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决堤之日（4k）

    赤红之土，无头巨人随意地坐在战场中，周围的尸骸们相互拥抱，这并非两方的彼此在死亡之前原谅了对方，而是他们在兵刃折断，甲胄破碎之后只能选择用这种办法和对方厮杀。</br>　　几道巨大的影子悬于高空，他们太强大，仅凭借身形和气息的压迫就足以让绝大部分生灵失去抵抗的能力。</br>　　而远方，战场的另一端，这样可怕的身影还有数十道。</br>　　魔神。</br>　　真正意义上的魔神，而非某种形容。</br>　　后世大多数以“魔神”一词来描述某种生灵的残暴可怕，其根源便来自这数十道狰狞而巨大的身影。他们的强大与暴力给世人留下太过深刻的记忆，以至于在无数漫长岁月之后，他们造就的阴影也盘踞在世人心灵深处，这是藏匿于血脉中的远古恐惧。</br>　　哪怕在过去，他们的祖先战胜了魔神们，将其一头一头的埋葬杀死，就连主也在这一场战争中陨灭，但对于他们而言，恐惧也化为了永恒。</br>　　世人言说……八十一魔神！</br>　　刑天遥望天空，看着啦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脸，突然有些晃神。</br>　　他陷入了久远至极的回忆。</br>　　在头颅还未被斩断之前，他同样是跟随主的可怕魔神。</br>　　而直到现在，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亲眼见证过这隐秘时代中最古老残暴的战争的生灵只有他一个人。</br>　　都死了。</br>　　无人幸免。</br>　　主输掉了这场战争，陨灭。</br>　　两帝赢得了这场战争，同样迎来陨灭的终局。</br>　　可笑至极。</br>　　等到所有人都死光了之后才有人幡然醒悟，说这场战争根本不该打响，他们的敌人不该是彼此，他们的矛尖不该是指向对方。</br>　　可死人是没法幡然醒悟的，不是么？</br>　　他被斩下头颅，却没有彻底死去，如今的刑天并非如此最初的刑天，他的身躯不再是纯粹上的血肉之身，而是古老魔神们死亡，九黎部众溃败之后的不甘意志。无头之人挥舞干戚守候在这片古老战场，他不会倒下，永远不会。</br>　　因为他若是倒下了，死去了，便再无生灵能守候这片土地，也象征着九黎的魔神们真的消失于历史，化为其中微不足道的几抹尘埃。</br>　　魔神的影子在不知不觉之间来到此刻战场的上方，巨大的身躯笼罩了血色天穹。刑天愣愣出神，这些身影其实并非是察觉到他的缅怀而到来，魔神们不会这样做，他们也不会这样想，若是知道刑天的缅怀，他们甚至会因此发笑。</br>　　死在战场，亡于宿命般的厮杀，对魔神而言就是完满的结局，无需缅怀他们，因为他们的影子早已伴随敌人的恐惧流传于后世。</br>　　地面的颤动感将刑天的思绪从太古拉回现在。</br>　　远方的山峰在震动，肉眼可见的红色光芒从山顶蔓延而出，宛若一片血色云海呈现花朵般的绽放。</br>　　一道熟悉的身影伫立在了山巅。</br>　　黄金厚甲，上面遍布的古老符文被染成血色，令人胆寒的杀气奔涌，血光烁灭，在这一刻，就连那头庞然大物的三对眼瞳都因此呈现猩红，暗红色弧光于其眼角满溢而出。</br>　　“咚——！”</br>　　一声闷响。</br>　　黄金君王右侧的两条手臂持有红铜长戈，长戈的底部的重钝之器砸在山峰上，层层振鸣以此点为中心扩散。</br>　　血色云海涌现，在天空飘散奔袭的云层宛若太古凶兽的重现。</br>　　他呼吸，鼻尖喷薄出大量雾气。</br>　　像雾一样将他的庞然身躯笼罩了。</br>　　“终于……”遥望山巅的刑天喃喃道。</br>　　时隔千万年，连他都感到疲倦的岁月，有生灵拾起了红铜长戈。无头巨人缓缓起身，他在向那个方向走去，于血色长空的倒映下，蝼的身影在与一位古老尊贵的存在重合，无边煞气弥漫，铺满天地之间，伴随他的呼吸，让众生生死起伏。</br>　　只是在尊贵至极的存在手中不止只有那杆红铜长戈。</br>　　意识到这点之后，刑天狂热恍惚的目光一下子消退了。</br>　　“终究不是。”</br>　　“再相似，也只是相似罢了。”他说道。</br>　　蝼走动。</br>　　从山巅而下，行走在赤土之上。</br>　　每走一步，脚都会深深陷进土壤中。那杆长戈太沉了，沉到符文对应，成功呼唤之后也需要蝼双臂持有，仅凭单臂根本无法举动。</br>　　沉闷巨响在赤土上一阵一阵地砸响。</br>　　隐藏在角落中的活灵们探向那个方向，不敢再有丝毫不恭言语，跪地，头颅紧贴地面。但活灵却在欢喜，仿佛以头颅感知到那震动是莫大恩惠。</br>　　“咚！”蝼停下，双臂将红铜长戈砸在地上。</br>　　刑天沉默地打量如今这杆长戈上的纹路。</br>　　“以一百又一百极凶极恶之兽，染以赤红，以一千又一千神铁之精，铸以锐芒……”他停顿了许久，“以一万又一万杀伐之终果，蕴以神灵。”</br>　　“世人谓之……血戈，隳八荒。”</br>　　他盯着这杆被世人畏惧的凶器，竟然笑了，“主不喜欢这名字，就叫的‘红’。”</br>　　“再没有征战的时候，多数时间称呼为‘红’。只是部下们提醒，说征战该有个凶恶名头才好震慑敌军，后来才有了‘隳八荒’这个名字。”</br>　　刑天说完转身，漫步边际地走在赤土上，蝼便跟在他身后。</br>　　“这便是这赤土的承载之物，你得了，还不离去么？”</br>　　“我不是为此而来。”蝼沉声。</br>　　“为那五行器的主人？”刑天大笑。</br>　　无头巨人摆手。</br>　　“九州没有你说的外界至尊的气息，若是真的如你所言，那外界至尊占据了九州承冕者的身躯来到这里，我会知道，但没有就是没有。”</br>　　“我不可能去星海深处找人，我早就死了，能存在，伱能看见我不过是因为这片战场。若是在那至尊在九州，我能撕下祂的衣袍，拽下祂的王冠，可祂不在。”</br>　　见蝼不曾出声，刑天面露不悦。</br>　　“怎么小子，你认为我会不敌那窃贼？哈哈哈，都是残存之身，不过是些简单的行径罢了！这是九州，这是魔神们死去之地！”</br>　　“祂竟没来？”蝼皱眉。</br>　　“谁知道？”刑天摊手。“好了，小子，你该走了！”</br>　　“这赤土，不是你们这种还活着的生灵的旧居之地。”</br>　　“离去吧！”刑天转身，胸膛上的那对眼睛光芒大盛！</br>　　…………</br>　　“咚——！”一声闷响，惊起了十万大山中的飞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