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三姓家奴（6k）

    三将打马飞奔上前，至车驾前又提前下马。</br>　　看到童贯掀开侧帘，宋江带头伏地参拜，动作之快、臀翘之高，弄得任元措手不及。</br>　　“宋江。”</br>　　“卢俊义。”</br>　　“任元。”</br>　　“拜迎恩相。”</br>　　童贯睥睨地上三人，面无表情轻轻摆手：“荒郊野地，不用多礼，起来说话。”</br>　　“谢恩相。”</br>　　可能是宋江个矮缘故，又是他第一个爬起来，这才与辛兴宗、杨长等人见礼。</br>　　“辛将军，杨观察”</br>　　“宋防御。”</br>　　“卢团练。”</br>　　“任统制。”</br>　　鲁智深因为‘背叛’，以及还没官职在身缘故，宋江只是对他微微拱手，甚至没开口唤一声名字，反是卢俊义挨个问好。</br>　　和尚早已看出宋江虚伪，坐在马上横着眉轻轻一瞥，情不自禁发出轻蔑低哼，这行为被前方杨长所听到。</br>　　此时杨长居高临下，看到宋江拍打袍前尘土，于是故意提醒捉弄：“宋防御，你刚才可喊错了。”</br>　　“什么？”</br>　　“枢密已被陛下封为广阳郡王，此时你当称大王才对.”</br>　　“啊？”</br>　　宋江听完膝盖一软，再次朝马车伏地再拜：“小人委实不知，请大王恕罪。”</br>　　“请大王恕罪”</br>　　卢俊义、任元也慌忙跟进，心说你能不能跪慢一些？我俩子个高没你那么快。</br>　　“不必多礼，速速上马引路，本王时间很紧。”</br>　　“是是是。”</br>　　宋江这才欢喜爬起，随后引车队往前行进。</br>　　童贯来河北劳军，宣抚司在前通传的办干，提前将行程传达至真定。</br>　　真定地方军政分工，由军方负责前面接待，等童贯检阅完梁山军、义胜军，再由州府负责筵席住宿。</br>　　童贯年龄大赶了一天路，在两军大营简单走了过场，很快就招呼众将入城赴宴，他要在宴上安排部署工作。</br>　　杨长原本出自梁山，此时跟着童贯检阅部队，俨然像上级来视察的领导，不自然与老兄弟拉开了距离，反而穿着僧衣的鲁智深，频繁与史进、朱武等熟人挥手。</br>　　夜里州府的欢迎宴，只有大将、要员才有资格，鲁智深遂提议与史进小聚。</br>　　童贯对鲁智深多夸赞，宋江哪敢当着他的面拒绝？遂委婉征求杨长意见，言外之意要杨长阻止，岂料杨某人佯装听不懂。</br>　　宋江、卢俊义也要赴宴，只能安排吴用、花荣等心腹，密切监视鲁智深的动向，不让大和尚肆意蛊惑人心。</br>　　是夜，真定府衙，前堂。</br>　　筵席备好，宾客落位。</br>　　与梁山之前‘农家宴’不同，这种级别的宴会皆单人独席，广阳郡王童贯坐面南主位，左右按职位高低、亲疏依次排开，正中位置常为歌舞表演地。</br>　　杨长作为童贯随行大将，居右侧次位马扩之下与辛兴宗相邻，对面即为真定知府、宋江、卢俊义等。</br>　　刚刚饮下开场酒，童贯则一脸郑重步入正题。</br>　　他公布对河北防区的军事调整，即刻以辛兴宗为定州主将，宋江为真定府主将，杨惟中为河间府主将，王育为大名府主将。</br>　　任元驻真定的两万义胜军，编入河间府由辛兴宗统领。</br>　　这四镇军队，前三州平行分布燕京之南，而大名府则作为后备策应，则在燕京与东京中部。</br>　　防范郭药师、对付常胜军，这种话不能拿到台面上讲，于是童贯公布完新任命，紧跟着就出言补充：</br>　　“燕山府新立不久，河北贼匪作乱不断，陛下在四州设四军，意在为拱卫河北安全，如遇外敌可协同作战，如遇匪乱则分讨之，诸将皆要同心同德，上报陛下、下安黎庶.”</br>　　“是。”</br>　　“末将听令。”</br>　　众将皆起身抱拳，其中宋江蹙着愁眉，内心一直在打鼓。</br>　　卢俊义职属定州团练使，而童贯以辛兴宗为定州主将，现在把任元的义胜军划走，宋江很担心自己的梁山军，也有可能被划去一半。</br>　　之前有杨长‘割肉’，现有卢俊义又要‘分家’，宋江感觉本钱越来越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br>　　童贯作为上位者，自然不会体察宋江表情变化，而是继续安排任务。</br>　　“四军虽然相对独立，但在战时得有临时统帅，宣抚司驻地在太原离得远，所以你们平时辛兴宗为主，杨惟中、王育今日不在此，本王回头会派专人通知，宋防御，你可明白？”</br>　　“啊？小人明白。”</br>　　宋江听到呼唤慌忙起身，应命同时也向辛兴宗行礼：“末将定会好好配合辛将军。”</br>　　“明白就好。”</br>　　童贯欣慰颔首，挥手对众人说道：“正事已经交待完，下面诸位自由作乐，不必拘束。”</br>　　“大王且慢！”</br>　　“嗯？宋防御还有事？”</br>　　“末将是替卢团练发问，他现在司职定州团练使，不知调整后是留在真定，还是要去定州驻防？任统制归到辛将军麾下，真定守军剩的不多，末将还得分兵飞狐径.”</br>　　宋江话音刚落，童贯嘴角轻轻抽动，心说你就为这事？</br>　　看你那紧张模样，小吏出身果然显得小气，本王都没提卢俊义。</br>　　“既然真定需要，卢俊义也就留下，与同守真定。”</br>　　“多谢大王体恤。”</br>　　吃下定心丸，宋江终于舒展愁眉，抱拳躬身感谢。</br>　　童贯内心鄙夷一笑，扭过头举起酒杯，铿锵道：“闲时，诸位尽情取乐，战时，请为国尽忠出力，大家再共饮一杯，随后即自便。”</br>　　“是。”</br>　　众将起身举杯附和，随后即各自为战、捉对厮杀，州府准备的乐舞，也迤逦登场表演。</br>　　此时此地，杨长没有知心朋友，除了有人敬酒被动回应，其余时间则坐在原地吃菜，偶尔看一的舞姬扭腰，像一格格不入的独行侠。</br>　　他这种作派，通常因为高冷，在职场不讨喜，但偏为童贯看中。</br>　　童贯见他独坐席上，竟主动提杯询问：“杨观察，酒不对味？按说今日在场之人，都与你有过接触，甚至还有昔日好友，怎不见你走动敬酒？”</br>　　“大王容禀，下官酒量颇浅易醉，后面还要随您赴燕京，故而有意少饮.”</br>　　“哦？观察履职尽责，真是为将楷模。”</br>　　听了杨长的回答，童贯欣然站起身，一脸慈祥指着杨长，感慨道：“诸位，若非杨观察神力震慑金人，使云中金军不敢藐视中原，我们恐怕没机会这样聚首，诸位随本王敬他一杯。”</br>　　“敬杨观察.”</br>　　“杨观察请.”</br>　　“杨观察神力。”</br>　　杨长只得起身回应，眼神与宋江交汇那一刻，能察觉到对方多么不甘。</br>　　原以为只是个小插曲，没想到任元在接下来的‘邀功’举动，再次把杨长拉入话题漩涡。</br>　　“大王，震慑金人这件事，末将是不是能请个功？”</br>　　“你？也对，也对。”</br>　　童贯面对任元示好，当即又叫住杨长，打趣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任统制此话有些道理，若非他上报你杀了完颜母，就没有后面金使较劲儿一事，你们应该多喝几杯。”</br>　　“是他.”</br>　　杨长早已从任元口里套到话，此时却装成无知的懵懂小白，望着任元喃喃自语：“任统制之前不在代州、忻州，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按说应该相对隐秘才对”</br>　　“嘿嘿。”任元挠头笑曰：“是俺同乡酒后失言，对了，你一定认识他”</br>　　“是谁？”</br>　　“金枪手徐宁。”</br>　　“什么？”</br>　　杨长旋即愤怒看向宋江，并且虚着眼发出质问：“宋防御，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br>　　“不是.”</br>　　宋江刚才频频敬酒，直到任元爆出徐宁名字，身体内的酒意顿时化为冷汗。</br>　　任元，入娘撮鸟，你他娘的是不是傻？</br>　　哪有告密者向苦主坦白？你懂不懂江湖规矩？直接说市井听来的要死？就这样把同乡卖了？</br>　　宋江倒底生有好嘴，马上陪着笑脸解释：“任统制不说了吗？徐宁当时已经喝醉了，他可能自己都不清楚，再说你们之间没过节，事情最后也向好发展，就大度些不要记心上。”</br>　　“你们经常提起我么？徐教头酒后拿我当谈资？”</br>　　“呵呵，谁让你最优秀呢？大王也应该有所耳闻，当初梁山一百零八将，就是杨观察功成名就，大家艳羡很正常。”</br>　　“这样啊”</br>　　杨长本想借机发难，奈何宋江回答十分滑头，轻描淡写就遮掩过去。</br>　　正以为这事会不了了之，‘猪队友’卢俊义突然起身‘补刀’，对着杨长铿锵抱拳补充。</br>　　“杨观察不要多疑，去年我们随军刚到真定，我其实都忘了这件事，还是宋防御提醒别乱讲，避免给你带来麻烦事，谁成想徐宁酒后失言”</br>　　“卢团练！”</br>　　宋江当时很想锤人，可惜自己又打不过，于是蹙眉沉声提醒：“不是你在安排此事？为什么徐宁没管住嘴？快给杨观察端酒赔罪。”</br>　　“啊？哦”</br>　　卢俊义不明就里，当即提杯来到杨长身前，诚恳说道：“杨观察，此事的确是我之过，宋防御曾备细叮咛，可我怕与兄弟们沟通不好，就让燕小乙替我代办，回去定然好好说他，请”</br>　　“没事，没事。”</br>　　杨长喝下卢俊义敬酒，拿斜眼瞟了宋江一下，又笑呵呵回应：“不要责罚燕青兄弟，大家其实都是好心，反正最后也阴差阳错，替大王分忧出力，过去了”</br>　　“我就知道。”</br>　　卢俊义欣然颔首。</br>　　当时府衙大堂比较安静，这段对话也尽为众人听到，除了卢俊义这种‘愚蠢’的少数人，如童贯、辛兴宗等人都能听出弦外之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