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见鬼了！

    按理来说，会试结束后，满朝官员们应该将重心放在即将开展的殿试一事上才对。</br>　　然而这一次，大臣们居然将目光放在了此次会试结果的‘公平性’之上！</br>　　有官员上奏称，此次会试结束之后，有不少落榜的学子，专门跑到了礼部衙门门口闹事。</br>　　这些闹事的举子们表并示，他们中有许多人都已经考了几十年，却仍是不中。</br>　　反倒是有许多二十来岁，还是头一回参加会试的年轻举子们中了。</br>　　活着本来就不容易了，能怪别人就别怪自己。</br>　　这些不甘于落榜的学子情愿相信自己的能力，所以他们怀疑起了会试的公平性。</br>　　其实这种闹事的情况，基本每次科考都会发生，总有不服气的落榜之人，会因为承受不住落榜的打击，而故意寻衅闹事。</br>　　按理来说，这种人，给他两棍子也就老实了。</br>　　然而今年，这种事居然还被人专门写进了奏本，呈交给了皇帝陛下决断。</br>　　明眼人都知道，这样拐着弯，目的无非就是有人不满于张允修中榜了而已。</br>　　虽然大臣们都没有确切的证据来证明张允修舞弊了，可张重辉上下打点跟会试有关官员们的事情，却是人尽皆知的。</br>　　虽然张重辉贿赂的钱额数目太少，而且大部分人别说收那几两碎银之了，直接便是连见都没见张重辉，比方说主考官曾朝节就是其一。</br>　　可没收，或者少收，只是表面上的罢了，万一张重辉在背后偷偷给了那人巨额金银，又或者给了什么别的好处呢？</br>　　可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谁收了张重辉的贿赂好处？</br>　　若说张重辉只去那么几个人的家里贿赂也就算了，关键是他把所有跟会试有关的官员家里，全都走了一遍！</br>　　哪怕明知要被拒之门外，他也要去！</br>　　这么多人，总不可能全都收了张重辉的贿赂。</br>　　可凡事坏就坏在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br>　　现在好了，但凡跟会试扯上了关系的人，几乎全都成了嫌疑者。</br>　　要是真把这些人全都给扯进去，那接下来的殿试直接不用办了。</br>　　所以，得找一个目标来才行，故而，身为会试主考官的曾朝节，不可避免的被弹劾了。</br>　　曾朝节被弹劾的理由，无非只有两个。</br>　　第一――他是会试的主考官。</br>　　主考官所拥有的权利十分大，故而每每只要有徇私舞弊的情况出现，主考官都将无法逃过嫌疑。</br>　　就算是真没有嫌疑，那也得担责任！</br>　　曾经也担任过科举主考官的申时行和于慎行，也都因为这些事情，而遭到过同僚们的弹劾攻击。</br>　　第二个，也是许多人怀疑的理由，那便是――曾朝节也是湖广人。</br>　　虽然曾朝节跟张允修，一个湖南，一个湖北，差远了去了，可终归都是楚人。</br>　　偏偏好死不死，身为万历五年一甲第三名探花郎的曾朝节，是张允修二哥张嗣修的同年！</br>　　这一来二去的巧合之下，纵使曾朝节躲过了十几年前‘倒张’时的风波，却终究还是在这一次的会试之上栽了跟头。</br>　　曾朝节是个要脸皮的人，被这么一弹劾，马上就写了辨解奏疏呈给皇帝。</br>　　然而，不论是弹劾曾朝节的奏疏，还是曾朝节自辩的奏疏，全都没能引起皇帝陛下的反应。</br>　　万历不理官员们的上奏，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然而这一次，大臣们却是奇怪了起来，毕竟此事事关张居正的后人啊！</br>　　皇帝不管事，言官们就跑去内阁闹，反正现在的内阁，有的是人。</br>　　……</br>　　言官们是会看人下菜碟的，在皇帝面前是一种说法，来了内阁，却又换成了另一种说法。</br>　　“于阁老，张允修一个罪臣之后，如今他考中了贡士，将来恐怕还要入朝为官，这是否有些不妥？</br>　　便是翻遍史书，我也从未曾见过这种罪臣之后，还能在朝为官的先例啊，请问您身为阁老，怎么看待此事？”</br>　　某位被当枪使的年轻翰林上来就将话锋对准了于慎行，这摆明了就是在给这位罪臣张居正的学生挖坑跳。</br>　　于慎行并不负责此次科举事宜，被内外战事烦扰已久的他，已经不复刚入阁时的宽仁待下了。</br>　　他的脾气越发暴躁起来，面对下级这样没事找事的行为，他当即便是回怼道：</br>　　“张太岳是罪臣，可皇上早就已经复了张允修的荫官！即便张太岳有罪，可张允修已经得圣人赦免！</br>　　既如此，张允修为何不能参加科举入仕，为我大明朝效忠？难不成你在藐视圣上的恩典，你在质疑天子的圣令不成？”</br>　　于慎行反扣帽子的本事，直接把那年轻翰林给整愣住了，说到底他也就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才敢来内阁找茬的。</br>　　然而还没等这翰林作出辩解，于慎行又乘胜追击，喝道：</br>　　“你既食君俸禄，就不该问出这种大逆不道的问题！你这不仅仅是不尊皇上圣令，更是为无父无君的小人之举！</br>　　你触犯天子，我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脸面留在朝庭为官！我劝一句，还是早些回去写封辞呈递上来吧！”</br>　　于慎行骂完这翰林后没有一刻停顿，当即便是指向了剩下那些一起来闹事，且即将接连开口的乌合之众，骂道：</br>　　“还有你们！你们一个个不呆在各自衙门，办好本职差事！反倒是拉帮结派的赶来内阁，你们想要做什么！</br>　　内阁可是军机重地，眼下军情似火，内外战事纷乱，你们这副样子，究竟是想造反，还是想偷去情报给敌人！”</br>　　于慎行此言一出，前来闹事的人全都慌了！</br>　　谁都知道他们来内阁闹事，是为了逼阁老们去逼他们的皇帝陛下！</br>　　然而谁都没想到，于慎行一上来就是给那个年轻翰林扣了一顶无君无父的帽子！</br>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呢，又给他们所有人都扣上了一顶‘奸细’的帽子！</br>　　事到如今，再在内阁待下去也不合适了，万一内阁真丢了什么机密文件，再把通敌的罪责怪到他们身上，那可就完了。</br>　　这群乌合之众就这么三三两两的散去了，有不服气的人在走之前，还不忘阴阳于慎行一句：</br>　　“呵呵！真是好一张颠倒是非黑白的尖牙利嘴！于阁老不愧是张居正的学生！”</br>　　于慎行听到了这话，压抑已久，忍无可忍的他当即便想追上去大骂一句：</br>　　“我要是张太岳！早就把你们这些人全部拉去午门打板子了！”</br>　　最终，于慎行还是忍住了这个有些冲动的想法，与之代替的，是一种令他头皮发麻的恐惧感！</br>　　于慎行彻底呆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会有这种想法！</br>　　要知道，当年张居正罚邹元标那些人打板子时，他可是极其不同意此事的啊！</br>　　可现在，面对言官们的刁难，他于慎行居然也有了张居正当年的想法……</br>　　于慎行逐渐意识到，自打进了内阁以后，他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了。</br>　　于慎行更是回想起了，他那位专权摄政的老师张居正，也曾不顾及权势滔天的严嵩父子，公然上疏为杨继盛求过情。</br>　　于慎行似乎懂了，走到顶点的人，想要不忘初心，是很难的。</br>　　张居正做到了，却也因为这不忘初心的一场场改革，落了个抄家的悲惨下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