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见面

    该交代的事儿都交代过，母女两个就动身往县里去了。</br>　　小河村到县城不远，走路只需要一个小时，她们大约七点半出发，到了县城，也才八点半。</br>　　两个人分头行动。</br>　　刘芳枝去买肉买菜，苏圆圆则去买嫁妆。</br>　　乡下结婚，不讲究什么三转一响，三十六条腿，女方的嫁妆一般都是些脸盆，暖水瓶，布料，枕头，棉被之类，通常也不一定都备齐，有个几件，就相当不错了。</br>　　苏圆圆早到了结婚的年纪，大红枕头大红棉被刘芳枝一早替她备好了，这回到县里，就是买红脸盆，热水壶这些。</br>　　男方彩礼给的厚，也给的敷衍，苏圆圆本来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上赶着，嫁妆随意买买，有个一两件走过场就行了，后来想着这些东西带过去，她也能用，也就老老实实照着刘芳枝的吩咐买了。</br>　　一对红脸盆，两条红毛巾，还有牙刷，牙膏，漱口杯……好在都不贵，零零总总买下来，总共也不过花了几张票和十块钱。</br>　　刘芳枝那边花的就多了。</br>　　她手上没有肉票，只有钱，买肉只能去黑市，五斤肉就花了五块钱。</br>　　又惦记着闺女手上只有钱没有票的话，有钱都花不出去，万一在婆家吃不好，想去国营饭店打个牙祭都不行，总不能像她一样冒险来黑市买，于是还咬牙花了十几块钱换了好些粮票肉票布票……等等。</br>　　九点半，母女俩在约定的地方碰头。</br>　　刘芳枝检查了一遍苏圆圆买的东西，见她没有应付差事，满意地带着她回程。</br>　　小九一路在线，只可惜，苏圆圆去的都是往常去过的地方，没多少新鲜景儿给它扫描，一趟回去，十个积分都没积到。</br>　　这回换了苏圆圆安抚它稍安勿躁。</br>　　这年月贫瘠归贫瘠，但后世再繁荣，所有的发展也是从这年月过去的，许多经年的珍贵传承并没有断绝，只是藏得略深些罢了。</br>　　来日方长，她慢慢去挖就是。</br>　　母女俩到家的时候，苏秋生喊来帮忙置席面的人家已经提前过来了。</br>　　所谓席面，就是一大锅萝卜白菜炖猪肉加主食窝窝头。</br>　　刘芳枝肉没提回来，不妨碍婶子们提前切好萝卜白菜，蒸好杂面窝窝头。</br>　　她的肉一到，得了好几声长长短短的抽气声，“嘶——芳子你今儿这么大方？这么多肉！这一顿，都，做了？”</br>　　刘芳枝爽朗一笑，大手一挥，“全做了！今天我闺女大喜的日子，让大家敞开肚皮吃！”</br>　　“得嘞！”</br>　　院子里，有那机灵的小朋友，飞快地跑去通知今儿家里不过来的小伙伴儿。</br>　　肥婆娘家今天做肉！不来就亏了！</br>　　刘芳枝乐见其成，今天，来吃席的人越多越好，她不怕亏！</br>　　安排好席面，她便对着村口的方向翘首以盼。</br>　　女婿今儿应该还是坐吉普车来。</br>　　他不知道闺女已经醒了，原本的计划是今儿办完婚礼，再把人拉回医院的。</br>　　如今看，医院是不用回了，直接回他们家就行了。</br>　　其实她要求了让女婿晚些时候再来，知道这时候还早，只是总也忍不住想去看。</br>　　想着到时候，来吃席的乡亲们都到了，女婿的吉普车往院门口一停，车门一开，一身军装从车上下来……</br>　　光想想那个画面，刘芳枝已经合不拢嘴了。</br>　　不想，吃席的乡亲还没来，她往村口去的视线也不过那么十来次，吉普车竟已经在乡下的土路上起伏颠簸着开来了。</br>　　徐简礼一身挺拔军装下了车，面对刘芳枝，比救人那天瞧着更冷漠矜持了。</br>　　对她又惊喜又遗憾的目光，言简意赅地解释，“来太晚不合礼数，苏圆圆还在病中，怕她有变故，母亲催我早点来。”</br>　　如今，他们家人比刘芳枝还怕苏圆圆有个三长两短。</br>　　刘芳枝丝毫不介意他冷淡的语气，热情不减地将他往苏圆圆屋里引。</br>　　“好好好，早点来也好，亲家母这么关心圆圆，我得把这事儿告诉她去。对了女婿，正好也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圆圆啊，今天早上已经醒了。”</br>　　她说着，已经几步领着人进了苏圆圆屋。</br>　　苏圆圆正在房间里挑拣那些旧衣服，结了婚，她得去婆家住，换洗的衣服都得带上。</br>　　听见外面动静，正起身要出去，就跟进来的两人打了个照面。</br>　　视线骤然跟一双冷峻矜持的眼对上。</br>　　这似曾相识的对视，让苏圆圆脑子里自动想起了面前人背过身干呕的画面。</br>　　表情霎时间一言难尽起来。</br>　　看着对方，一时不知道该摆个笑脸还是冷脸来，神情就这么猛的尬住了。</br>　　徐简礼也有些不自在。</br>　　听闻她醒了，刚松口气，人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还用那双过分坦荡的眼睛，满眼复杂地看着他。</br>　　他很难不觉得，对方这是在埋怨他。</br>　　好像在问他，怎么她病一场，事情就这么急转直下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呢？</br>　　徐简礼甚至莫名有些心虚。</br>　　虽说这事儿归根结底是刘芳枝闹的，可如果当时，他听苏圆圆的，及时跑了，说不定，就没后面这么多事了。</br>　　也就不需要连累两个人，步入这段开始的一点也不愉快的婚姻了。</br>　　对于苏圆圆也不乐意嫁给他这件事，徐简礼怕是除苏圆圆之外，最坚信的人。</br>　　人的眼睛不会说谎。</br>　　她看他的眼神，除了最初一闪而逝的惊艳，过后就再没有一丝波澜了。</br>　　那是一双他从别处从没见过的，直勾勾盯着你，却充满坦荡的眼睛。</br>　　那不是一双爱慕或心动的眼睛。</br>　　两个人的尴尬对视，在刘芳枝的眼里，就是妥妥的郎情妾意。</br>　　她忙不迭地往外退走，“咳，你们小两口自己聊，妈去厨房看看。”</br>　　她甚至把屋门‘啪嗒’一关，直接把俩人关在了昏暗逼仄的小房间里。</br>　　苏圆圆：“……”</br>　　空气里，除了意味难明的怪味，只有无尽的尴尬在蔓延。</br>　　面对一个极品帅哥，甚至身份上，已经是她老公的极品帅哥，和她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苏圆圆本该有些心猿意马想入非非的反应。</br>　　可此时的她，却生不出半分暧昧和旖旎的心思。</br>　　因为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顶着怎样一副面貌，立身怎样一处境地。</br>　　和对面清风霁月的人比起来，几乎是尘埃和明月的差别。</br>　　她不曾觉得自卑，因为这不过是她一时的境遇，一时的低谷。</br>　　只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这个时候生出一丝一毫妄念。</br>　　想到自己虚长对方那么多岁，苏圆圆最先开口，打破了僵局。</br>　　“你来了。正好，我们聊聊吧。”</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