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末日

    范文成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还有入殿面圣的这一天。</br>　　可这并不是他金榜题名，也不是他仕途高升，而是作为一个囚犯被押进了大殿受审，即将给江南士绅带来灭顶之灾！</br>　　“范文成，苏州府吴县人，弘治三年得秀才功名，后屡试不第……”</br>　　汤昊开始念起了范文成的生平过往，听得满朝文武为之不解。</br>　　这样一个下三滥的货色，中山侯把他带上朝堂做什么？</br>　　连举人都考不中，也有资格位列朝堂吗？</br>　　这倒不是群臣太过骄傲，他们可都是正儿八经的进士，从科举大考里面拼杀出来的杰出官僚，自然有这个资格和底气，对范文成指指点点。</br>　　“范文成，你为何向霸州反贼暗中提供弓弩甲胄？”</br>　　但中山侯接下来这句话，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br>　　向反霸州反贼提供甲胄和弓弩？</br>　　这分明就是策划谋逆造反啊！</br>　　难道此次霸州反贼聚众造反还有其他隐情吗？</br>　　范文成闻言身子一颤，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br>　　他不愿意开这个口，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若是不想办法自救，那他将会沦为一颗棋子，不但自己会被斩首示众，连带着他的家人族人也会被牵连斩首！</br>　　不要低估谋逆之罪，这是诛九族的死罪，没什么好说的！</br>　　所以范文成还是开口了。</br>　　只是他供出来的这个人，却是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br>　　“陛下明鉴，草民是奉那徐文之命，前去策划此次叛乱！”</br>　　一石激起千层浪！</br>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br>　　接下来范文成详细讲述了前因后果，包括徐文等人谋划通过一场叛乱，迫使朝廷调遣中山侯前去平叛，然后他们趁机插手清河船厂，谋取出海贸易利润。</br>　　听得这话，群臣顿时议论纷纷，都被惊得满脸骇然。</br>　　然而范文成还在不断开口，详细叙述了他从何地取到的弓弩甲胄，又是经过何人之手，将这些弓弩甲胄送到了霸州反贼手中，详细得令人发指。</br>　　包括徐文等人察觉到情况不对，所以故意将霸州反贼引向山东曲阜，迫切地想要促使中山侯立刻出兵将反贼剿灭，这些事情范文成也说得一清二楚！</br>　　自此，一场惊天阴谋浮出水面。</br>　　而群臣的骚动不安也逐渐平息。</br>　　因为他们惊恐地发现，龙椅上的这位皇帝陛下，安静得有些吓人，始终不发一言！</br>　　这分明就是……雷霆怒火之前的征兆！</br>　　不知道过了多久，群臣才听得龙椅上面传来了一道冷漠至极的声音。</br>　　“这个徐文……何许人也？”</br>　　“弘治首辅徐溥之孙！”</br>　　汤昊故作茫然地开口道:“如果臣没记错的话，徐溥先前卷入了叶琪变法一案，其应该接受追查才是，但不知为何此案最后不了了之！”</br>　　“而这徐文尚且有余力觊觎其他，甚至故意策划出了一场叛乱！”</br>　　嘭的一声巨响，皇帝陛下气得拍案而起！</br>　　“真是好得很呐！”</br>　　“难怪这反贼一直剿不灭！”</br>　　“竟是有人暗中为他们提供钱粮甲胄！”</br>　　“这就是尔等口中的忠君爱国？这就是尔等口中的君臣大义吗？”</br>　　面对出奇愤怒的皇帝陛下，群臣齐刷刷地跪倒在地。</br>　　傻子都知道，这一次江南士绅要倒大霉了。</br>　　唯独只有杨廷和敢在此刻，硬着头皮开口劝谏。</br>　　“陛下，此案……牵连甚广，臣请将这范文成移交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共同审理，凡涉案人员全部缉拿归案……”</br>　　“混账！”朱厚照怒斥道:“先前让你们去查一个徐溥，你们都能查出个不了了之！”</br>　　“怎么？现在还想故技重施？还想要包庇维护这些丧心病狂的贼子吗？”</br>　　徐溥一事摆在眼前，杨廷和也无话可说。</br>　　那个时候他可还没有上位，甚至都还没有入阁参预机务。</br>　　所以徐溥一事，极有可能是刘健等人的手笔，保全这位弘治首辅最后的体面！</br>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些朝臣的纵容，最后却是换来了江南士绅的得寸进尺！</br>　　他们非但没有因此而生出敬畏之心，反倒是愈发变本加厉，愈发丧心病狂，竟然会为了那尚未确定的海洋贸易，就敢暗地里策划出一起叛乱，其心可诛啊！</br>　　“着锦衣卫立刻抓捕主犯徐文！”</br>　　“顺藤摸瓜，严查到底，所有参与此案之人，无论是谁全部打入诏狱拷问！”</br>　　“朕倒是想要看看，这一次你们谁还敢包庇这些反贼！”</br>　　“反贼”二字一出，这场滔天大案就被定性了。</br>　　徐文等人极有可能因此被抄家灭族，就是不知道是夷三族还是诛九族了，全在皇帝陛下一念之间！</br>　　下达完这道残酷命令后，朱厚照就径直拂袖离去。</br>　　而范文成则是被锦衣卫提走，牟斌亲自率领缇骑捉拿主犯徐文。</br>　　汤昊笑眯眯地看向杨廷和，后者正神色不善地盯着他。</br>　　“汤侯，何故如此羞辱本官？”</br>　　没错，就是羞辱！</br>　　昨夜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杨廷和甚至还难得睡了个好觉。</br>　　结果睡醒之后一切全都变了，这狗贼直接敲响登闻鼓，将此事给彻底闹大了。</br>　　徐文那是什么人物？</br>　　弘治首辅徐溥的孙子，南直隶常州府的士绅代表人物。</br>　　江南士绅好群聚议事，徐文更是长袖善舞，以荫生身份不入仕途，却滞留京师游走于达官显贵人家，为江南士绅张目！</br>　　这一次，他徐文卷入了“范文成案”，不知会牵连多少江南士绅！</br>　　换句话说，中山侯这个狗贼非但没有答应他杨廷和昨夜的请求，反而是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狠狠抽了他杨廷和一巴掌，杨廷和焉能不怒？</br>　　汤昊走上前来，自顾自地低声开口道。</br>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那就要付出代价！”</br>　　“这徐文也好，还是其余江南士绅也罢，总归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br>　　“要是因为你这位内阁首辅，轻飘飘一句话，就揭过此事，那他们非但不会长记性，下一次还会愈发变本加厉！”</br>　　汤昊拍了拍杨廷和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br>　　“所以啊，只要抓住了机会，就要将这些贪婪的吸血虫一棒子打痛！”</br>　　“只有让他们恐惧，只有让他们产生敬畏之心，他们才会老实安分，不敢再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举动！”</br>　　如此……吗？</br>　　杨廷和看着汤昊的背影，陷入了沉思。</br>　　贪婪的吸血虫？</br>　　这个比喻，真是粗鄙恶毒啊！</br>　　但偏偏贴切无比！</br>　　越是身居高位，就越能了解到更多的信息。</br>　　比如杨廷和做了内阁首辅之后，所了解到的江南士绅，简直令人作呕。</br>　　从朝堂到地方，大明王朝的方方面面，只要是可以谋利的地方，都少不了这些江南士绅的身影。</br>　　现在他们更是为了那尚未确定的海贸利润，便敢策划一场叛乱，动摇大明王朝的统治根基，足见其贪婪程度，简直令人作呕！</br>　　活该有此一劫啊！</br>　　杨廷和叹了口气，遂不再去理会。</br>　　既然皇帝陛下已经下令了，那谁也阻拦不得。</br>　　接下来，他这个内阁首辅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br>　　汤昊转身就来了乾清宫，与朱厚照商议了一番。</br>　　最后二人还是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确不是一口气吃下江南推动改革的时候。</br>　　因为他们没有这个能力，手底下也没有这样得贤才。</br>　　相比于江南，山东现在才是重中之重，所以汤昊肯定是要回去的。</br>　　而除了他之外，任何人去江南，都不太合适。</br>　　都察院这些监察御史，虽然表面上看是帝党，但他们毕竟出身文臣缙绅，而且大部分又恰恰是出身江南，所以此次绝不能让都察院参与其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