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及时雨，落汤鸡

    乔道清、马灵执意要走，宋江苦劝不住只得放行。</br>　　淮西征王庆，打光了河北降将。</br>　　这俩与梁山情谊并不深，此时急流勇退，也属于人之常情。</br>　　宋江不怕两人离去，就怕这俩影响梁山兄弟。</br>　　所以在乔、马出大帐后，宋江迅速爬起找到吴用、戴宗。</br>　　让他们以赠送川资为名送其离营，目的是不想让两人大肆声张。</br>　　戴宗奉命去送走两人，宋江吩咐宋清、朱富入城采买酒肉，又与卢俊义去探视受伤的兄弟。</br>　　今时今日，只能用这些流于表面的小恩惠，加深与梁山老兄弟之间感情。</br>　　未来能有多少成就，还得靠这些兄弟拼命，他一刻也不敢怠慢。</br>　　探视完伤员回主帐路上，卢俊义见宋江面带愁容不着声，便问：“兄长上午所言莫非有差？为了你一直心事重重？”</br>　　“啊？没差。”</br>　　宋江把头轻摇，捋着胡须解释：“我在想何时才有结果，怕兄弟们等得不耐烦，最后生出别的想法来”</br>　　“官家金口许诺，应该不会耽搁太久”</br>　　“员外想简单了，陛下日理万机，哪能专办咱们的事？就怕他被琐事绊住忘却。”</br>　　“哪怎么办？”</br>　　“怎么办？自己积极主动些，我这几日缠着恩相，方才得了个承诺，此时已不便再催”</br>　　宋江话赶话说到这里，突然欣喜看着卢俊义。</br>　　“怎么忘了燕小乙？员外可速着他入城拜会李行首，还是枕头上关节最快。”</br>　　“这行吗？”</br>　　卢俊义面露迟疑。</br>　　宋江身长不及卢俊义肩高，便拍着他手臂苦涩发笑。</br>　　“自古生得好皮相，做事都能容易许多，之前能成功招安如是，杨长能获高升亦如是。”</br>　　“杨长？照兄长的意思，官家是看他生得好，所以才”</br>　　卢俊义不知赵佶招婿之事，此时显然往岔路方向想歪了。</br>　　宋江愕然斜身仰望，心说老卢叫你读书你打拳，这点悟性以后如何做大官？</br>　　“此乃恩相告知，具体情况不清楚，总之他能穿上绯袍，与那张脸脱不了干系”</br>　　“哦”</br>　　卢俊义懵然点头。</br>　　宋江则抚着粗糙黑脸暗暗自卑，心说我宋三郎也就是生得黑、生得矮，但凡有四弟宋清那样外貌身高，也不至于仕途走得如此艰难。</br>　　下午宋清、朱富买回酒肉，在营中办了一场庆功酒宴。</br>　　七月酷暑难熬，众头领各怀心事，夜里喝醉者甚众。</br>　　宋江在梁山形同土皇帝，拥有人事权、财权、兵权，笼络手段可以多种多样。</br>　　现在招安成了朝廷的人，这些权利要么消失要么削弱，只能靠吃吃喝喝收买人心。</br>　　好在众人都还买账，心里不舒服可喝酒麻痹，总不能再回山落草。</br>　　皇城刚出来刺客事件，宋江为免有人吃醉就入城闹事，他与几个心腹不敢多饮。</br>　　第二天大多数人还在酣睡，他就早早醒来在营地巡视。</br>　　路过公孙胜营房前，猛然看见他在打包行李。</br>　　宋江入门诧异询问：“先生一早就在忙，莫非夜里睡得闷热，打算换个营帐居住？”</br>　　公孙胜转身望见是宋江，碎打了稽首，禀道：“前番下山之前，本师罗真人有嘱付，戴院长应已预禀仁兄，小道送兄长还京师毕日，便要回山中从师学道，今日兄长功成.”</br>　　“啊这.”</br>　　宋江想起前言如梦初醒，急忙抱拳躬身劝留：“吾虽不敢负汝前言，心中却不忍分别，先生乃梁山定海之针，若无先生通玄术法，梁山或已止步高唐州”</br>　　“天有定数，人亦有定数，兄长不可强求，师命不敢违，万望曲允。”</br>　　公孙胜搬出罗真人，宋江哪里敢拂逆强留？但公孙胜毕竟是梁山要员，不能如乔道清、马灵般简单放行。</br>　　宋江见挽留不住，便提议再留一日，夜里好设筵宴送别。</br>　　公孙胜见宋江眼含泪光，只得应了盛情再留营一日，宋清、朱富遂奉命再入城采买。</br>　　宋江帐郁郁不乐，回到大帐自斟自饮。</br>　　他把苦酒做消暑之饮，不知不觉竟伏案入睡。</br>　　梦回梁山，意气风发。</br>　　画面转换，金戈铁马。</br>　　恍惚间，回到了祝家庄战场，那是他上山第一战。</br>　　令旗指处，烈马怒奔。</br>　　“秦明，压头阵！”</br>　　“好，好一个秦明！”</br>　　“快去救秦明！”</br>　　梦境之中，栾廷玉挑落秦明，跃马挺枪直取宋江。</br>　　“谁肯挡之？”</br>　　“休伤俺哥哥！”</br>　　宋江定睛一看，旁边闪出一个白净汉子，双手擎着板斧挡在身前。</br>　　虽然只能看到背影，那身形却是李逵无疑。</br>　　只是这肤色白得过分，完全与黑厮两字不搭，而且身上不停滴水。</br>　　正在迟疑之际，就听周边人呼喊‘小心’。</br>　　宋江闻声抬头看去，只见栾廷玉摘下腰间流星锤，嗖一声掷出正中李逵面门。</br>　　打的他面目全非，痛苦倒地。</br>　　“铁牛！”</br>　　“宋江，纳命来！”</br>　　“你这厮”</br>　　一道白影越来越近，那白马变成了照夜玉狮子，武器变成了凤翅镏金，栾廷玉也变成了杨长。</br>　　“怎么是你”</br>　　“哥哥，公明哥哥！”</br>　　“不要叫我哥哥！”</br>　　宋江叫嚣着把手一扬，身体突然从马上后倒。</br>　　惊恐的瞬间突然变幻，他从凳子上倒了下去。</br>　　眼前帐顶熟悉，扭头顾盼左右，原来是南柯一梦。</br>　　怔住原地的吴用，暗忖自己又忘了叫职务，哥哥睡着都这么在意。</br>　　他上前一步将宋江扶起，小心说道：“宋保义，宿太尉已经出城，估计很快就会到，您最好收拾一下。”</br>　　“你叫我什么？”</br>　　“您不是保义郎么？小弟还没习惯这职务，以后一定会好好注意。”</br>　　“还是叫哥哥”</br>　　宋江不喜欢这个职务，他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瞅见前胸沾到不少酒渍，当即着人拿来干净衣服换上。</br>　　不一会，在辕门外迎住宿元景。</br>　　宋江见面就抱拳作汇报：“恩相，右掖门刺客那事，小可回来已经仔细排查，当时梁山兄弟没人进城，张清一直是个守规矩的兄弟，他也不可能.”</br>　　“行了，我有别的事，咱们主帐说话。”</br>　　“别的事？好好好，恩相快请.”</br>　　宋江闻言一愣，欣然以为封官事有转机，遂笑呵呵引宿元景入营。</br>　　少顷，宿元景主帐落座。</br>　　宋江、吴用等二三十头领，分列两排在帐中作陪，这些人都想知道朝廷如何安排。</br>　　看着众人一脸期待，宿元景双手扶住案几，语重心长说道：</br>　　“诸位征剿淮西有功，却为枢密院、三省赏罚不明，陛下了解到实情后，今日在文德殿雷霆震怒，免去童国公去一切职务、勒令致仕，王太傅则被罚半年俸禄；</br>　　但朝廷近期官员任免过多，很多地方目前还没有理顺，仓促之间不能大批量派官，所以你们的安排需时间斟酌，但陛下没有忘记大家功劳。”</br>　　“童国公致仕了？”</br>　　宋江望着吴用面面相觑。</br>　　他可是收复燕京的功臣，陛下为了我们把他罢黜？</br>　　这是何等荣幸的事？还不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br>　　宿元景颔首捋须，补充说道：“陛下恩准他留京养老，并没像蔡京那样要求还乡。”</br>　　“那枢密院现在.”</br>　　宋江比宿元景还激动。</br>　　他好希望自己恩师掌实权，这样自己就能借东风扶摇，可惜没得到期望的回答。</br>　　“蔡少师领枢密院事，他是童国公收取燕京的副手，之前也在枢密院供职，由他接掌实至名归.”</br>　　“倒也是。”</br>　　宋江的失落显而易见，宿元景的失落藏在心里。</br>　　殿前太尉不常设，仅仅是皇帝的军事幕僚。</br>　　宿元景若入主枢密院，哪怕做个副手都能腾飞，可他虽为赵佶眼前的红人，却不及蔡攸更受宠幸。</br>　　赵佶不是没考虑过他，宿元景招安梁山破田虎、灭王庆，对国家稳定发挥了积极作用。</br>　　但他成也梁山败也梁山，与宋江等人的关系太紧密。</br>　　宋朝结合前朝经验，实行重文抑武的政策，军队调动权、指挥权捏在文官手里，武官只负责领兵作战。</br>　　像枢密院、殿帅司这样要害部门，主官只能是文官或者皇帝信任的宦官。</br>　　宿元景有战略眼光，又是宋江等人的引路人，一旦掌握实权就有风险。</br>　　赵佶虽然爱好广泛，但做皇帝也还做得明白，不会自己给自己挖坑，宿元景注定拿不到实权。</br>　　宿元景自己当局者迷，认为自己与赵佶不够亲密，或许要像蔡京般投其所好？</br>　　大忠似奸，大奸似忠。</br>　　他困在这八个字中，如胡萝卜般无法自拔。</br>　　至于宋江，更无法理解赵佶用意，只认为皇帝已为梁山出气，还怕以后没有富贵？</br>　　朝廷后续的安排虽没下来，宋江觉得能拿扳倒童贯安抚住兄弟，当即吩咐宋清、朱富把筵席提前，请宿元景的同时再挽留公孙胜。</br>　　趁准备筵席间隙，宿元景把宋江叫到一旁，单独传达赵佶的口谕，要他移军至陈桥屯驻。</br>　　近十万大军陈兵城外，说成贼军攻城也不为过。</br>　　宋江得了徽宗谕令，当即跪地叩拜接下旨意，称明日即移师陈桥驿。</br>　　他在宴上与公孙胜把盏，希望能借宿元景将人留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