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军已兴，何告为？（6k）

    “若令叔亮明身份，我们必然奉为上宾，杨观察也不至于.”</br>　　“你在教我做事？”</br>　　粘罕怒而奋起，打断马扩并沉声提醒：“一个首级而已，对大宋有何影响？张觉首级可以送，杨长首级就不行？还是说你们想战争？”</br>　　“张觉、杨长岂能混为一谈？此事过错本不在杨长，而且他是正五品观察使，元帅这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不如换一个容易实现的”</br>　　马扩谈判经验丰富，先入为主以为这不是粘罕底线，漫天要价还得坐地还钱。</br>　　就在他还价的时候，帐外抬进来一只烤羊。</br>　　粘罕舍了他走到桌前，拿起小刀对准羊腿，自言自语道：“上了餐桌的羔羊，它凭什么讨价还价？本帅手持利刃，还怕吃不上肉？”</br>　　“嘶”</br>　　马扩倒吸一口凉气，他竟感觉那羊就是大宋，于是平复心情拱手回应：“这件事非同小可，连童宣抚都无法决定，而且杨观察武艺超群.”</br>　　“童贯做不了主，那就去找能做主的人，至于如何取杨长首级，还需本帅来教？”</br>　　粘罕不客气地说完，张嘴咬去刀尖的肉块，咀嚼得满嘴都是油。</br>　　“啊这.”</br>　　“马廉访，既然元帅要求不改，我们先回去汇报。”</br>　　辛兴宗看出情况不妙，便拉住马扩欲请辞离去，但遭到粘罕喝止：“你们要留下一人为质，也力麻立，你回去为童贯传话，辛将军则留在云中！”</br>　　“不是.”</br>　　“元帅，您不能.”</br>　　马扩看到辛兴宗表情惊恐，正想着开口帮他争取一下，突然十几名金兵涌入帐中。</br>　　“刚刚就说过了，不要试图教本帅做事，送也力麻立去边境！”</br>　　“是！”</br>　　粘罕一声令下，四名护卫便挟马扩离开。</br>　　辛兴宗愣在原地，粘罕轻蔑看了他一眼，指着桌案悠悠说道：“辛将军，这烤羊滋味不错，过来陪本帅共享，顺便讲一讲杨长.”</br>　　“啊？”</br>　　“别怪本帅没给机会。”</br>　　关于杨长的个人武勇，粘罕已从田豹口中获悉。</br>　　田豹、陈宣辗转流落西夏，那时西夏还是辽国藩属，听说有人伏杀金人勇士，自然引起西夏边军重视。</br>　　靠着完颜母等人身上的遗物，两个大宋贼寇竟在西夏混成了小校。</br>　　当然，也因为他们能吹牛过火，‘光辉事迹’最终被西夏高层获悉，而西夏刚刚向金国称臣，不久即把田豹、陈宣解送至云中。</br>　　杨长是猛将不假，而且驻在上党要地，但完颜母、完颜斡鲁两条命，足以让粘罕下定决心攻宋。</br>　　不光潞州的义胜军降金，武州、朔州的义胜军也被招降，雁门关防线对金兵形同虚设，另外常胜军小校韩民义，也在不久前率五百人降金，这些消息都是开战催化剂。</br>　　无论宋朝杀不杀杨长，粘罕依旧会按计划出兵。</br>　　如果杀杨长，粘罕能提前除掉一劲敌，如果不杀杨长，这消息也会传回沁州，让其与朝廷离心离德，却不知杨长本不和朝廷一颗心。</br>　　粘罕故意扣下辛兴宗，是想了解山西宋军布防，为自己南下提供便利。</br>　　不是所有派出的使者，都如马扩一样幸运能回去。</br>　　同时期的蓟州，接伴使傅察、蒋噩在这里等金国使者入境，最后却等来了斡离不的金兵，傅察保持气节被杀，蒋噩则选择投降。</br>　　另一队倒霉蛋，是徽宗派去的回庆使，祝贺金国擒获天祚帝，他们十月初八离京，最终也一头撞进金军怀里，正使贺允中被下狱，副使武汉英降金。</br>　　十二月初四，马扩一路狂奔回到太原，将粘罕无礼要求上报童贯。</br>　　童贯听后两眼一黑，当即晕厥在宣抚司大堂，不一会服用参汤才醒转。</br>　　睁开眼，看到宇文虚中、范讷、王云、宋彦通等幕僚亲信都在。</br>　　童贯抖擞精神坐正身体，对众人问道：“粘罕要杨长首级止戈，且不说陛下是否会同意，你们随本王去过河北，都了解杨长本事，他怎肯引颈就戮？”</br>　　“大王何出此言？”</br>　　马扩急得跳了起来，正色提醒道：“粘罕何等人也？岂可因杨长止战？此时应该加强防守，杨长正好用来御敌，另外潞州义胜军叛逃，我担心朔州会受影响，应立即增兵北上，眼下调沁州兵马最合适。”</br>　　“不可。”</br>　　幕僚王云出言反对，言曰：“粘罕要杨长首级，消息早晚传到他耳里，此时无论调他本人，还是沁州兵马北上，都容易引起误会，会说大王借刀杀人。”</br>　　“可是.”</br>　　“王云所言甚是，暂时不要惊扰杨长，等请示陛下再说。”</br>　　马扩见童贯把话说死，旋即提醒道：“河东路险，有关隘山川为屏，我们还有时间；但河北全靠常胜军，一旦常胜军有变，金军便可长驱直入，不然可以绕后策应，甚至能威胁到东京。”</br>　　“你有什么想法？”</br>　　“斡离不用兵不及粘罕，我们应该坚守河东一线，然后把主战场放在河北，并且不能让两路金军汇合，只要能打退斡离不一路，河东的金军也就自然退去；</br>　　而不让两路金兵汇合，守住真定府就是关键，但宋江、卢俊义出身草莽，他们江湖气太重，很可能被金兵牵制，眼下辛将军被扣金营，河北没人约束梁山军，我愿请缨到真定监军。”</br>　　“你要去真定？也好。”</br>　　童贯当即对宇文虚中说道：“等会替我拟一份奏疏，举荐马扩为真定承宣使，方便他到真定行事，另外再置一桌酒，为马承宣饯行。”</br>　　“军情紧急，哪有心情吃酒？”</br>　　马扩一脸无语，摩拳擦掌回应道：“下官马上就启程，另外要尽快上报，让朝廷积极备战。”</br>　　“也罢，你既然着急，那就先走。”</br>　　童贯对着马扩轻轻摆手，紧跟着把亲信范讷召至身前，轻声嘱咐：“去准备一下，明天派人回一趟东京，把杨长这事通报蔡攸，让他请示陛下决断。”</br>　　“是。”</br>　　范讷拱手退了出去，余者见童贯闭目不言，也纷纷告辞离去。</br>　　童贯不想睁眼，是不想面对现实，他不想与金国开战，不想失去现有荣誉。</br>　　自己人无法叫醒‘装睡’的童贯，粘罕派来使者却能轻松叫醒他。</br>　　十二月初五，马扩回太原并前往真定的第二天，金使王介儒持粘罕书信抵达。</br>　　粘罕在信中遣词不逊，提到‘两朝之事，若不互相融会，须至战争。’</br>　　童贯一边陪着小心，表示粘罕的要求兹事体大，他已写好奏表马上送往东京，并在宣抚司设宴款待王介儒。</br>　　就在宴会期间，粘罕的另一个使者，也是童贯的熟人撒卢母，与王介儒同天到达，他带来一份开战檄文《牒南宋宣抚司问罪》。</br>　　檄文中老调重弹，主要指着宋朝接纳张觉，以及招揽天祚帝，是为了图谋金国土地，现在金国兴兵伐宋，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金国缴获了徽宗诏书，以及他写的亲笔书信，都是宋人背盟的铁证。</br>　　童贯看了檄文，两眼呆滞盯着撒卢母，问道：“两国误会至此，何不早点告诉我？”</br>　　“军已兴，何告为？”</br>　　撒卢母怒眉冷哼，表情十分傲慢嚣张，比他先来的王介儒，则小声提醒：“元帅之所以愤怒，是因迭勃极烈身死太原，你们得拿出诚意来.”</br>　　粘罕同时派出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主要是为了迷惑童贯。</br>　　在两人离开云中当天，粘罕同时率军开进朔州。</br>　　童贯听出王介儒的话，感觉事情还有商量余地，正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当即命人送两人去使馆休息，并说会指派馆伴去说话。</br>　　当时会谈判的马扩已不在太原，童贯便让幕僚宋彦通担任馆伴。</br>　　结果金使提出的条件，比要杨长脑袋更为夸张，粘罕要大宋割让河东、河北，之后宋金两国以黄河为界。</br>　　无论怎么还价，都不是童贯能做主的。</br>　　第二天，童贯急召宇文虚中等人，商议赶回东京禀议金人败盟。</br>　　按照之前马扩分析，一旦宋金两国开战，河东需要持续顶住压力，然后等河北战场取势，而河东战场的对手是粘罕，众人都不愿久留险地，纷纷附和童贯回京。</br>　　十二月初七，童贯前脚刚刚送走金使，便让人收拾车驾准备返京。</br>　　太原知府张孝纯闻听此事，急忙带着儿子张浃来到宣抚司，恳求道：“大敌当前，大王督统河东、河北，您留下能提振士气，将士们也能安心守土，倘若此时离开”</br>　　“本王受命宣抚，本不负守土之者，若要宣抚司守土，要尔等何用？”</br>　　被童贯打断并斥责，张家父子同时愣在原地。</br>　　童贯随后又调整语气，轻轻拍打张孝纯手臂，语重心长说道：</br>　　“粘罕开出条件苛刻，首先就要杨长首级，本王若不亲到御前，陛下怎肯相信这些话？另外太原兵马副总管王禀，乃是辛兴宗麾下大将，有他助你守城定然无虞，本王留在此地作用不大，到了京城反能让枢密院，从速调兵增援.”</br>　　“大王，车马好了。”</br>　　听到亲信门口汇报，童贯旋即对张孝纯拱拱手，而后头也不回焦急离去。</br>　　“爹，咱们怎么办？”</br>　　“能怎么办？唉.”张孝纯一声长叹，无奈说道：“咱们父子死守太原，只希望边境各州坚持久些.”</br>　　越期待，就越难实现。</br>　　武州、朔州原为金国占据，上半年粘罕主动移交给童贯，是他调开河东驻军的计策。</br>　　粘罕提前在两州留下后手，致使两州义胜军快速倒戈，并且影响到代州义胜军。</br>　　童贯离开太原当天，金军开赴代州雁门城下，守将李嗣本死守了三天，城内的义胜军抢先开城投降，李嗣本遂被擒而投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