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暗日

    赤玄脚步未停，挥了挥手，一道灵阵自门槛升起，拦住了想要走出道观的楚校尉。</br>　　道观的大门很是高大，帘幕般的涟漪化作波纹自上方垂下，淡色的纹路闪烁着光芒，在楚歌靠近的时候形成一股阻力拦住了他的脚步。</br>　　碰壁停下的楚歌站在原地，注视着赤玄离去的背影喊道：“为何一定要反！”</br>　　已走出数步的赤玄脚步微顿，侧脸却并没完全转过来，像是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从一个混吃等死的落魄道士变成这般模样。</br>　　那段日子固然是艰苦的，却令人怀念。</br>　　哪怕饿了只能吃干涩的青果。</br>　　这一切并不是在那个时候变的，是在稽城出现那样的大疫之后才生出的变故。</br>　　他原本只想救一些人，行善举以期望自己的修为道行能在这样的帮助下有所前行。然而，朝廷的县令却追杀来，想要他的命。</br>　　“要说真有什么原因，大概就是，活不下去了。”</br>　　说完，赤玄使用遁地术离开道观。</br>　　观内香火神像目视前方，就像是在注视世间的生灵。一道道香火愿力汇聚成积云，笼罩在稽城的上空，在神像呼吸间发生着细微的变化。</br>　　盘坐在高座莲台上的泥塑香火像左右手成印捻着吸收香火的法决，冷峻如山河的面容带着异样的神性和淡淡的惊悚，整体身躯唯有眼珠能够活动，在楚歌想要靠近的时候转动过来。</br>　　从上方垂下的幡布绣着不同的恶鬼，还有一部分写着他看不懂的经文，褐红色的字迹看起来有些诡异，仔细观察的话，那些字好像还在大小幡布上缓慢的移动着。</br>　　不仅是这些大大小小的幡布，道观的墙壁浮绘看起来也很精彩，就好似是妖兵鬼将在擂鼓助威下踏云与人斗法，在烟云的衬托下愈发不凡。</br>　　“朝廷的供香。”</br>　　“两丈三四的野神。”</br>　　“受到百姓香火供奉的猖兵鬼将。”</br>　　“……”</br>　　“修为高绝的真修修士，却舍弃大道去追求这样的力量。”</br>　　楚歌有些难以理解，官位确实能让人的修为快速提升，甚至达到一般人不可企及的地步。但是失去器与名之后，自身的那份力量就会衰弱，一个拥有大好前途的真修何必修行这样不踏实的法门。</br>　　“朝廷小看他了。”</br>　　“也许……”</br>　　楚歌叹了一口气，朝廷错不错不是他能置喙的，降魔衙门也只能做好斩妖除魔的本分事，他们的修行方式本身就限制他们进入朝堂。</br>　　蓦然感觉背后发凉，楚歌这才发现自己距离神像如此之近，如狱的威压已经压在他的肩膀上。</br>　　退后两步神像才恢复寻常模样。</br>　　眼看无法靠近，他起身向后堂走去。原本楚歌以为赤玄会让他待在泥塑的注视下，没想到他轻易的走过神像步入后堂。</br>　　地下道观的空间很大，屋舍繁多，亭台楼阁相连，也就感受不到日夜的变化而已，更重要的是道观内的灵气是外界的数倍。</br>　　穿过几道楼阁之后，香火愿力和灵气更加泾渭分明，而灵气的浓郁程度甚至达到了郡城降魔衙门的程度。</br>　　“难道地下有一条灵脉？”楚歌还要继续往外走，被一个穿着道袍的小厮拦下，小厮笑着说道：“再往后是老爷闭关的地方，贵客不能进去。”</br>　　“闭关。”</br>　　哪有带着手铐脚镣的贵客，再说了，说他是贵客反而拦住他的去路，他现在更像是阶下囚。</br>　　“我那两个旗官……”</br>　　“贵客请跟我来。”说完，小厮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在前方为楚歌引路。</br>　　楚歌发现道观里的人还不少，并且大多都带着几分修行的味道，就是纯粹的练气士少的可怜，一路走来也就只看到两个练气士。</br>　　“楚大人。”明扬赶忙翻身想从地上爬起来。他刚才想尝试冲出去，不过他一动修为就感觉自己像是被大山压住，动弹不得。</br>　　身着道袍的小厮皱眉训斥道：“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贵客的，还不将贵客扶起来。”</br>　　“是，师兄。”</br>　　……</br>　　灰色的影子离开魂幡出现在赤玄的身旁。</br>　　黑袍在雾气中凝实，披在灰影身上。</br>　　站在县衙的高处俯瞰整个稽城，涂山君手中的法决变换。</br>　　那些人家之中的泥塑散发出光芒，化作一道道常人看不见的虹光涌入天空赤黄色的香火云彩，云彩则按照阵图设计好的飘动。</br>　　世俗的气息被香火愿力覆盖。</br>　　“落。”</br>　　随手甩出八道祭炼好的小旗，落在天空的八个不同位置，随着旗子落下，上方的香火愿力那分化成八个部分重新汇聚。</br>　　‘八柱困煞锁气阵’的阵图显露不过一瞬，紧接着替换出来的八杆小旗就已经回到涂山君的手中，被他收入腰间的储物袋。</br>　　赤玄感觉自己的力量在源源不断的汇聚，就好似他成了县城的一部分，能够利用衙门地下的香火神躯操控整个大县的香火。</br>　　涂山君说道：“再过一些时日，等香火神躯凝聚完成，便可着手将稽县炼化为你的道场。”</br>　　“到时候，只要有后继的香火愿力，就能一直催动神躯。”涂山君早已经为赤玄准备好了前路，这也是他曾经在大黑山使用过的。</br>　　只不过相比于现在的缓慢积累，涂山君直接篡夺了黑山鬼王的道场和香火神躯，越过了最初的积累，加上没有香火侵蚀，所以实力才会有那么大的提升。</br>　　“魔君觉得这个时间还需要多久。”县衙楼台上，赤玄静静的感受着自身的修为，他的真修修为已经突破至筑基中期。</br>　　如果现在让他再与楚歌交手，他有信心轻松取胜，而不是像最开始的那般全力以赴。</br>　　修为的提升得益于涂山君给他提供的丹药，吃出耐药性就换一种丹药，要是积累了杂质还是出手帮他炼化，根本不让丹药杂质留存。</br>　　这也就算了，涂山君对于他修行的经文也了如指掌，只要有一点运行出现差错都能纠正回来。赤玄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在短时间内修行到不触碰道的巅峰。</br>　　日头见落，赤玄盯着远山的两轮圆日皱起眉头道：“太阳是不是暗了些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