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主动求死（7k）

    太医不愿收蔡家礼，忙了一天告辞归家，可他刚才走到府门，就被管家翟谦拦下。</br>　　“翟管事，您还有吩咐？”</br>　　“拿着。”</br>　　翟谦不由分说，从怀里掏出一包银两，可太医依旧推辞，“刚刚已与太师说过，下官万不敢收礼.”</br>　　“我们老朋友了，你不收，我如何交差？我交不了差，太师能如何安心？”</br>　　“这”</br>　　“要是传出风言风语，五公子还如何做人？太师对五公子很器重的。”</br>　　“我收，我收，多谢翟兄提点.”</br>　　马太医再听不明白，就白在太医院混这几年。</br>　　敢情这是蔡京的封口费，不收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他不指望太师提拔，却不能开罪这个权贵。</br>　　翟谦办完这件差使，迈着沉重的步伐前往书房，他献计让蔡家五公子玩废了，得去接受蔡京的处置。</br>　　缓步来到书房前，掸开领口上的雪花，翟谦这才敲开房门。</br>　　穿过门口木雕屏风，只见书桌四周被一圈人围在中央，那是十来个身体丰腴的婢女。</br>　　蔡京年过七旬，不喜欢久闻碳火之味，于是就效仿唐时杨国忠，以肉屏风遮风取暖。</br>　　听到翟谦脚步声近，蔡京摆手让肉阵散去。</br>　　吱呀一声，房门闭合。</br>　　翟谦噗通跪在地上，叩首说道：“五郎受此大难，小人难辞其咎，请主子发落，死亦不悔.”</br>　　“起来吧，此梁山贼寇作恶，你何必揽在身上？”</br>　　“可五郎他.”</br>　　“此乃五郎命数，若非他心念帝姬，也不会遭此大难。”蔡京叹了口气，突然调转话锋追问：“那妇人处理没有？”</br>　　“还没有，小人本想送走，但”</br>　　“什么？”</br>　　翟谦话没说完，就被蔡京拍案中断。</br>　　他原本淡定坐在椅上，这会直接站了起来，望着他沉声责问：“你做事向来谨慎，怎么也被裤裆那玩意儿牵绊？要是陛下得知此事，岂不陷我蔡家危难？”</br>　　“主子听小的说完。”翟谦摆手解释道：“小的跟着主子见过世面，怎会被一妇人迷住？实在是帝姬留了侍卫，小的根本没能进得别院.”</br>　　“嘶”</br>　　蔡京猛吸了口凉气，他吃不准赵福金想干什么？心说难道要对付我蔡家？</br>　　本朝从不允许公主干政，但是陛下宠溺茂德帝姬，会不会为她破例呢？那样我只能牺牲五郎，或者茂德帝姬为名节，愿意忍气吞声也说不定？</br>　　想到这里，蔡京摆了摆手，说道：“快去准备车驾，我要入宫面圣。”</br>　　“现在？”</br>　　“现在。”</br>　　翟谦提醒天色已晚，而蔡京心里大石没落地，哪里顾得上天早天晚。</br>　　赵佶昨夜被扰了雅兴，听到的汇报全是搪塞之词，高俅出城追击又一无所获，让这位大宋天子烦闷不已，整天都待在睿思殿写字练心。</br>　　蔡京求见面圣之时，赵佶刚完成一件作品。</br>　　“太师来得正好，来看看朕的新作。”</br>　　“臣遵旨。”</br>　　赵佶以前叫他看书法，所用语气都非常柔和，今日突然言辞平淡，听得蔡京心里一咯噔，暗忖陛下都知道了？</br>　　他一边思考一边上前，只看宣纸上用那独特的瘦金体，横着写有‘扫清六合，河山一统’八个大字。</br>　　“怎样？”</br>　　“字体遒劲刚猛，字意更显陛下雄心，实是一副难得的好字”</br>　　“朕不要夸，要你说不足。”</br>　　“呃”</br>　　蔡京不知赵佶内心所想，但从这八个字内涵分析，大有对收复燕云的迫切，于是小心翼翼说道：“要真说缺点的话这篇幅常用楷体或魏碑，陛下字体纤细吐锋芒，使得横轴留白或许多了些，如果在下方辅以山水，或许效果会更好”</br>　　“哈哈。”赵佶终于爽朗笑道：“蔡太师不愧大家，说得一针见血、鞭辟入里，鞭辟入里啊。”</br>　　“陛下谬赞.”</br>　　“对了，梁山贼寇昨夜来京城作乱，你对这群反贼怎么看？是剿还是抚？”</br>　　见赵佶要自己表态，蔡京捋着胡须犹豫起来。</br>　　按说中午答应了童贯、高俅，此时应该力劝出兵征剿，但却被赵福金扰乱了心神，她心仪梁山贼寇头领杨长，而从皇帝写那八个字分析，显然对收复燕云更看重。</br>　　想到这里，蔡京只能说正确的废话，拱手答曰：“梁山巨寇为祸一番，若不征剿影响社稷，但此刻出兵灭辽在即，大好机会又不能放过，老臣一时也说不上来，陛下乃我大宋旷世明君，您的决策一定正确！”</br>　　“呵呵.”</br>　　赵佶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又把注意力放在那副字上，意味深长说道：“要在下方勾勒山水，又得花费不少笔墨，府库的存墨着实紧张，现在杨太傅病体垂危，太师要与朕分忧才是.”</br>　　“老臣虽不在相位，但也会竭尽全力.”</br>　　蔡京顺着赵佶说了些奉承话，始终没见对方提蔡下药之事，所以到离去都一直不踏实。</br>　　接下来一两个月，潘金莲院外一直有侍卫把守，蔡京误以为赵佶在等时机，便抱恙告假在家闭门谢客。</br>　　然而，正如蔡京所预料那样，宋朝皇帝吸取唐朝教训，对公主权利进行严格限制，别说参与国家大事，就是对驸马及家人不恭，都可能受到皇帝的斥责。</br>　　赵福金从小耳濡目染，虽然受到徽宗的疼爱，却心如明镜不会干政。</br>　　元宵夜被蔡下药，万幸失身给了心上人，所以哪敢把这事闹大？除了派人保护潘金莲，自己就躲在宫中抄录道藏。</br>　　赵佶忙完年初祭祀、庆典等大事，便在左卫筛选出几个勋贵小将，数次派人去请赵福金挑驸马，这女儿每次都借口染疾推诿。</br>　　还想逃婚？还念着那贼寇？</br>　　赵佶本想直接指婚，却念及赵福金生母旧情，于是带上太医亲自登门。</br>　　三月初，大内，帝姬寝宫。</br>　　太医搭脉即脸色大变，随后眉心逐渐往中间隆起，一副大病难治的表情。</br>　　赵佶原以为女儿装病，看到太医诊脉马上靠了过去，正色问道：“茂德是何急症？卿为何不言？”</br>　　“臣臣.不敢说.”</br>　　太医撤手退在一旁，吞吞吐吐表情恐慌。</br>　　赵佶大怒：“你不敢说，就明着欺君？是不是觉得朕很仁慈？”</br>　　“不不.陛下臣只是.”</br>　　“快说，帝姬什么病？”</br>　　听到皇帝厉声催促，那太医把眼睛一闭，轻声回道：“帝姬有了身孕.”</br>　　“什么？”</br>　　向来儒雅的赵佶，一脚把跪倒太医踹翻，指着他鼻子大骂：“你敢侮辱茂德名节？”</br>　　“臣没有臣不敢.”</br>　　看到太医头如捣蒜，赵佶旋即看向赵福金，发现女儿眼神闪躲，便猜出这件事为真。</br>　　“殿外等着去。”</br>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br>　　“你们也是。”</br>　　“诺。”</br>　　太医、宫女迤逦而出，赵佶捋须看着榻上的赵福金，心说朕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就这样回报朕？</br>　　“说说吧，是哪个侍卫？”</br>　　“不是.”</br>　　“不是？那就全杀了！”</br>　　“女儿的意思，不是身边侍卫”</br>　　“嗯？”</br>　　“其实.这件事是蔡.”</br>　　赵福金怀孕不足两月，还没有任何孕期反应，所以刚才也懵了好久，此时不愿连累身边人，只能把主谋蔡讲出来，却刻意漏掉潘金莲下毒。</br>　　然而赵佶虽然昏庸，能当稳大宋皇帝却不蠢，几个问题追问下来，赵福金就招架不住，语无伦次。</br>　　徽宗又把侍女李萼宣来盘诘，很快就把事情前后弄清楚。</br>　　听完这一切，赵佶起身拍着额头沉思，心说当皇帝真的好烦，民间地方、宫外宫内，怎么天天都有糟心事？</br>　　赵佶要拿下蔡很简单，蔡京绝不敢说半个不字，但宰相王黼能力似乎不太够，为自己搞钱的杨戬刚离世，他迫切需要能人充盈国库，保障自己能收复燕云十六州。</br>　　许多人都希望蔡京复出，赵佶还找人暗示过王黼，再不用心时刻会被替换，但如果现阶段处理蔡，就会给朝臣以错误信号。</br>　　帝王家事即国事，赵佶不能像江湖快意恩仇，他需要权衡利弊得失。</br>　　思量很久，赵佶终于拿定主意，对女儿柔声说道：“这事委屈你了，欺辱朕的女儿，一定会付出代价，梁山要讨、蔡要杀，给朕一些时间，另外腹中那孽种，先用药处理掉，休养半年，再为你赐婚。”</br>　　“不不，爹.”</br>　　赵佶声音大不却如利刃，吓得赵福金翻身下榻，直接跪在他面前，苦着脸乞求：“女儿喜欢杨长，不后悔怀他孩儿，求您网开一面。”</br>　　“你说什么？”赵佶蹙眉怒斥：“未婚产子，辱没皇家，朕就是太纵容，才会让你受此劫难，此事没得商量！”</br>　　“爹爹若执意如此，女儿情愿一死.”</br>　　赵福金刚说完，爬起来就要往墙上撞，幸好被赵佶一把拉住。</br>　　正好那面墙上，悬有刘氏的画像。</br>　　赵佶看后心下一软，叹道：“茂德，你这是何苦？执意留下这孩子，你以后如何嫁人？”</br>　　“女儿非杨长不嫁”</br>　　“可他是个贼也罢”</br>　　赵福金以死相逼，赵佶舍不得又拗不过，旋即起身来到殿外，嘱咐李萼说道：“若不是看在杨太傅面上，必要你人头落地，从今天开始，帝姬不准踏出院子半步，也不准外人来探访，她要是再出任何问题，朕灭你九族！”</br>　　“奴婢不敢！谢陛下.”</br>　　“还有你。”</br>　　“臣在。”</br>　　“每半个月来一次，确保茂德身体无恙，要是敢往外乱传，朕也灭你九族！”</br>　　“臣遵旨”</br>　　威胁完婢女与太医，赵佶看到门外那几个侍卫，心里再度冒起不悦，能被翟谦用计调虎离山，还能继续留任大内侍卫？</br>　　赵佶回到宫中之后，即让人替换赵福金的侍卫，把原来的侍卫调至远地戍边，又命御前侍卫秘密出宫，将潘金莲打入刑部大狱，与牢中死囚关一起折磨而死。</br>　　处理蔡家人或有顾忌，处理普通人如碾死蚂蚁。</br>　　古时皇帝不会每天大朝，除了重要节日需要召集百官，通常都在小殿听核心臣子奏报。</br>　　赵佶处理完赵福金的事，过了两日即为例行的三月大朝。</br>　　御史大夫崔靖提请招安梁山，得到宿元景等多名臣子支持，赵佶不待高俅、童贯等人反对，即着太尉陈宗善为使，赍擎丹诏御酒往梁山一行。</br>　　赵佶寻思若招安能成，正好为茂德帝姬赐婚。</br>　　蔡京称病连月不朝，主战的童贯、高俅等朝臣，压制不住朝中清流，当时就没出班反对。</br>　　散朝之后，高俅直奔太师府，而蔡京已等待多时。</br>　　“太师沉疴已愈？”</br>　　“老夫年事已高，只怕这些病痛，要一并带进棺材，高太尉此次前来，莫非为招安之事？”</br>　　“朝中没您坐镇，我等势单力孤，所谓水至清则无鱼，若让清流成了气候，只怕会危害社稷”</br>　　“呵呵.”</br>　　蔡京提起茶壶，往高俅碗里添茶，悠悠说道：“自古治水堵不如疏，招安一说，并非首次提及，既然陛下有意想试，堵是堵不住的”</br>　　“太师，盛满了，满了”</br>　　“我朝一直在治理黄河，然而几千年顽疾岂朝夕可成？疏不好就如这壶中茶，把握不好就会泛滥四溅。”</br>　　“太师的意思.”</br>　　“陈宗善把握不住，我们可以帮忙拎一拎。”</br>　　“妙啊。”</br>　　高俅马上领会其意，端起茶碗小心啜了一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