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黑色雨夜

    坠落的失重感猛然将艾德从梦中扯醒，残留痛觉仿佛叠加的海浪般涌了上来，刻骨铭心。</br>　　他咬着羽毛枕头，青筋暴起、满身冷汗，忍受着脑浆绞作一团的感觉，努力不让自己喊出声来。</br>　　片刻过后，直到疼痛逐渐溶解，他颤抖着从床上坐了起来。</br>　　刚刚的机械巨枭，究竟是什么……？</br>　　火焰文字浮现于镜前：</br>　　潜意识化身。看来对方受过潜意识防护训练，防御机制比我预想得要更加完善。</br>　　希望下辈子你可以算准一点，免得让我遭这种罪……</br>　　艾德刚想讥讽，忽然眼前发黑，一抹温热从鼻孔里流了出来。</br>　　是鼻血。</br>　　这是怎么了？他右掌捂住人中，左手摸索着口袋里的棉布手帕。</br>　　情形不妙，紧急切断梦境链接消耗了守秘人程式大量的临时能源，换句话说，我们剩下的时间只有不到12小时了。</br>　　12小时？！这点时间甚至撑不到明晚入睡。艾德脑内嗡的一声，最迟到本日中午，他必须想办法弄到一张人物卡。</br>　　现在的数据可以打印人物卡片吗？或者至少再给我额外一段时间。</br>　　恐怕不行，进度卡在了47%，至少要在50%以上才能打印出对方的人物卡。</br>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艾德用手帕盖着口鼻，心中万念俱灰。</br>　　嘘，有人来了。</br>　　火焰文字消散于无形。</br>　　台阶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是亚瑟吗？他看出端倪了？</br>　　“艾德，是我。”指节的叩门声传来，是亚瑟的声音。</br>　　“哦，好的，稍等我穿下衣服。”</br>　　艾德慌忙用手帕将手与口鼻擦干净，打开电灯，对着镜子确认自己仪态正常后才打开门：</br>　　“这么晚了什么事？”</br>　　亚瑟神情严肃，白炽灯橘色的光线令他那头鲜红卷发格外鲜艳，像是一团燃烧的烈焰。他的手里攥着一张打孔纸带：</br>　　“伊顿先生发来了一份电报，说他发现了重要线索，让我们立刻动身前往东区警署。”</br>　　难道他没发现我进入了他的梦境？艾德有些惊讶。伯纳德·伊顿，他回想起那封推荐信上提到的姓名，这家侦探社的所有者。</br>　　艾德接过纸带，上面用的是明文电码：</br>　　“案件有重大发现，速至东区警署。”末尾是伯纳德·伊顿的姓名缩写。</br>　　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半了，什么事如此紧急？</br>　　迟疑片刻后，艾德点了点头：“好，我这就换衣服。”</br>　　“我去叫一辆租赁马车，你换好衣服在客厅等我。”亚瑟点点头便转身下楼了。</br>　　艾德在房间里佯作更衣，抬眼望着镜中的自己。</br>　　怎么办？现在翻窗户逃跑？</br>　　他不觉得自己能跑得掉，况且这样会招致更大的嫌疑。自己只有12小时的时间，如果被关进牢里，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br>　　事已至此，见招拆招吧。艾德叹息一声，将马甲的纽扣系了起来。</br>　　等到艾德边穿外套边下楼时，亚瑟已经等在客厅了。</br>　　“走吧，别让伊顿先生等太久。”亚瑟朝他点了点头，阔步走入了黑色的夜晚。</br>　　空气中凝聚着雨滴即将降临的气息。艾德轻轻揉了一下鼻尖，把手杖留在屋里，拿起雨伞跟了上去。</br>　　……</br>　　外面果然下起了淅沥沥的冷雨，月亮隐于阴云，黑暗中几乎目不视物，唯余几盏阑珊路灯散发着点滴的光。</br>　　车轮在颠簸不平的路面上起起伏伏，驱赶着艾德的疲惫。前面的马车车夫远不似白天那位健谈，沉默得像块石头。</br>　　车内同样昏暗无光，静得能听见乌鸦在房檐下嘶鸣，能听见水汇聚成流、车辙碾过砖路的声音。</br>　　这么晚冒雨去警署？神调局究竟发现了什么样的线索，以至于如此急切地想要找到我？</br>　　难道是和守秘人程式有关……如果神调局发现了我起死回生的秘密，会发生什么？</br>　　一道电光撕破夜幕，短暂照亮了这黑色的世界。</br>　　窗外一闪而过的画面告诉艾德，这似乎不是他从警署来时的路。</br>　　遭了，有没有可能……那封电报根本就不是伊顿先生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