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万历：欺天了！就拿这个考验干部？

    张允修的卷子，朱翊钧看了许久，直到身边的太监从田义变成了张诚，他才收回心神。</br>　　“张诚，你说就这个卷子的水平，能在明年会试时候中榜吗？”</br>　　朱翊钧说着，便将手中没有署名的卷子，递给了一旁的张诚。</br>　　张诚能够坐到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那可是从内书堂里头悬梁，锥刺股出来的，学识自然不会差。</br>　　然而学识好不好不要紧，有时候人情世故比什么都更重要。</br>　　卷子上虽然没有署名，但张诚却是早就已经得知了，这是张允修的卷子。</br>　　故而，在一番有模有样的查看过后，张诚回道：</br>　　“回皇爷，奴婢以为，这卷子上的遣词造句虽华丽流畅，辞藻自然，然而内容却是华而不实，虚浮了些。</br>　　想来此人应当是在短时间内狂补学识，用力过猛之下导致只学得识外，未学得识骨，外强中空，徒有其表罢了。</br>　　我大明朝科举人才济济，犹如过江之鲫，此人应对如此隆重的科考却是这般心浮气躁，急于求成。奴婢以为，此人怕是只能止步于举人了。”</br>　　张诚的意思很简单：张允修，中不了。</br>　　就算能中又如何？想个法子让他中不了不就行了！</br>　　反正只要皇帝陛下高兴，就算是偷偷撤掉那么一个看不顺眼之人的卷子，又有何妨呢？</br>　　也不知是不是文人相轻，还是其他原因，朱翊钧在听完张诚的这番回答过后，越看越觉得张允修的秋闱卷子不太行了。</br>　　哪怕在不久之前，他还在惊叹于对方的天姿。</br>　　“明年会试的主考官是谁？”朱翊钧问道。</br>　　张诚回道：“回皇爷，内阁票拟定下的主考官是曾朝节。”</br>　　“曾朝节？”朱翊钧回想了想，道：“朕记得，他是万历五年，一甲第三名的探花，也是申先生的学生？”</br>　　“回皇爷，是的。”张诚回答完又刻意补充道：“他是湖广人。”</br>　　“朕知道他是湖广人。”朱翊钧有些不太高兴，又道：“朕记得他从不站党立派。”</br>　　见皇帝陛下对曾朝节多有维护之意，张诚忙是顺着道：“是啊皇爷，曾朝节为官清廉公正，光明磊落，从无私交。”</br>　　张诚倒是没有夸大的成分，毕竟身为楚人的曾朝节在张居正死后，在朝中大臣们集体攻击‘疑似’为张居正余党的湖广人时，满朝言官，却是无一人弹劾过曾朝节。</br>　　可想而知，此人的‘无党’程度。</br>　　对于曾朝节这个明年的会试主考官人选，朱翊钧表示很满意，因为对方即是湖广人，又是无党无派的人。</br>　　如此一来，张允修只要是落榜了，那就只能是怪张允修自己没本事了。</br>　　“既然如此……”朱翊钧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便就这样吧。”</br>　　“奴婢明白。”张诚立马应下，他很清楚皇帝陛下话里的意思。</br>　　落一个罪臣之后的榜而已，那不是有手就行？</br>　　随便在卷子上画那么‘不经意’的一笔，这个人的卷子，和这个人的前途，就全都完了！</br>　　“对了张诚。”朱翊钧突然有了一个问题，只见他皱眉问道：</br>　　“万历五年的状元是谁来着？朕记得他好像已经不在了是吧？”</br>　　“回皇爷，奴婢记得万历五年的状元是沈懋学，他的确已经不在了。”张诚如实回道。</br>　　“噢……”朱翊钧微微点头，又是问道：“那年的一甲第二名榜眼又是谁来着？”</br>　　这一次，张诚沉默了一瞬……</br>　　紧接着，他忙是请罪道：“回皇爷，都怪奴婢年纪大了记不得那么多，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查查！”</br>　　朱翊钧本来还不记得，万历五年的一甲第二名榜眼是谁，但被张诚这么一忘，他倒是记起来了。</br>　　一时间，朱翊钧回想起了那首熟悉的调侃诗：</br>　　“状元榜眼姓俱张，未必文星照楚邦。若是相公坚不去，六郎还做探花郎。”</br>　　人人都知道张居正的三个儿子全都中了进士，人人也只都知道，他们未必都是文曲星下凡。</br>　　人人更是知道，按照正常情况，但凡有官员的亲属参加科举考试，该官员于情于理都要避嫌，不能在科考中担任任何职务才是，就像王锡爵一样。</br>　　然而，在万历五年，和万历八年时，在张居正的三个儿子参加殿试时，本该避嫌的张居正非但没有回避，反而还担任了读卷官。</br>　　要知道，殿试前十名的卷子，都是由读卷官进呈给皇帝陛下，然后才是由皇帝亲自挑选排名。</br>　　万历五年，张居正的二儿子张嗣修，是一甲第二名的榜眼。</br>　　万历八年，张居正的三儿子张懋修，是一甲第一名的状元。</br>　　如此情况，不论是谁见了都想侃一句：状元榜眼姓俱张，未必文星照楚邦。若是相公坚不去，六郎还做探花郎。</br>　　许多人都认为，张居正肯定是使了‘特殊手段’，这才得以让三个儿子里，有两个都成为了一甲进士。</br>　　当然，这个可能性特别大。</br>　　虽然当时身为内阁首辅的张居正，为了避免落人口实，早在儿子们参加殿试前，他就曾主动向万历皇帝提出过回避。</br>　　然而，万历皇帝不但拒绝了张居正的回避请求，他甚至还亲自钦点了张居正的两个儿子为一甲进士。</br>　　……</br>　　有了万历皇帝的暗暗授意，张允修基本上只能止步于举人，无缘再进一步了。</br>　　张允修也早就预料到了小心眼的皇帝不会让他通过会试，毕竟只要过了会试，成为贡士，那便就是板上钉钉的进士了！</br>　　哪怕最后只是三甲同进士出身，也是有可能被选拔进翰林院的，沈一贯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br>　　一想到即将发生的这些难题，得知自己中举了的张允修非但没有多高兴，反倒是担忧了起来。</br>　　张重辉一眼便看出了张允修的烦恼，他直接便是开口要道：</br>　　“上次顾宪成给你的那些钱，你去支一百两现银出来给我。记住，一定要现银。”</br>　　“啊……啊？”张允修也是愣住了，倒不是他不肯出钱，毕竟顾宪成当初给他的那一大笔钱，他至今都还没有动过一次。</br>　　单纯只是好奇的张允修，不由地问道：“你要钱做什么？”</br>　　“还能做什么。”张重辉如实道：“当然是去走关系，打点人啊。”</br>　　“这……”张允修小声问道：“万一皇上从中作梗怎么办？打点人能有用吗？”</br>　　“当然有用！”张重辉笑道：“这世上就没有钱办不成的事情，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多！”</br>　　“可……一百两似乎有些少了吧？”张允修又问道。</br>　　“是有点少。”张重辉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无妨，我还有别的条件贿……不，是打点那些人。”</br>　　“贿……打点谁？”张允修好奇了。</br>　　“你不用管是谁。”张重辉没有告诉对方答案，只说道：</br>　　“你只需要知道，有时候，钱不是让你直拿直用的，而是用来左手进，右手出的。”</br>　　……</br>　　教坊司。</br>　　正独自一人喝闷酒中的叶向高，又一次在这个地方，见到了那个明明熟悉，却又从未曾说过一句话的人。</br>　　“叶大人还真是节俭啊，连喝酒都来教坊司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