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仙都

    祝唯我被连夜送去了星月原，有玉衡星君帮忙照看一二，多少叫人放心一些。</br>　　虽则鲁懋观明确表示墨家不会把他怎么样，但墨家毕竟是一个很大的组织，内部意见未见得能够统一。</br>　　向前养伤养得差不多了，便继续去游剑天下。</br>　　也就一个赵汝成无所事事，陪着姜望在云国很是玩耍了几天。</br>　　他一个，姜望一个，叶青雨一个，姜安安一个，蠢灰一个，在云国各地是耍得不亦乐乎。每天吃香喝辣，踏青赏花。</br>　　直到……太虚会盟落幕，叶大真人归来。</br>　　誒？</br>　　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嘛。</br>　　叶真人归来坐小楼，万事都不管。</br>　　阿丑万事管不着。</br>　　整个凌霄阁，整个云国，还是少阁主说了算。</br>　　几个人稍稍老实了几天，又放肆起来。姜安安都玩疯了！</br>　　但是怎么说呢，云国毕竟是小国，这些人又惯会飞天遁地，加上这么多年姜望和姜安安都是聚在这里，能耍的都耍遍了，心思也就放野。</br>　　是日也，白玉京之主姜望，天下闻名的“弑真之人”，碍于群情汹涌、在广大群众的鼓噪下，正式拜访凌霄阁主人、当世真人叶凌霄。</br>　　这是一次具有外交意义的重要会谈，与会者两人而已。</br>　　一张长长的书桌，隔开了并不陌生的两个人。</br>　　叶真人立西而面东，姿态潇洒，手提画笔，正细描丹青。</br>　　姜望在书桌之前，坐东面西，坐姿规矩，神态倒也从容。</br>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他姜某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是惯看风雨啦！</br>　　铺开的画轴之前，有一方印，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小小一方印，竟给人渊渟岳峙的感觉，一见就知不是凡品。但既不是云国国玺，也非凌霄阁阁主印，应是用于画作落款的名章。</br>　　姜某人琢磨着，回头得问问青雨，这印是什么层次的，哪位名家所制。往后给叶真人送礼，便比照此等。也顺顺他的倔毛，免得麻烦！</br>　　“这几天玩得开心吗？”叶真人忽然问道。</br>　　姜望诚实地道:“挺开心的。”</br>　　叶真人画笔不停，语不经意：“怎么青雨没来？”</br>　　“她让我做代表。”</br>　　叶真人的画笔虚悬，剑眉微微挑起，仿佛在思考下一笔该落在何处，“她让你做代表？”</br>　　“那什么，这个代表的意思就是说……”姜望努力措辞：“商量一件事情，人多嘴杂反而不方便，索性一个人来讲，还清楚一点，对，就是这样。”</br>　　叶真人问：“你觉得我女儿跟我说话不方便？”</br>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望有一种骤蒙不白之冤的委屈：“我没这么想！”</br>　　叶小花稍稍直了一下腰。</br>　　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块匾，上书——正大光明。</br>　　他问道：“你是说我叶凌霄有意冤枉你？”</br>　　“没有……”</br>　　叶大真人哼了一声，才道：“你做这个代表，代表什么，凌霄阁吗？”</br>　　“凌霄阁是您老人家的。我只代表我们几个。”</br>　　“你们？”</br>　　“就是我，青雨，安安，还有汝成。”姜望一个个地数人头，尽量不叫叶真人产生误会。</br>　　叶真人落下画笔，慢慢地道：“叶青雨是凌霄阁少阁主，我的亲生女儿。姜安安是凌霄阁真传，这些年都是我亲自指点修行。现在你在我面前说……‘我们’？意思你们现在是一伙的，一起来对抗本真人，是吗？”</br>　　姜望的脸上已经没有半点从容了，姜望心好累！</br>　　他像是一个溃兵，在举目皆敌的战场上不知所措：“实在是误会了！姜望此来，不是来对抗，是来请求。”</br>　　叶小花慢条斯理地描完最后一笔，拿眼瞧他，用鼻腔发音：“请？求？”</br>　　姜望立马站起身来，拱手行礼，一口气道：“这几天在云国也玩得差不多了，大家都觉得还未尽兴。我准备带青雨和安安去楚国耍一段时间，请您通融一下！”</br>　　叶小花静静地欣赏了一阵自己的画作，确定此画已神意尽备了，才放下画笔，取来字笔，略点松香墨，开始写字。</br>　　嘴里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腔调：“还要特地去楚国玩耍？这世道，可不很太平。”</br>　　姜望自信一笑：“这个叶真人尽管放心，大楚淮国公待我如子侄，我到楚国，就像回家一样。安全得不得了！”</br>　　这都要带我女儿见家长了！</br>　　还显摆后台呢！</br>　　叶小花咬着后槽牙，面上依然云淡风轻，潇洒的写完最后几笔——</br>　　道历三九二三年春。</br>　　礼回白歌笑。</br>　　姜望修目仙人有成，用余光瞟得清清楚楚。</br>　　叶先生的画作自然是神品，他虽不怎么懂得欣赏，也感受得到那种飘然出尘的气韵。</br>　　叶真人的字也是极好，飘逸潇洒，见之不凡。</br>　　真可谓字画双绝也。</br>　　就是这个叫白歌笑的……怎么有点眼熟？</br>　　姜望略略思忖，悚然一惊。</br>　　许高额老大的老大，青崖书院的院长！</br>　　这……叶大阁主交游广阔啊。</br>　　叶小花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悠然道：“楚国自是安定的。但云国到楚国，路途遥远，这人心叵测……”</br>　　姜望昂首笑道：“姜某这么多年修行奋苦，不曾荒废光阴。举凡天下神临，不知对手何在。等闲真人，我也能过上几招。这区区一段路途，要护得青雨安安周全，想来不成问题！”</br>　　叶小花怎么听这番话，都只听出一个意思——你叶凌霄老啦！要是真有我都扛不住的危险，你也未见得能扛住。</br>　　当下呵呵一笑，很有真人气度地挂上毛笔，收好画轴，并用一根丝带系好。眼睛似不经意地在书桌上瞟了一眼：“你认得这方印吗？”</br>　　姜某人又是扯虎皮又是秀肌肉，自问是面子里子都能照顾到，是面面俱到，这会也懂得谦虚，摇头道：“恕晚辈眼拙，不知是哪位名家的作品？”</br>　　“它啊，名字叫仙都。”叶小花轻描淡写地道：“前身是‘仙都祈仙天’，在三十六小洞天里，排名第二十九，不值一提……”</br>　　这方印并非名章，竟是洞天之宝！</br>　　虚渊之用一座朝真太虚天，就能够换得七十二福地，以拓展太虚幻境的吸引力。</br>　　阮泅曾仗司玄地宫与昭王争锋，那惊天动地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br>　　姜望在这个时候，很想凑上前去，帮这方小印擦擦灰尘。</br>　　您把洞天之宝摆在书桌上干嘛呢，这多不庄重啊！</br>　　但眼前一晃，物移光转，此身已在城楼下。</br>　　只见得浮云万里，尽在靴底。仙穹胜景，皆在眼前。</br>　　有玉柱游龙，更金台飞凤。</br>　　奇花异草，宝华盈天。</br>　　所谓九天宫阙，不过如此！</br>　　立此城下，世事渺如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