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生路在脚下，光明在前方（6k）

    常胜军与金军战斗力强，但宋朝在河北留有大量驻军，他在野外拼不过两支劲旅，却能依托坚固城池防守。</br>　　十二月十四，斡离不从燕京发兵南下，在保州、定州等地都为守军抵抗，于是果断绕道继续南下，从面型进攻转换为线型进攻。</br>　　河北守军战降参半，各州府战报如雪片涌入东京，赵佶却与朝臣没想到好办法。</br>　　十二月十八，黄昏。</br>　　赵佶结束当日朝议，群臣迤逦离开文德殿，宠臣蔡攸有意滞后。</br>　　蔡攸在枢密院供职，此衙门相当于后世国防部，其中不乏有见识的军事人才，近日路过下属讨论局势，觉得分析得很有道理，于是故意留后打算献计。</br>　　等到群臣慢慢走完，他小碎步并尾随到殿后小厅，小声对徽宗禀告：“陛下，河北告急战报堆满了枢密院，虽然多地将士都在奋力抵抗，但毕竟那边没有利地势能阻敌，若是斡离不绕开不克的城池，一路南下饮马黄河，则东京危矣，您要早做打算”</br>　　“绕开？”</br>　　徽宗听了几天分析，从门外汉变得略知兵，遂反问蔡攸：“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河北一路的战线如此长，斡离不若频繁绕开城池，他麾下的将士吃什么？饮马黄河、兵临东京？言之过早！”</br>　　“陛下，女真人与我们不同，马背民族擅长以战养战，河北地域宽广、人口众多，有太多地方让金兵补给”</br>　　“嘶”</br>　　蔡攸话没说完，宋徽宗已后背发凉，旋即抖擞起精神，激动回问：“卿既来献计，莫非已有良策？”</br>　　“金军必定会来东京，臣建议号召集全国之兵勤王，但陛下先离京暂避锋芒，等战败金军或者求和成功，再回来治理国家不迟.”</br>　　蔡攸言罢垂下头去，生怕徽宗动怒斥责，而徽宗此时却来了兴致，追问道：“卿果然好计，只是天下之大，朕移能驾何处？”</br>　　“关中地势险要，最能战的西军也在附近，移驾长安是个选择，其次则是去江南，金人马背民族不擅水战，那边有长江天堑为凭。”</br>　　“可江南有方腊。”</br>　　“方腊已被宋江消磨锐气，刘延庆与张叔夜虽为成全功，却也用计成功夺回了苏州，陛下可暂时移驾润州，那里既可随时撤往长江以北，还能鼓舞前线将士士气，最关键江南比关中富庶.”</br>　　“让朕想一想。”</br>　　赵佶是个爱享受的人，他寻思身边多数近臣，似乎都来自于江南各地，最终决定溜到润州避祸。</br>　　臣子还在死战，皇帝已准备逃跑。</br>　　这显然不是光彩之事，他也不是能拍拍屁股就走，走前需要周密部署。</br>　　首先要找个合理借口，其次东京要留人发号施令，最后江南要提前安排人员。</br>　　三件事由难到易，徽宗根据蔡攸给出的建议，‘贬’其弟礼部尚书蔡为润州知府，提前为皇帝南幸铺路；</br>　　其次是安排东京留守，历来有皇帝‘御驾亲征’，会留太子监国处理政务，徽宗想跑还不想交权，便在十二月二十，封太子赵恒为开封牧。</br>　　最难的是离京借口，徽宗不能外人明确问计，蔡攸等亲信又拿不出对策，只能委婉找朝臣问对策，后来根据宇文虚中建议，下发《罪己诏》表示要革除弊端、召各镇兵马来京勤王。</br>　　逃离前的部署，一环扣一环。</br>　　然而朝中并非没有聪明人，让赵恒以开封牧监国名不正言不顺，给事中吴敏当天就犯颜进谏、太常少卿李纲次日以血书上疏，要求徽宗如果要太子守东京，就必须把帝位内禅给太子。</br>　　当时童贯回京多日，一直不敢把金国战书、檄文上报，直到徽宗下发《罪己诏》，才由宰相李邦彦面呈皇帝。</br>　　徽宗看了战书、檄文，才得知情况多么严重，遂同意吴敏、李纲建议，正式禅位于太子赵恒，他即为钦宗。</br>　　这对亡国父子，并非父慈子孝。</br>　　至少在钦宗视角，徽宗给了他太多压力与不公，上位后还面临徽宗复辟。</br>　　父子俩之后疯狂内斗，也加速了北宋灭亡。</br>　　当然，这时代因为有杨长，出现了太多变量。</br>　　徽宗禅位、部署出逃，暂且按下不表。</br>　　话接杨长所在的河东地区。</br>　　十二月二十七，粘罕麾下大将娄室，率六万金兵出石岭关，兵锋直指河东重镇太原。</br>　　在这之前，童贯在从太原回东京的路上，就派人让枢密院调西军协防河东，折可求与刘光世最先响应。</br>　　折可求从与西夏接壤的麟州出兵，因刘光世四万大军没及时赶到，他在太原府交城县与娄室大战，最终不敌娄室几乎全军覆没。</br>　　而刘光世从延安府出兵，路程本就比折可求要远得多，一路翻山越岭刚至隰州境内，就收到折可求溃败的消息。</br>　　眼看孤掌难鸣，兵力上又比金军少，刘光世只得退回延安。</br>　　刘光世是在父被贬后，继承了刘延庆的西军部曲，也因战功被擢升承宣使，充任延安府马步军副总管，自家练出来的兵，舍不得拿去当炮灰。</br>　　不久徽宗下诏勤王，刘光世便与种家军、姚家军回京。</br>　　太原周边援军逐被拔除，只剩从朔州撤回的孙翊三千人。</br>　　上半年童贯收回朔州，朝廷以右武大夫、相州观察使孙翊知朔宁府，最后却因义胜军叛变而丢了城池，他便沿途收拾残遁走太原。</br>　　从童贯离开太原开始，北方持续传来义胜军叛变，各州守将弃城投降的消息。</br>　　之后孙翊率兵来到城下，张孝纯担心他已投降金军来赚城，任凭多次恳求也不放其入城。</br>　　金将娄室重兵围阳曲，使得太原唯一的增兵进退失据，孙翊只能当着太原守军的面，率军在城下与金军血战五天，三千将兵皆战死、无一生还。</br>　　张孝纯也没办法，前面教训实在太多，他不敢拿太原去赌，最终只得孤零零坚守。</br>　　娄室围城攻了几日，见守军充足且意志顽强，便开始清扫周边城镇，等待元帅粘罕前来主持。</br>　　这种清扫行为，主要是劫掠百姓粮食，抓丁状充军中劳役，在粮食紧缺之时，这些丁状亦可食用。</br>　　女真人战法来自狩猎，也学习野兽群体捕食技巧，没宋军般被礼教道德束缚，所以战斗得更从心所欲，大有森林法则的意味。</br>　　金军在太原大肆劫掠，打算把治所阳曲弄成孤城。</br>　　于是乎，周边百姓在寒冬腊月里，扶老携幼往南边平州、沁州、汾州逃跑。</br>　　杨长此时仁名在外，沁州吸引了太谷、祁县数万流民涌入，这为沁州财政和安全带来压力。</br>　　沁州这两年存下粮食，是为后续抗金和造反所用，而要安顿这突如其来的数万流民，就要花去存粮的大半。</br>　　由于流民数量庞大，杨长担心混入细作生乱，放弃了与家人团聚新年，亲自坐镇在南关镇。</br>　　如果说谷口哨卡是第一关，杨长所在的南关镇就是第二关，他有洞察之眼加持‘扫描’，基本能杜绝细作混入。</br>　　正月里天寒地冻，扈三娘、赵福金留在铜守着杨煌，仇琼英则陪同杨长外出。</br>　　靖康元年正月初八，杨长用眼过度在镇北望塔里打盹。</br>　　帮他盯梢的仇琼英，突然看到下方有个熟悉身影，原来是记室杨俭寻了过来，手里好像还捧着几本书。</br>　　杨俭从铜赶来，必有要事不能决。</br>　　低头见杨长睡得正香，仇琼英不忍叫醒便独自下楼。</br>　　她脚刚落地，杨俭就迎了上去。</br>　　“嫂嫂，兄长在吗？”</br>　　“他日夜盯梢，刚刚倦意上头，便靠在墙边睡了，叔叔来此有要事？不急就让他睡会。”</br>　　“啊？”</br>　　杨俭想了想，挠头傻笑道：“我不急.”</br>　　“叔叔稍等，奴家去寻个凳子。”</br>　　“不敢劳烦嫂嫂，小弟站一会就行.”</br>　　“何必见外？”</br>　　叔嫂正在塔下推让，突然听到楼板脚步声，原来杨长已跟下塔楼。</br>　　这厮本来睡得挺好，可塔下传来叔叔、嫂嫂的称呼，瞬间让他从睡梦中醒来。</br>　　杨长来到这个世界之初，最先听到武松、潘金莲这样互称，那时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但凡听到就有条件反应。</br>　　“兄长？”</br>　　“俭哥怎么来了？有事？”</br>　　“嗯，兄长您先看这.”</br>　　杨俭顺势地上账簿，这是经他连日核算、萧让审核，得出的沁州府库钱粮用度情况，测算出现有余粮能坚持到夏收，但如果流民数量继续扩充，存粮消耗速度就会加快。</br>　　“算得还算仔细.”</br>　　杨长一边翻看一边喃喃自语，最后合上账簿望着杨俭问：“把这个拿到此处，是要我做什么决定？”</br>　　“我向萧哥请教过，粮草入不敷出必会生乱，不如暂时拒掉后续百姓，或者送一部分到南边潞州.”</br>　　杨俭看到杨长一脸严肃，话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br>　　杨长背手捏着账簿，望着远方麦田里几个稀疏人影，扭头询问杨俭曰：“可知他们在做什么？”</br>　　“啊？”</br>　　杨俭闻言不由一愣，定在原地不知所措。</br>　　“小麦越冬，在地里刨食的百姓在除草，你与叔父从梁山搬出，还下过地吗？”</br>　　“呃我在石碣村种过一季稻子，到沁州之后就没时间.”</br>　　“到沁州为我做事，的确没时间深入田间劳作，叔父、婶子还在干农活吗？”</br>　　“嗯，他们都闲不住。”</br>　　听到杨俭这么说，杨长回身正色说道：“人不能忘本，也不要忘记善良，这是叔父教我的，我相信你也不会忘。”</br>　　“我是为沁州大局”</br>　　“为兄知道。”</br>　　杨长拍着他后背，语重心长提醒道：“常言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们既然要做大事，就应该多想办法克服困难，给治下百姓安定生活，只要像你爹那样肯干，哪有活不下去的？拒之门外或把困难丢出去，岂是成大事者所为？”</br>　　“我只是担心”</br>　　“不用担心，办法总比困难多，官仓粮食如果不够，就减少对流民配发，咱这儿可不善堂，既管安全还管吃饱？想吃饱就学你爹，自己积极去地里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