑典。</br>　　天地人三剑。</br>　　再到人道剑式。</br>　　老将迟暮，一剑如夕日追。</br>　　一剑横来，正是名士潦倒，肆意挥毫。十年落魄，以生死勾仇。</br>　　剑挑起，是年少轻狂。剑纵得意，归时从容。</br>　　人似飘萍，一剑折出身不由己。</br>　　最后仰头望月，剑落相思，就此定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