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苦难千年 第四十六节 赌徒之心

    丰庆一六三零年，西河州，江西府，翠泙集。</br>　　这里没有江呀湖的，据说千年前并没有一个江西府。那时有一个大湖叫江心西湖，还有条大河叫小西江。后来江河断流，湖水也没了，陆续有百姓移居此地垦植，逐渐形成了江西府城。</br>　　江西府城百里外有几座山峰，最高山翠珠峰。</br>　　山外十里有个叫翠泙集的村寨。</br>　　这一年大旱，对本已饥荒数年的这片土地上居住者更是雪上加霜。</br>　　翠泙集居民以前以韩姓为主，可这百年来天灾频繁，加之赋税扶摇直上，原有上百聚居户如今只剩十几户了。</br>　　这十几户大半都是近年来迁徙过了的外姓，可以说已经没有一户姓韩了。</br>　　寨子东北角有户三间茅屋，孙仲芳是这茅屋主人。</br>　　他三十有二，尖嘴猴腮，精瘦细高个。平时爱赌，十赌九输，人无了精气神，由于皮肤及白看上去更显病殃殃的。弱不禁风的被别人取了诨号，豆腐孙。豆腐水嫩，一戳就碎，将他比喻成没胫骨的豆腐。</br>　　上午在十里外江家集的“富贵来”赌坊玩几把，依旧是个输。家中能抵的已无寸缕，抵屋子人家不要。这年头屋子最不值钱，更何况是茅屋。</br>　　输红眼了的他将老婆及七岁的女儿抵了，想来个大翻身。没想到庄家开出“天地虎”通杀，他彻底输了精光。</br>　　又输了底朝天，人怎么如此霉，此刻的他喝着闷酒。</br>　　酒是赌坊刀疤九来接母女俩赏的，想着早逝的老子，三岁夭折的儿子，将酒壶里最后一滴喝了，狠狠将陶酒壶砸了。</br>　　起身，拿了把镐出了门。酒壮熊人胆，今晚必须干点什么！</br>　　天已黑，孙仲芳醉醺醺的深一脚浅一脚走着。他的目的是翠珠峰东坡韩茔，翠泙集韩家世代主莹墓地。</br>　　他记得安葬韩程时老头的发簪是银制品，也唯一件除了寿衣外的陪葬物。</br>　　那时，他自己年纪虽小但有记忆了，依稀记得。</br>　　天灾不断，翠泙集很多人家断了烟火，没法子只得迁徙别地讨生活。渐渐地，翠泙集就剩了他一家韩姓。</br>　　当然，也有讨生活来到翠泙集的流民。</br>　　韩程只生了个女儿，于是招了个上门女婿，这就是孙仲芳的父亲孙奎。</br>　　父亲有疾家中积蓄花完，又遇上大旱，孙奎家中彻底没了吃的。老头急火攻心，死了。</br>　　孙奎是个读书人，啥也不会干。天灾后匪患无穷，他只得和娘外逃讨生活。</br>　　韩程看中孙奎是个读书人，就招他作了女婿。</br>　　翠泙集也不是丰衣足食的地方，也是天灾不断。</br>　　时间一久，孙奎啥也不会，坐吃山空。丈母娘和老婆就没了好脸色。他娘见儿子窝囊，不久也故去了。</br>　　虽说生了个儿取名韩仲芳，但韩家人依旧瞧不起孙奎。孙奎想想自己啥也不会干，也只能忍气吞声。</br>　　韩程原是翠泙集韩族的族长，最后就剩他一家。他本想迁徙别处，但祖上有训族主脉一系即便死绝都不得离开族地。随着时间推移，家中也渐渐穷徒四壁了。看着日子过的越来越艰难，韩程夫妇也撒手人寰了。</br>　　随着韩仲芳长大，为了取给他取媳妇，孙奎只得将以前那象征族长的大宅子卖了，在别处修了三间茅屋居住。</br>　　小俩口结婚没多久，孙奎夫妻也相继去世。</br>　　孙奎临终前叫儿子将韩姓改回原姓。</br>　　家中早就没了灯油，连做火把的材料都没，于是借着依稀星光孙仲芳找到了韩程坟墓。</br>　　双眼布满血丝的孙仲芳朝双掌吐了口口水，嘴中喃喃有词后挥起镐了。</br>　　土坟头不高，没多久就见了棺材板。家中无钱，买不起好的板材，棺材板早就腐烂。</br>　　看到翻开的坟地里黑漆漆，孙仲芳顿感身体凉飕飕的。身体颤栗，他忙闭眼蹲下抬手摸去。摸到骷髅头，手抖的更厉害了。</br>　　骷髅头，他不怕。以前和别人打赌，对着骷髅头撒尿，他为此赢了五个大钱。</br>　　之所以手抖，是手指碰到了冰冰滑滑的东西。内心紧张，自然有些怕。更何况以前那档子事是大白天，现在可是黑漆漆的夜晚。</br>　　发髻，发簪，孙仲芳有些激动，终于找到了。但他又有些不思其解，怎么死老头的头发还这么多？</br>　　手有些抖，他于是啐了一口，伸手指一抓。</br>　　突然，发髻松动，好像是和骷髅头脱离了。</br>　　“唧唧”一声虫鸣，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荒野里依旧很响，甚为吓人。</br>　　吓得孙仲芳用力一握，随之感觉到刺痛，闷哼一声栽倒。</br>